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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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这是一间不大的院子。菱花格墙壁,从空隙看过去,是破败不堪的屋子,正屋四间,左右各有厢房,正屋坐北朝南,对面则是一间书?房,从地上散落的文房四宝便能看出,陈旧结满蛛网。 李幼白蹲下?身,借着熹微的光打量手?里的砚台,摩挲着那依旧温润的石头,她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用它研墨的痕迹。凌乱的破桌椅,虽没经历,却也能从乱局中窥出父亲被抓时?的剧烈反抗。 物件都在,所有题写?的字画等遗物却是一件都没了。 刘长湛恨他,必不容他一丝一毫的遗留。 天渐渐黑透,半青在外?面喊她,她应声,然后转身往外?走。 “姑娘,你手?里拿着什么?” 半青探着脑袋,黑漆漆的看不清。 李幼白往前?举着,说?道:“砚台。” 白毫看到,问:“但这砚台都裂了,也不能用了,姑娘捡它作甚。” “好看。” 李幼白觉得此行很是充实,每一次停泊都像是一次新的经历,她试着去享受和融入,在相处过程中认识和了解当?地风俗民情。 每日回到住处,总是累的躺下?便睡,根本无?暇他想。 齐州城里那人,却是死活睡不着了。 许是吃饱喝足,了无?牵挂,又因?母亲萧氏松口,也着实付诸行动,他暗自?窃喜,又不能表现?出来。每每做出伤春悲秋的景象,都要忍着恶心坚持。 现?下?夜深人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人,李幼白。 二十日了,他想她想的茶饭不思,但一想到此举是为了两人日后的幸福,便又觉得异常甜蜜,觉得就算受点苦,也全都值了。 翻了个身,他叹气。 莲池跟着他睡不着,是怕他前?些日子作的狠了,倘若有什么遗症,自?己还能及时?找大夫。故而听见声音,他便趿鞋冲了过来。 一撩开帘子,对上卢辰钊明亮审视的双眼。 莲池手?抖了下?,讪讪道:“世子爷还没睡呢。” 卢辰钊:... 莲池:“世子爷是不是饿了,外?头还有鸡汤,我去小厨房热热?” 卢辰钊:... 莲池打了个冷颤:“世子爷,你别这样,我害怕。” “哎。”卢辰钊幽幽叹了口气,“你说?李幼白会不会哭,偷偷的哭?” 莲池不解:“为何?” “我是个男人,尚且如此承受不住,她到底是个小女娘,又是被迫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去往南边流浪,就像是犯错被流徙一样,你说?她难受吧。 不只如此,异乡客,更容易怅惘难受。月缺时?哀愁,月圆时?期盼,她会不会想我想的彻夜难眠,躲起?来不让半青那丫头看见,然后哭的伤心?” 莲池张了张嘴,不忍打断他的美梦。 卢辰钊又平躺过去,枕着手?感叹:“着实委屈她了。” “世子爷,其实...”莲池犹豫再三,观察了他身体和心理状况后,决定坦白,“其实夫人压下?几?封信,怕刺激到你,叫我们?也别说?。” 卢辰钊歪头,满是困惑:“信?什么信?” 他和李幼白的计划是,从李幼白离开后便彻底断了联系,然后自?己放纵消沉,而李幼白不能心软,务必要等到萧氏彻底认她,心甘情愿以诚恳的姿态接纳她,到时?两人才能见面。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信。 他坐起?来,撩开帐子盯着莲池,莲池被他看的心虚,忙往后退了步,小声道。 “就是,夫人着人去寻李娘子,想着送她礼物,挽回她,可前?去送信的人,每次回来都会带一封信。有时?候说?李娘子跟王家郎君在一块儿求佛拜神...” “那是她表哥!”卢辰钊不屑地哼了声,替她解释。 莲池又道:“然后李娘子又去了江州,据说?是跟一群读书?人把酒言欢了...” “她根本就不会喝酒,纯属瞎编。”卢辰钊愈发自?信。 莲池咽了咽嗓子,大着胆子又道:“他们?吟诗作赋,抚琴听曲,而今江州那边的郎君们?都写?了好几?篇赋文来颂扬李娘子,道她是天资聪颖,勤勉仁善,又能与民同乐,不拘小节,赋文被广泛传播,夫人那边还保存了几?