第20节
徐掌院本就是个见过世面的风雅之人,坐在亭中,竹椅之上,举目四望,只觉得陈家这园子处处别致。单拿出一处细看,又别有一番滋味。 再低头一看,就连陈家的糕点,样式也颇为新鲜。倒像是他曾经吃过的福记绿豆糕,却又不大相同。 徐掌院一时兴起,忍不住拿了一块儿绿豆饼,放在口中嚼了嚼,顿时满口软糯,甜而不腻,香味含蓄悠长。 他本就是个好甜的,只是此项喜好,从来不愿意露于人前。这次实在不能忍了,接连吃了红黄绿三种颜色豆糕,竟各有独到美味。 他便忍不住问道:“陈兄,你这点心是从哪家铺子买的,实在难得。” 陈父听了这话,便摇着折扇笑道:“哪里是买来的,是小女看了《吴氏中馈录》,从中学做的点心。绿色是绿豆糕,黄色是豌豆黄,红色是红豆饼。徐掌院若是喜欢,不如带些家中去吃。” 徐掌院一边说着惭愧惭愧,一边把陈宁宁夸了一通。 陈父听了心中高兴,便又带着他去观赏自家园子。 徐掌院也着实喜欢,当他听到满园的绿植都能吃时,更是一脸吃惊,直夸陈家千金实在贤惠能干。 再看到那观景鱼缸时,掌院更是喜欢得不成。 陈父又特意跟他说了水缸的造景之法。 掌院听得越发新奇,心中暗叹:“陈家姑娘着实难得,分明是为了给家中省钱,竟也能想出这么多妙处来。只可惜他家独子已然定亲,不然聘了陈家姑娘,岂不是件美事?” 徐掌院暗自唏嘘不已,又慢慢跟陈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上任掌院牵扯到王生平一案中,如今已被革职。他接任掌院后,便同各掌教商量,想反聘陈先生回去做教习,为了弥补之前的损失,陈先生的待遇也会有所提高。 陈父本来也还很喜欢教职工作。 若是从前,他也曾想过带着孩子读一辈子圣贤书,平生足矣。若是能亲手启蒙出个状元,那便功德无量了。 只是经历了长子被污一事,他才明白事态无常,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人所愿的。 读书不止能使人明智,考场也有可能是害人之所。 一时间,陈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徐掌院也不着急,让他好生考虑。两人又继续观景闲聊,如同许久不见的知己好友一般。 徐掌院对缸外的架设,缸里的鱼和布置的山石也都十分感兴趣。 陈父又兴致勃勃跟他讲诉了一番,又指着那鱼说道:“小孩子贪玩,我家小女是在河塘里发现的小鱼,非说这鱼漂亮吉利,便捞回来,养在缸中了。倒也凑趣好看。” 徐掌院便点头说道:“的确很是好看。” 陈父见他喜欢,便捞了一只好看的小鱼,放在茶碗里。碗中还放了河沙和几根水草。竟也变成了一个小小掌中缸。 徐掌院看了十分有趣,又说道:“这还是近早放回去吧。若是死了,反而不美。” 陈父摇头笑道:“不妨碍,小女也经常这般赏玩。” “当真是十分有趣。” 两人又聊了许久,待到差不多了,掌院才坐了车,回家去。 … 到家的时候,他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支掌中鱼缸,竟像是捧着一个新奇有趣的宝物一般。 家中下人想接手过去,他都不肯。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上前说道:“老爷,有贵客登门,已经等您许久了。” “何人?”徐掌院抬头问道,手里仍是捧着那掌中缸。 这时,突然有人在院中说道:“是我,徐大人叫我好等。” 听了这声音,徐掌院手中一抖,差点把那茶碗砸在地上。 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把那碗小鱼交给手下,几步走进院中,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属下不知王爷驾到,未曾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九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知者不怪,如今有要事与大人商量。” 徐掌院连忙说道:“还请王爷移驾书房。” 九王点了点头,一边走,又随口问道:“不知今日徐大人去了何处?” 徐掌院不敢欺瞒,便把去了陈家一事,三三两两简单说了。本以为贵人不会对那山野人家感兴趣,却不想那人又问道: “这么说来,他家千金是极会养花种菜的?” 徐掌院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说道:“想来的确如此。” 九王便没再多问,徐掌院一时便觉得刚刚只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两人来到书房,这才开始聊起正事。 九王又问起了草药之事,徐掌院连忙说道:“我已派人多次去霍家,那霍家独子自幼缠绵病榻,的确是偶然得了仙草,这才治好了病症。只是任由他家再往二牛山上跑,想再寻那仙草,却已经寻不得了。我花费重金,也只从他家买到了仙草的画像以及一些零散种子。那种子到底是不是仙草,却不曾分辨。” 