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娶 第61节
可徐京奇没有动手,他视线缓缓从温凝身上移开?,落在?了邓吾的身上,像是要另选一人刺探情况。 “这位是邓公公吧,贴身跟着太子殿下,今日居然不会带路?”徐京奇将矛头对准了一旁的邓吾。 温凝见他如此,便知?道抬出?太后确实有用……可邓吾却有些?麻烦。 邓吾也?不慌,憨憨的摸了摸脑袋,讪笑道,“回徐公公的话,您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母子情深,太子殿下来看皇后娘娘时都是独自?一人,从来不带奴才的,奴才确实不太认路,只认得一个方向,这不就给太子妃殿下指错路了……” 邓吾说到这里,立刻开?始用力扇自?己巴掌,“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改死,奴才改死……” 温凝一惊,立刻拦住了邓吾的手,“此事怎么能?怪你。” 这话说完,温凝便上前一步,将邓吾护在?了身后。 “徐公公,身为主子,我今日找不到路,应该罚我才是。”温凝声音轻柔,笑看着徐京奇,她身量也?不算高?,显得瘦弱,此时拦在?邓吾的面前,却无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邓吾心中仿佛刮过了一股暖风,他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在?宫中被人欺负的快要没命时,也?有这样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冷冷的对旁人说,“不滚就死。” 当然,当时他也?被太子殿下吓得半死,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面前这个温软可人的主子。 “况且,走错路属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儿想?必也?不是什么禁地,徐公公何必如此认真,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管教邓吾的,请徐公公放心。”温凝如寻常一般理直气壮。 徐公公眯眼看着她,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照理说,若真是听到了看到了什么,寻常人恐怕早就心虚害怕了,她却眼眸澄澈自?然,看不到什么别的情绪。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些?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这温凝来头也?不算小,之?前必格勒要求她和?亲,她居然能?在?那?样的险境脱身,足以说明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 ……等等,当时在?宫中,恐怕是萧云辞出?了手。 徐公公仔细权衡,沉默半晌,忽然如寻常那?般带着些?讨好的笑了起来,身子微微躬着,变成了往常的模样。 “太子妃殿下,您想?去?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手一指一旁的宫殿,笑道,“这便是皇后娘娘所在?的寝宫,绕过这条道,过去?便是正门了。” “居然如此。”温凝惊愕不已,然后看向邓吾,“没想?到你还是认路的,只不过走反了方向。” 邓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耽误了您的时辰,真是罪过。”温凝笑着颔首与他道别,“多谢徐公公!” “您客气。”徐公公看着温凝走远,简单行了个礼,抬眸时,看着主仆二人轻松的背影,眼眸沉沉,看不出?情绪。 感觉不到徐公公那?森冷的眸光之?后,温凝缓缓看向邓吾。 邓吾也?是一脑袋冷汗,吓得不轻,与温凝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温凝知?道他也?看到了,不由得轻声说,“将那?盒子再给我看看。” 邓吾立刻将那?盒子重新拿了出?来,放在?温凝手中。 虽敷衍过了徐公公,可接下来却是最麻烦的,温凝看着手中的碧玉如意,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这如意绿得出?奇,实在?是有些?微妙的感觉……温凝未撞见那?二人之?前恐怕感觉不出?来,可如今看到这绿如意,温凝便觉得皇帝的脑袋上仿佛飘过了一抹绿光。 萧云辞不会是……知?道徐公公与皇后的关系吧? 温凝背后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倒是知?道萧云辞与皇后关系极差,所以故意阴阳怪气的送这东西给皇后,暗示她对皇帝不忠? 温凝死死捏着盒子,觉得事情都连在?了一起。 可是不对啊! 温凝还是不懂,太监真的可以吗?不是已经没有那?个……了吗? 温凝不由得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身侧的邓吾。 邓吾只觉得背后一凉,生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那?个,我可以请教你一个不太……不太守礼数的问题吗?”温凝轻声问。 邓吾缓缓吐了口气,不等她接着问,便直接回应道,“对女人已经不行了,不过可以用别的,比如……嗯,这个问题您还是问太子殿下比较好,奴才说得龌龊,怕是会脏了您的耳朵。” 问萧云辞? 这不好吧。 萧云辞的“刀”她至今都不敢再提半个字,更何况这些?细节。 “罢了。”温凝缓缓叹了口气,有些?事自?己总归是无缘知?道,意会便可。 “总之?,这如意不能?送。” 若是她没有撞见今日的事情,送了此物,可以帮萧云辞阴阳怪气一道,让皇后娘娘胡思乱想?,乱了方寸,总之?一定不会好受。 可是如今自?己撞破了皇后与这徐公公的密谋,一转头便送了此物,可谓是直接拿刀子架在?皇后的脑袋上,相当于借机威胁皇后,导致的后果可能?不是她如今能?承受的。 温凝将盒子里的如意拿了出?来,快速塞进?邓吾的手里,“藏起来。” 邓吾看到那?绿油油的如意,眼角一抽……这倒是太子殿下能?做出?来的事。 “那?太子妃殿下准备如何是好。”邓吾飞快将那?碧玉如意收了起来,放在?怀里,问道,“总不能?空手去?见皇后娘娘,不如便将此物送了,说是太子殿下准备的便是。” 温凝咬了咬唇,蹙眉想?了想?,将头上的金步摇摘了下来,放在?了方才的锦盒里,那?凹槽刚好能?放下,仿佛量身定做。 “啊,这……”邓吾惊愕看着她,“这礼是不是太简单了?” “走吧。”温凝鼓起勇气,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简单敷衍的礼,总比被发现?自?己撞破皇后娘娘与徐公公密谋现?场要好太多。 邓吾如今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在?心中默默为温凝捏了把汗。 不出?温凝所料,自?进?宫门开?始,皇后宫中的宫女嬷嬷态度便微妙,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拦着她不让她入内,也?并不让她走,只用各种理由说着皇后娘娘如今正在?抄佛经,要见她,便要侯在?门外等着,等皇后娘娘抄完了才能?进?去?。 温凝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故意为难自?己,心中平静,点头应声后,便垂手站在?一旁阴凉处等着。 她几乎站得腿酸时,忽然有宫人来请她进?去?,温凝松了口气,准备带着邓吾一起,却听那?宫人道,“娘娘请您一个人过去?。” 邓吾顿时觉得不妙,温凝知?道皇后早就跟自?己不对付,已做好了准备。 “你在?此守着。”温凝轻声吩咐邓吾道,然后轻声快速说了句,“半个时辰未出?,就去?搬救兵,皇上、太后都行。” 邓吾重重的点了点头。 温凝跟着宫人缓缓入内,穿过佛堂,闻着令人平心静气的香,来到那?方从前来过的小院。 小院本就闷得很,四处不透风,本该安定心静,可如今已入了夏,这儿便比外头更热几分?,温凝刚走进?来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一半是因为环境,一半是因为心情。 只因那?皇后冷着面容斜倚在?软榻上,哪里在?抄什么佛经,而是由宫女在?两边伺候着,喂她各式瓜果,还有一位在?一旁给她扇风。 软塌在?树荫下,倒是凉爽。 一旁的石桌处却晒着太阳,上头确实放着佛经与碎金纸,只是那?纸上还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动过。 温凝低眉敛目朝她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万福,臣媳温凝奉太后娘娘吩咐,特地来看您。” 说完,便呈上那?一方锦盒,皇后不慌不忙的看了一旁的宫女一眼,宫女过来拿了锦盒在?皇后面前打开?,皇后轻描淡写?的瞄了一眼,姣好的面容缓缓凝了凝,轻笑一声。 “好重的礼啊。”皇后的声音里不免带着几分?讽刺。 “多谢皇后娘娘称赞,也?不算贵重。”温凝“谦虚”道。 皇后面上一僵,缓缓坐起身,将手中的瓜果扔回了宫女托着的盘子里,看着她手腕上的金镯子,面容有些?难言的扭曲。 温凝心中紧张,却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臣媳日后再多献上一些?给您。”温凝缓缓道。 皇后面容微微有些?扭曲,仔细打量着温凝的模样,却见她低眉敛目礼仪姿态完美,没有半点疏忽,倒是让人找不到错处。 方才的情状,这温凝究竟有没有看到? 皇后眯眼打量温凝,想?从她的面容上看出?些?端倪,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徐京奇方才在?场,若是发现?眉目,应当会做些?什么。 如今她平安无事,又如此大胆,居然敢送个金簪敷衍她,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应当是没有大碍。 不过…… “谁让你起身的。”皇后缓缓靠在?软塌上,悠悠看着她,既然送上门来,她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温凝知?道自?己礼数上绝对未出?错,便不解的看着她。 “跪下。”皇后语气轻飘飘的说。 “臣媳不解。”温凝并没有顺从,而是轻声问,“为何而跪?” “你妖言迷惑太子,身为太子妃,居然轻易跟太子去?水患之?地,给太子添乱,难道不该跪吗?”皇后冷笑道,“若天下女子都以你为榜样,岂不是乱套了。” “可臣媳并未添乱,反而帮了忙,宜州百姓可佐证。”温凝道。 “你还敢顶嘴?”皇后反而笑了,仿佛等的就是温凝犯错,“你身为女子,如何帮忙?身为太子妃不可干政,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如何管好太子府,今日本宫便要好好教教你这些?道理。” 温凝知?道躲不掉,自?己今日不管说什么都是错,镯子的旧恨加上今日撞破她与徐公公的新仇,以及萧云辞不在?此,她过来皇后宫中便仿佛肉包子打狗,脱一层皮都不错。 “本宫给你个机会。”皇后瞄了瞄那?日头下的石桌,淡笑道,“去?将那?佛经抄了,不许抄错,抄错一个字便重新写?。” 温凝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方才看到那?石桌便觉得不对劲,突兀得很,那?石桌未配石凳,桌子低矮,若不是躬身,便要跪着蹲着。 身为太子妃,自?然不可能?用蹲着躬身等姿态,若想?要留些?脸面,只能?跪着。 可那?石桌下是一片巨大的石板。 现?在?快要正午,今日天色虽显得有些?阴沉,可天上仍旧有些?许阳光,而且今日闷热得很,石板、石桌应当都是滚热的,滋味绝对不会好受。 “是。 ”温凝没有别的理由拒绝。 半个时辰,只要坚持半个时辰…… 温凝走到那?石板上,缓缓跪了下来,手擒着笔,沾一旁的朱砂。 朱砂遇热有微毒……温凝咬牙,她之?前觉得皇后心窄,如今只觉得她心狠,居然用这种招数,她本想?换墨水,可若她有歹意,墨水里也?会加别的,朱砂只能?算是故意恶心她罢了。 温凝没别的办法,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直接触碰朱砂墨。 皇后见她听话,终于气顺了些?,开?始一面吃瓜果,一面打量温凝。 温凝脊背挺直,虽跪着,却仍旧挺直了腰背,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贵女的气质,只是她那?张脸,那?沉静的模样,只消一眼,便有些?惹人厌。 她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皇后蹙眉,却总想?不起那?人是谁,总归是自?己极为厌恶的人。 温凝静静地抄书,一声不吭,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走动。 她听到那?脚步声似乎有几分?熟悉,不免抬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