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第81节
出电梯时,迎面过来一个男生。 就是上次在课上公然说要找枪手写论文的那位。 男生悠闲地溜达进教学楼,看见许知意,眼睛一亮。 “许知意,你见过夏苡安没有?” 许知意停下脚步。 他说:“我这学期那门课还是没过。夏苡安上次说,可以找她帮我辅导,每周辅导两次,每次只要三十刀,包过,我这两天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我。” 许知意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只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这样混吃等死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苡安那么认真地想活下去的人,却偏偏活不下去呢? 许知意淡淡地说:“苡安说,她涨价了,三百刀一小时。” 男生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三百刀一小时?她抢钱吗?” 许知意绕过他,“随便你。她值得。” 第48章 隔壁老王 许知意从学校里出来, 遥遥地看见,寒商还坐在车里等着。 他向后靠在座椅里,脸色沉郁,眉头微锁, 盯着什么地方出神, 不过看见她过来了, 神情立刻柔和下来。 “回家?”他问。 “家”这个字,被他用得熟极而流。 许知意点头。 寒商发动车子时, 许知意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接起来, 听清对面的话,声音都有点变了, 说的是英文:“对不起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寒商转过头,看见她的手都在抖。 许知意在追问: “什么时候?” “在哪?” “真的?” 她一连串地说了无数个“谢谢”,才挂了电话。 她坐在那里,坐了足有一分钟。 “他们昨晚找到苡安了。”她哽咽, “她还活着。” 昨天夜里, 有当地人在峭壁下的礁石丛里发现了夏苡安。 发现的地方距离苡安出事的地方,足足有几公里远。 她应该是被回旋的湾流带过去的。头部有撞击伤,有脱水和失温的症状, 当地的医疗机构立刻把她转送到悉市的艾德蒙王子医院。 打电话过来的是那个女警察。 她说:“我们都不能相信,有人能在那种大风浪的恶劣天气下存活,她应该是有非常强烈的求生意志——我觉得她在海里的时候,应该是很想活下去。” 许知意问寒商:“你知道艾德蒙王子医院在哪么, 能不能送我过去?” 寒商伸手调导航, “当然可以。我是你的专属司机。” 医院离市中心不远, 正是探视时间。 夏苡安已经转入普通病房, 许知意和寒商登过记, 乘电梯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 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许知意就看见夏苡安了。 病房是个双人间,另一张床空着,夏苡安半靠在床上,头上包的严严实实的,脸色还没什么血色,嘴唇干燥,但是看上去没有大碍。 听见敲门声,她转过头,看清是许知意,眼圈立刻红了。 许知意扑过去,两人抱着,一起哭了。 寒商看看抱着哭的两个女孩,默默地退出去,帮她们关好门。 哭了好久,夏苡安瓮声瓮气地说:“我这儿没纸。医院也不给自杀救回来的病人配盒纸巾,不知道亲友来了会抱头痛哭么。” 许知意噗地笑了,站起来,满屋子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大卷卷筒纸。 两个人一张张地往下揪卷筒纸,对着擤鼻涕。 许知意也瓮声瓮气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老板说要辞退我。”夏苡安说,“他还是不满意。下了班,我就想,就这么算了。” 她说:“后来在海里的时候,海水又苦又咸,呛到鼻子里很疼,没法呼吸,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我忽然就后悔了——人都说自杀的人在最后时刻会后悔,我发现是真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其实什么都不重要,我想活着。” “我在海里拼命游,拼命游,可是浪太大了,不停地呛水,后来撞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还是那个拼命的夏苡安,在鬼门关门口踩了一脚,踹开拽着脚脖子的小鬼,又挣扎着回来了。 许知意攥着她的手,“这就是个坎,过了就过了。” 夏苡安点头。 “对。我刚才躺在这儿想,出院后,我打算去西澳。那边有家公司,我过了两轮面试,后来进这家实习,就没再继续,我想再去试试运气。” 她很明显已经恢复状态了。 许知意:“这家不行还有那家,总能找到的,天无绝人之路。” 夏苡安重重点头:“对。” 夏苡安放在床边的手机一震,看来警察把她的手机还给她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还记得上次说要找枪手的那个男生么?他说要找我假期给他辅导。” 夏苡安满脸困惑,“他说要给我三百刀一小时,他是不是疯了?” 许知意从病房里出来时,寒商还等在走廊里。 “她没事了?” “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许知意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两人回老宅时,家里正热闹着。 强森和卢克也考完了,叫了好几个同学来玩,一群男生窝在客厅沙发上热火朝天地打手机游戏。 乐燃不在,许知意给他发过消息了,他肯定在赶去医院的路上。 寒商和许知意一起进门。 强森打了个招呼:“你俩一起回来的啊?又顺路?” 许知意假装淡定,“没错。” 两个人一起往房间那边走,寒商放慢脚步,微微偏头看向客厅那群人。 他们正对着这边,他完全没有机会。 许知意明白他在想什么,心中莞尔,自己回房换衣服。 苡安没事了,许知意心情无比愉快,这两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去好好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把百叶窗彻底打开,让后院的阳光照进房间里。 许知意在书桌前坐下,三两笔就勾勒出一个女孩子。 她披着长发,头上缠着渗血的纱布,但是双手握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大剑,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画画时,隔壁一直声响不断。 寒商回自己房间了,不过大开着房门,不停地进进出出,许知意听见,他一会儿去浴室了,一会儿又去厨房,没有安分的时候。 又过了一阵儿,她的房门忽然被人扭开,寒商敏捷地闪身进来,又无声无息地迅速把门关好。 搞得像在做什么地下工作一样。 许知意起身给手机充电,轻声说:“他们都在客厅,你现在进得来,小心没机会出去。” “出去干什么?”寒商说,“我今天就打算赖在你房间里不走了。” 他还知道是“赖在”。 寒商也洗过澡,头发还半湿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琥珀香气。 他走过来,直接在许知意的转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许知意攥着手机默了默,“你坐在这儿,我坐哪儿?” 寒商探身过来,搂住她的腰,手上一用力,把她拉到他腿上坐下。 他环住她,歪头问:“坐这里不行么?我不止是你的专属司机,还能当你的专属椅子。” 这把椅子和它的椅背,触感极佳,厚实有弹性,还很暖和。 许知意坐在他腿上,看了看桌上的数位板,“这椅子的高度不太对。” 寒商强词夺理:“我觉得明明就很对。” 他环着许知意的腰,抱着她,望着她的屏幕,忽然说:“许知意,你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对不对?” 许知意点了下头。 “毕业后,你打算去美国找裴长律,对么?我上次听见你跟你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了。” 许知意:嗯? 他这是随便听见一耳朵什么了? 寒商神色黯然,“你现在还是这么打算的,是不是?” 许知意忽然明白他一个人留在车里的时候,到底蹙着眉在想什么了,原来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