说罢,他便打发下人,把画像以及种子都拿了过来,当场上交给王爷。 九王看着种子,又看了两眼画像,良久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听闻你从陈家带来了新奇玩意,不如拿来我看。” “这……”完全都不搭,徐掌院也没办法,又打发人把那掌中缸,以及从陈家带回来的点心,都拿了过来,摆在王爷面前。 没想到王爷看了那小碗两眼,只是冷笑了一声,却接连吃了几块点心,又淡淡说道:“也不过如此。” 徐掌院突然想到之前那段传闻,连忙问道:“王爷可认识那陈家小姐?” 九王淡淡说道:“不过一面之缘。” “……”徐掌院满肚子疑惑,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却听王爷又吩咐道:“你往后多注意他家境况。” “是。” 第27章 那些孩子有古怪~ 陈父到底还是决定接受徐掌院的邀请,继续回青山书苑教书。 不想这事,又在二牛村引起了一阵轰动。说陈家如今全面恢复也不为过。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媒人登门,想帮陈宁宁说一门好亲。 陈母倒是热心接待了她们,只是女儿婚姻大事,她也不敢随便做主。 这种时候,便轮到宁信出手了。 他总能找到一些渠道,打听出男方种种错处来。回头再跟父母一说,那门亲事十有八九便不成了。 为此,陈宁宁没少夸赞宁信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可靠。可她却不免开始琢磨,还是早早想个万全之策,脱离这桩麻烦事才好。 再说陈宁信,小小的年纪,总有着操不完的心。 除了姐姐的亲事,他还要担心半山庄子的事。 也不知家里人怎么想的,居然都昏了心,支持姐姐买庄子。 陈父说:“以后为父便要去教书了,家中又添了进项,大可以填补那庄子的亏空。” “……”父亲简直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么多人哪有那么容易养活?那块土地根本长不出庄家,那些佃农都在吃草哩。 陈母则是笑眯眯地拢着陈宁宁的头发,对宁信说道:“先前咱们院里也种不出东西。你姐接手后,如今又如何,都变成了花园了,还能有菜吃。那半山庄子想必就缺个你姐姐这样擅种植的。 何况宁儿也说了,她读了许多书,看出那座山是块儿风水宝地。宁信你在村里打听着点,找个合适的机会,先把那庄子买下来再说。” “……”不知何时起,娘居然变成这般模样。好似只要姐姐说的话,她都要跟着摇旗呐喊似的。 再看向长兄,却发现他身上带着一股凡事有我的狂霸气场。 宁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哥,你怕是病还没好吧? 他不死心又劝了几回。无奈父母兄长都一口咬定,买,买,买。 宁信无奈之下,只得死盯住那庄子,想以最低价拿下来,能省下一笔是一笔。 为此,他没少打听消息。宁信小小年纪,便自觉扛起了家中经济重坦。 他蹲在一帮半大小子中间长吁短叹,竟如同小老头一般。 也就在这时候,他又见到了半山庄子里,名叫青蒿的小男孩。 那小孩生的虎头虎脑,本就让人印象深刻。也是因为上次陈宁宁救了香儿,两人混了个眼熟。 青蒿也是来抓鱼的,初时也没想跟宁信打招呼,形单影的,用得工具也十分古怪,竟是一根削尖了头的木棒子。 初时,村中的孩子都不愿意理他,那孩子既不上前,也不搭话。 宁信见他有些可怜,便主动拉着青蒿一起玩。他一贯是个好人缘,其他孩子倒也没反对。 一来二去,这两人便混熟了。 宁信又从青蒿那里,打听了许多信息。比如半山庄子二百两已经算是低价了,从前造庄子的价钱都不止四百两。 只是很多人兴冲冲来看庄子,可到庄上一看,便歇了心思,再也不愿意买它。 主人家又急等着用钱,这才一再降价。 宁信心中暗道:如此说来,更该让姐姐也去那庄上先看看。说不定,她反倒醒悟过来,决定不买那庄子了。 宁信也算是个行动派,便跟青蒿说,想去他家里看看。 青蒿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很快便点头同意了。 回到家中,宁信又跟陈宁宁说了,打算去半山山庄去找他的新朋友青蒿玩耍,还问陈宁宁去不去。 陈宁宁也正想去探探那庄子的深浅,便点头答应了。 正好她这几日磨豆子,又做了不少豆饼豆糕,便包好了带上做礼物。 宁信眼巴巴看着姐姐装了那么多好吃的点心,心中暗叫一声:亏了,这次可亏大了。只盼着姐姐真能省下买庄子的钱。 姐弟二人收拾好了,便出发了。原本宁远觉得不放心,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可他却已经跟人约好了,要去打听殷家军的事。 宁信便说:“大哥放心,青蒿外公便是那里的庄头,大小事情,全由他做主。如今我跟姐姐去他家,定能护我们平安。” 宁远这才答应了。 一路上无话,姐弟俩个很快就上了山,又走到那片象草从前。却见青蒿和他哥哥菖蒲以及香儿正等着他们,背篓里早已装了不少野菜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