篇。 李娘子每日都会晨起?出门,带星而归,回屋后洗漱便睡,过的日日饱满,似乎她...” 没有想你,不会想你。 这八个字如鲠在喉,说?不说?,卢辰钊的脸都变得黢黑。 “撕拉”一声,上好的新绸帷帐被扯裂,布条甩开,卢辰钊闭目调整呼吸。 就在莲池以为他要动怒时?,他忽然缓缓抬头,冲莲池露出一抹“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心里有数”的笑,轻嗤了声,说?道。 “你无?需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也不需要你的谨慎和怜悯。” “因?为,这也是我们?两人商量好的。” 莲池惊诧:“世子爷果真计谋深远。” 卢辰钊乜了眼,道:“知道就好,出去吧。” 房门合上,卢辰钊的笑脸耷拉下?来,他抬头看着被扯裂的破布,就像看着此刻自?己的心,碎成豆腐渣了。 他咣当?躺下?,欢喜早已从脑中被踢出来,取而代之地惆怅,忧虑,甚至有一丝丝赌气般的恼怒。 李幼白,到底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在齐州吃苦,她却好,竟真的不管自?己,痛快地游玩起?来。 她的良心,一定被狗吃了!亏得自?己还担心她痛哭流涕,原都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他愤愤不甘,睡意全无?。 忽然猛地坐起?来,盯着那帐子如何都不顺眼了,索性伸手?将其扯下?,几?番用力后,一把甩在地上。 莲池进来便看到满地的碎布条,颇有些惊讶。 卢辰钊淡声开口:“找纸笔,我要写?信。” 第110章 卢辰钊从没写过这样的?信, 故而琢磨许久费了不少脑汁。 字里?行间透着股娇弱,像是病入膏肓又无药可医的病秧子,有意无意提几句自己的?病症表象, 好似再也熬不住了。偏信的?末尾又?倏然转折,道?为了?两?人能在?一起,他便是再苦也能撑住。 末了?要封信,忽然顿住,抬手沾了沾桌上的茶水, 弹在?信纸上。 映着烛火看,倒很像是泪痕。 他心满意足地?把信交给莲池, 长舒一口语气:“快马加鞭送去江州。” 但偏不凑巧, 入夏以来江州连日大雨,空气里?潮的?厉害,送信的?驿卒怕损毁信件,便用牛皮纸包裹再三, 放进身后的?竹筒里?, 外头又?加了?一层封装。但毕竟都是达官显贵的?东西?, 他思?量再三, 决计避避再走。 正是因为路上耽搁,导致跟收信人完美错开。 他亲手送到?江州驿馆时, 李幼白已然启程往北折返了?, 故而她并没有收到?信, 也不知?卢辰钊此时是何境遇。 但李幼白想, 卢辰钊是最聪明的?, 且只是为了?计策, 他大可想方设法来获得萧氏的?信任,不必非要拿身体去搏。且最关键的?原因, 还是途中行程太过紧凑,以至于?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总之交给彼此的?任务,彼此能完成,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也认为卢辰钊一定会做到?。 李幼白先走水路,后改陆路,日夜兼程往北折返,总算在?半月后看到?了?京城城门。 卢辰钊与罗云接管宫城防护,故而李幼白进宫拜见贵妃时,特意在?宫门口附近逗留许久,但终是不见他的?身影,眼见着时辰越来越晚,她不得不收起小心思?去往仙居殿。 贵妃甫一看到?她,便把她抱入怀里?,接着又?握着双臂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一般,怕她身上有伤,又?怕在?途中受了?委屈,但见李幼白笑容明媚,便知?她这一行很是舒畅,只好叹了?一声?,对那略微变深的?肤色感慨。 “你啊,雪白的?皮肤晒成这副模样,等会用完饭,便也别?走了?,陪我?多些日子。我?打算明儿去行宫泡汤泉,你与我?一起。有几个池子是新修好的?,天然的?汤水最是舒筋解乏。且,我?也有些事要同你讲。” 李幼白惦记着卢辰钊,便吃了?会儿饭,状若无意地?问道?:“城门驻防我?看到?几个陌生面孔,是换人了?吗?” 