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漂亮泥瓦匠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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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她前面的杜晨哲轻轻咳嗽一声,胡一芹慌忙把名字写上,借着眼睛的余光和杜晨哲一起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萧爱云也站起,大家一起交了卷子,鱼贯而出。 萧爱云一出来就对等在廊下的陶南风说:“什么事都没有,各做各的卷子,杜晨哲与胡一芹挺正常的。” 陶南风点点头:“没事就好,也许是我们多心了。” 萧爱云看着与叶勤微笑说话的杜晨哲,越看他越不顺眼,哼了一声。 “这人先前对着你念诗,一幅要追求你的模样,结果叶勤帮他投稿成功,他马上就和叶勤谈恋爱,这样的人心机太深沉,我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担心叶勤被他骗了。” 陶南风摆了摆手:“他先前也不算追求过我,只是一首诗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留齐耳短发、浓眉大眼的胡一芹和大家笑着打过招呼,大大方方随着众人一起往外走。经过杜晨哲、叶勤时,笑容更加灿烂:“杜书记今天考试,叶知青也来送考啊。” 胡一芹态度和气、亲近随和,给人的感觉像个邻家大姐姐。谁也没有觉察到,她的右手紧紧握着拳头,食指、中指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沁出丝丝鲜血来。 上午考试,下午批阅试卷之后会将结果公示,贴在小学大会议室墙面上。 会议室的红砖墙上用木条框出一个布告栏,一半挂了块黑板,另一半可以张贴大字报。 萧爱云几个回到知青点吃午饭,李惠兰问:“你考得怎么样?” 萧爱云笑得很有自信:“考得还可以。后面的小作文我写得挺痛快的,好久没有考过试,还真是挺想念的。” 李惠兰笑得前仰后合:“也就是你,喜欢考试。人家都说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像你这种一提考试两眼放光的人,就该去当老师。” 萧爱云问叶勤:“杜晨哲考得怎么样?” 叶勤摇了摇头:“他说不行,到底还是毕业了六年,一些语文知识都忘记了。” 萧爱云安慰她:“没事,他作文的分数肯定很高。只要求写三百个字,题材不限呢,写诗也可以的。” 一提到作文,叶勤便笑了起来:“题目是什么?我觉得他的作文分应该挺高。只是他这个人向来低调,不愿意自夸。” 这话……萧爱云翻了个白眼:“好好好,杜书记低调有内秀,我自夸得意洋洋好吧?” 陶南风被萧爱云这个白眼惊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叶勤被萧爱云一怼,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好了,是我说错话,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萧爱云这才心情愉悦,打了个哈哈:“作文题目很简单,家乡。以家乡为名,写三百个字的小作文,题材不限。回头你问问杜知青,他写了什么大作,也让我们拜读拜读。” 叶勤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这边宿舍大家有说有笑,杜晨哲那边却是阴云暗沉。 杜晨哲听胡一芹把卷面情况一说完,气得青筋直冒:“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为什么非要考语文?你考数学不行吗?你真是要把我害死!” 胡一芹双手快拧成了麻花,一脸的纠结。 “我,我也不知道会考这么难啊。我原本想着教小学嘛,不就是改个病句、默写首小诗,哪里知道搞得跟高考一样,这么难!不过……作文我有写诗,我把你以前写过的一首诗放了上去,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你了。” 杜晨哲这才松了一口气:“哪一首诗?” 胡一芹的笑容近乎讨好:“就是那首:真的,我看见过半棵树/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像一个人/为了避开迎面的风暴/侧着身子挺立着……” 杜晨哲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谁让你写这首诗!这和家乡有什么关系?” 胡一芹看他生气,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又没办法猜到题目,和家乡有关的诗我都记不住啊。就这首诗是你以前送给我的,说我有这半棵树的坚韧,我记得最牢。