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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不早,张松雪执意要回去,乔斯年眼见留不住他,去书房把印出来的科举试题各拿了一份给他,“目前只排印了这么多,先生先看着,等书印出来第一本肯定送到先生府上去。” “什么府上,一个破院子而已,”张松雪接过试题,笑着往外走,“你也上点儿心,这么大的事,你还能睡得着午觉。” 乔斯年一脸受教,“先生说的是!” 扶着张松雪登上门口的马车,乔斯年接过青竹手里的琵琶递给张松雪,“先生走好!” 又叮嘱车夫,“马车赶慢点儿!” 张松雪心里点头,真诚坦率不失赤子之心,他道,“我带了一幅画送给你。” 不过几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眼瞎,乔斯年是见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在他这里满身铜臭,到了他九弟面前又是满口清朗大义。 目送马车远去,乔斯年问青竹,“那古琴是怎么回事?” 青竹道,“何伯带来的,说是少爷的心爱之物,让给少爷放书房里。我见以前在府里少爷都是收进柜子里的,我就放柜子里了。” 原主定亲后确实是收进柜子里了,少有拿出来,拿出来也没再弹过。 乔斯年按了按衣服里的长命锁说道,“还有其他东西吗?你收拾出来,都送到斯年房里去吧。” 青竹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说道,“是,少爷!” 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乔斯年逗他,“青竹呀,少爷是不是该给你提月钱了,你都会印书了!” “跟着少爷涨见识,原来印书也不是那么难的事。”青竹裂嘴笑道,“月钱才提过,我的月钱都快赶上以前乔府的小管事了。” 乔斯年笑道,“你就算了,青童肯定是要提月钱的,就二十一两银子吧!青童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老婆本儿存够了没?” 青竹大声叫道,“二十一两?” 得,这个还没开窍!青童还有的磨。 等两人回到书房,青竹还在计算二十一两月钱是自己的多少倍,见丙叁敷好另一个字盘的墨,他附上白纸刷印,小声问道,“丙叁你月钱多少?” 青竹不敢去问辛子,虽然两人都是哥儿,但辛子沉默寡言,如非必要根本不会开口说话,他也不像丙叁那样健谈,得不到回应还能笑嘻嘻另起话头。 “我呀!”丙叁接着给辛子刷印完的字盘敷墨,“十二两银子。” 青竹心里羡慕,丙叁才十四岁,一个月的月钱快赶上他一年的了! 乔斯年不管书案那边的三人,他展开小厅圆桌上的画卷,一时瞪大了眼睛。 画上的少年高举手中的长·枪,一身银色铠甲上斑驳着血迹和尘土,身下的战马彪悍矫健四蹄腾空,身后是烽火连天。 乔斯年的目光死死定在少年的脸上,这是他不曾见过的靳云庭,冷酷淡漠,沉稳肃杀。此时的乔斯年有一种错觉,靳云庭就像他手中的长·枪一样,需要饮血。 别人看见这幅画或许会感叹英雄出少年,乔斯年却只觉得心疼到窒息,他轻抚那双凤眼,手指停在上翘的眼尾处。 第一次见面时的冷峻已经是乔斯年见过最冷静严峻的靳云庭,而画上的少年才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眼间已经有了生而无惧,死而无畏。 他知道靳云庭作为镇北侯府的人有责任要担当,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统帅必须无所畏惧,可乔斯年就是心疼。 说他自私也好,觉悟低也罢,乔斯年不要靳云庭对生死看得如此超然,他想要他活着,为他活着。 他死过两次,拿到过不下十次病危通知书,依然做不到生无欲求死无牵挂,即使他这样在现世和异世之间来回穿越,他也做不到无畏赴死,他总是要再争一口气。 “这是将军第一次上阵杀敌!”印完乔斯年吩咐的科举试题,辛子发现乔斯年看着靳云庭的画像一脸郁色。 难道是画上的将军不够英武?想到这里辛子说道,“想来是松雪先生怕吓着公子,重新画了一幅画送给公子,原来的那一幅画上将军的长·枪上挑着回颜部呼赤格的人头。” 听见回颜部呼赤格的人头,乔斯年想起耀京茶楼里说书人慷慨激昂的一段故事。 瑞兴十三年秋,北境的粮食还长在地里,草原各部就犯边了。 因为回颜部酋长得到确切消息镇北侯巡防边所不在忠义关,当时只有十三岁的云麾将军靳云庭还是个籍籍无名的二公子,带着近万军士据守忠义关。 一旦忠义关失守,蛮夷的铁蹄踏过一马平川的北原,渡过天险苍水便可直扑北境北边最富庶的苍州府城,离耀京所在的中州也不过隔着两州之地。 草原各部之间征伐不断,并不信任彼此,回颜部作为联合各部的大部族自然要打头阵,回颜部酋长的大儿子呼赤格亲率八千部从做为先锋奔袭而来,后面缀着各部纠集的两万铁骑,只待呼赤格探得虚实后蜂拥南下。 两军对垒,战前叫阵,回颜部言之要与主将斗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还是少年的云麾将军跃下城墙弯弓搭箭百步穿喉,将那叫阵之人钉死在地上。 自己则稳稳落在从忠义关中冲出的驻骐马背上,提枪收弓,直言呼赤格区区蛮子不配与侯爷交手。 看见驻骐,草原各部一阵躁动,谁不知道驻骐是镇北侯靳谦的坐骑,向来不离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