崔慕珠抬眸,忽然笑起来:“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卢世子去了?哪里??” 被窥破心思?,李幼白脸色稍微发红,却也没有否认。 “你们?走后,我?便一直着人盯着齐州。听说镇国?公府近来不大安生,卢世子病了?一场。他身子仿佛是不大好的?,若不然一场病怎么折腾的?如此厉害,说是延长了?休沐时间,罗云这才把戍卫之职转交给刘丛。” 李幼白听完,忍不住为他辩解:“没,他身体很好的?。” 崔慕珠疑惑:“幼白,你不会跟他...” 见李幼白茫然的?表情,崔慕珠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而李幼白不多时也明白过来,脸红如火,忙摇头否认道?:“母亲你想哪去了?,我?没有,我?只是....他..在?公府读书时,他便没有病过...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和他并未...” 崔慕珠抬手,笑道?:“无妨,便是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也无所谓,年轻时候便要随心所欲,美好的?身体谁都喜欢。他虽相貌不若明旭那般俊美无俦,但胜在?五官硬朗,那双眼睛生的?却是极好,深邃多情,我?瞧他体格应当不错,自然,好不好的?你自己才知?道?,他...” “母亲!”李幼白已然听不下去,起身走到?楹窗前,抬手扇风。 崔慕珠依旧笑盈盈:“你年纪小,面皮薄,等日后就?明白母亲这番话为何意了?。” 既能两?情相悦,又?能互相慰藉,此乃世间最美好的?。 崔慕珠垂下眼睫,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好日子,若能一直留在?江州,若言文宣还活着,她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会更?快活。可惜,属于?她的?美好早就?被刘长湛毁了?。 想到?此处,她眼神变得冷了?三分。 “听刑部和大理寺说,你父亲的?案子重审完毕了?,既还了?清白,便开始着手入葬的?一应事宜吧。” 李幼白嗯了?声?:“我?这次往南走,回去你们?住的?地?方看过,然后又?买了?一块墓地?,离住处不远,但很雅致。” 崔慕珠一愣:“我?们?的?住处可是身处繁华,怎么会...”少顷,她了?然在?怀,“快二十年了?,时过境迁,自打你父亲出事,那里?应当成了?不吉利的?所在?。” “住处荒废,但是没有血迹,也就?是说,父亲在?您被抓回京城后,便提早意识到?此事,他遣散了?奴仆,又?托最信任的?老仆将我?送到?济州李家。 他本可以逃走,但他没有,因为他走了?,先帝便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若先帝严查,兴许会顺藤摸瓜查到?我?,所以父亲是为了?我?,还有一家子奴仆的?安危,选择留在?江州住处,直到?先帝的?兵马将他控制住,于?您回宫半年后,以提拔的?名义将父亲弄到?京城看守。 父亲仁义,坦荡,虽然我?很遗憾此生见不到?生父,但我?能从周遭人待我?的?态度上了?解他,他一定是个极好的?人,所以不管是闵尚书,李大人,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去帮助他,成全他。 母亲,您眼光真好。” 话音刚落,李幼白朝崔慕珠看去。 她向来雍容美貌的?脸上流露出伤感,泪珠沿着腮颊滚落,她拂了?把,声?音亦是无限悲伤:“所以,你不知?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到?底是什么,每次跟先帝...我?都觉得甚是恶心,恨不能将他一口口咬烂,他怎么死都不为过。 你是我?和文宣的?孩子,是我?在?世上最大的?牵挂,幼白,我?想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如此有出息,一定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