再说……我把‘一个荒凉的山丘’改成了‘我那荒凉的家乡’,也勉强靠了个边,是不是?” 杜晨哲急得在屋里转圈圈:“糊涂!糊涂!” 胡一芹看他脸色不对,也有点慌:“你怎么了?是我写的不对吗?反正你也没打算去当老师,你怕什么。” 杜晨哲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首《半棵树》哪里是他写的!当时随口哄哄胡一芹,把现代诗人牛汉的这首诗拿来送给她,哪知道她别的记不住,偏偏记了这一首。 丢脸,丢大发了! 李敏丽是语文老师,也是文学爱好者,牛汉的这首诗那么有名,她肯定读过。自己在考卷上剽窃名人的诗歌作品,还生搬硬套往《家乡》上靠,太丢脸了。 胡一芹小心翼翼地看着杜晨哲的脸色,再一次问:“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杜晨哲摆了摆手,长叹一声:“算了,你不要管这个,安心准备试讲吧。考试这一关我已经尽力帮你,后面的路就得靠你自己。” 胡一芹重重点头:“试讲我不怕,我已经借了一本三年级的课本,就教小朋友认字、读书、写字嘛,没问题。”她向来口才好,态度和蔼可亲,试讲她是真不怕。 杜晨哲冷着脸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如果你顺利当上小学老师,请你以后不要再拿往事来威胁我。” 胡一芹内心一阵剧痛,她死死咬住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我,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央求你帮忙,我的心里从来都是只有你呀……” 杜晨哲低着看向胡一芹。 长年在农田劳作的胡一芹皮肤晒得黑黑的,穿着件格子短袖衬衫、阔脚黑布裤、红色塑料凉鞋——和村姑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姑娘,虽然把她最珍贵的东西奉送给了他,但他却半点也没有感激。他是个浪漫主义者,也是个实用主义者,非常矛盾的结合体。 杜晨哲有文采,为人浪漫,能将脑海中的画面转为美丽的诗句、感染读者。他喜欢一切美的东西,陶南风的精致漂亮、叶勤的娇憨可爱、夕阳、落霞、田野麦浪…… 但同时杜晨哲又是功利的。他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当上了知青点的书记,寻找一切能够为自己提供帮助的人。 胡一芹长得普通,家中无权无势,除了一颗爱他的心,还有什么? 杜晨哲无情地眯起双眼,眸子里透着冰冷的光:“可是我的心里没有你,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强迫你,也没有说过我需要你、我爱你,是不是?” 胡一芹肩膀向下一垮,整个人都没有了精气神。是啊,剃头担子一头热,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把我们纯洁的友谊玷污。” 杜晨哲的话语里透着寒意,听得胡一芹的一颗心似泡在冷水里,整个都凉透了。 胡一芹苦笑一声:“好,我知道的。我不会再打扰你,祝你爱情甜蜜、生活美满。”说罢,她缓慢转身,安静离开。 农场小学的办公室里,李敏丽正在批改试卷。 说是说公平竞争,绝不为萧爱云开后门,但李敏丽还是先把她的试卷抽出来批改。改完之后计算了一下分数,在右上角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90。 “嗯,90分,很高了,应该能够进前五。”李敏丽自言自语。毕竟只有前五名才能进入第二个环节:面试和试讲。 后面改出来几份,都不太高。倒是杜晨哲的试卷让李敏丽大跌眼镜,她一边改一边吐槽。 “农场诗人?真是胡吹大气!这剽窃过来的诗歌还好意思写在卷子上,也不知道他那诗人的称号是谁封的!还在杂志上发表过诗歌呢,就这水平?不会也是抄袭的?” 在一边批改数学试卷的赵英杰老师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老师别生气,有时候见面不如闻名。杜晨哲估计也就能写几句歪诗,并没有什么真本事。他这样的人就算进了小学,估计也难得安心教书吧,淘汰了也好。” 等到李敏丽改完所有试卷,美滋滋地在胡一芹的试卷上标了个92。 等到进入复试的小学老师名单公示出来,叶勤在上面没有看到杜晨哲,却看到胡一芹的名字,顿时就炸了。 “杜晨哲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你连复试都没有进?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文学造诣高?这就是你的文学水平?十六个人,你连前五名都没有进,你太让我失望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看见过半棵树/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像一个人/为了避开迎面的风暴/侧着身子挺立着 ——这是牛汉的诗作。 【注】牛汉(1923年10月2日-2013年9月29日)本名原为“史承汉”,后改为“史成汉”,又名“牛汉”,曾用笔名“谷风”,山西省定襄县人,蒙古族。现代著名诗人、文学家和作家,“七月”派代表诗人之一。 第41章 疑惑 语文组前五名, 排在第一的是胡一芹,第二名萧爱云,其余三个是其他点的知青。 从中午听胡一芹简单描述过她的答题情况之后, 杜晨哲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因此当叶勤拖他过来小学布告栏看贴出来的通知时,他内心是十分抗拒的。 听到叶勤毫不留情的批评,杜晨哲内心升腾起一阵愤怒。 他今年二十五岁,比叶勤足足大了六岁,看到叶勤一幅当众训子的模样, 杜晨哲哼了一声,头一回没有给叶勤面子:“当老师很稀罕吗?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 叶勤先前还在宿舍里替他吹了牛,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考过萧爱云, 连复试都没有进,失望透顶,说话便很不客气起来。 “当老师不稀罕?那你为什么要报考?杜晨哲你不觉得这样做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浪费小学的油墨纸张吗?” 杜晨哲感觉有一条看不见的鞭子狠狠抽打着自己的灵魂, 脸上火辣辣的。 布告栏前围观的有几十个人, 叶勤这么正义凛然地控诉他, 让杜晨哲这一张脸往哪里搁? “叶勤, 你能不能说话客气一点?难道你父母没有教过你, 要学会尊重人吗?!”杜晨哲怒极, 丢下一句话, 拂袖而去。 叶勤与杜晨哲的相处模式一向是她撒娇、他宠溺, 不管叶勤生气还是打人, 杜晨哲从来都是以贴心大哥形象出现, 对她呵护有加。 这一回叶勤没控制住脾气, 以为杜晨哲会象以前一样哄她, 没想到杜晨哲竟然反应如此激烈, 叶勤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叶勤茫然四顾,一眼在人群里看到陶南风与萧爱云,就像看到亲人一样跑过去,拉着陶南风的衣袖,鼻子一抽一抽,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陶南风,你替我去揍他一顿,他,他太不像话了!” 陶南风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说实话,叶勤那个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对恋人,倒是失望的母亲骂不争气的儿子,是个人都会不高兴。如果不是杜晨哲有问题,陶南风可能会批评叶勤。 只不过,陶南风想得更多一点。 首先,杜晨哲考试分数这么低、胡一芹分数如此高,这不正常。 陶南风和萧爱云特地打听过他们俩的基本情况。 杜晨哲曾经是德县一中的高材生,写得一手好文章;胡一芹成绩一般,长相平平,平时也不怎么看文学作品,不过为人热情大方,生得一张巧嘴。 一个曾经成绩平平、不爱阅读的人,能考出第一名的好成绩?文采出众的“知青诗人”却连前五名都没有进?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这里,陶南风对叶勤说:“你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如果当真是杜晨哲一时失误没有考好,那你刚才的态度非常不对。他没有说错,你的确不尊重人。” 叶勤听到陶南风的批评,眼泪都忘记流了,瞪着个大眼睛看着她:“我,我做错了吗?” 陶南风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严肃。 叶勤虽然娇纵,却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这话如果是萧爱云来说,她多半会嘴硬反驳,但这话是陶南风说的。 陶南风向来话少,但一句是一句,真诚实在,从来不打诳语。 “我,我错了?”叶勤似乎是想证明什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萧爱云。 萧爱云白了她一眼:“当然是你错了。谁不想考好成绩啊?他没有考进复试本来就很难受了,你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他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你儿子!古人都说,堂前训子、枕边训妻,这个道理你不懂?我看你呀,就是被宠坏了。” 叶勤听萧爱云添油加醋地批评自己,心中委屈,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可是,我太失望了嘛,平时总听他说文学水平高、学习成绩好,结果就这?落差太大了,可见他就是吹牛!他生气?我还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