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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烬天下 第233节

    明溪摸出自己的钱袋,直接就扔给了安格,安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才不可置信的问道:“小哥,我刚才就偷听你说话,你说天禄商行是你表哥家的,莫非真的是罗陵?”

    “哦……”明溪想了想,自己已经许久没见罗陵了,情不自禁的问道,“我……我表哥怎么了吗?你们难道认识?”

    安格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天禄商行他也不能算不认识,只不过是抢过几次人家的货物,但人家财大气粗也没和他们这种沙匪太过计较,其实天禄商行在阳川各种受到五蛇产业的打击,就算有镜阁在暗中扶持,还是一直不是很起色,但他别的不清楚,至少知道人家确实是富甲一方,如今这么巧撞见,人家还这么大方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难免有些尴尬。

    明溪心有所感,想起安格之前对“菜品”的厌恶之态,忽然心中一凛,刻意压低着声音冒险说道:“这位公子,实不相瞒,我家表哥早就有意进入阳川发展,可惜一直被五蛇阻挠力压一筹,我本是想过来帮他一把,不料中途遭遇碎裂天灾这才辗转来到柳城,既来之则安之,听闻柳城就是‘虎蛇’柳浒的地盘,不知二位可有关于柳二爷的消息?”

    安格惊讶的眨眨眼睛,脑袋一热抓住明溪的手用力握紧:“这么说来你也是来对付柳浒的?你咋不早说,那家伙刚砍了我嫂子一条腿,还从她身上活剥肋骨,我正想找他算账呢……”

    话音未落,阿宁又是一脚踢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口无遮拦的安格,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对一个初次见面身份不明的人说起?万一这家伙是敌人,他们岂不是暴露了目的,立马就会身陷危机?

    明溪精神一振,没想到眼前的沙匪竟然这么好骗,随后,他的目光忽地变得炽热起来,也是用力握住了安格的手,直视着对方殷切的目光坚定的说道:“想不到我和公子竟是同路人,可我不会功夫,若是经济上有什么需求大可直接开口,另外我还认识一些高官权贵……”

    安格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此刻他的眼也目不斜视的望着明溪,总觉得那双褐色的双瞳里隐有金光闪烁,让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烫,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忽然就对面前孱弱的公子哥深信不疑。

    他的身上就是有一种常人没有的气质,像出生的旭日,让人无法自制的想要靠近。

    “走,换个地方说话。”过了一会,安格拉着明溪走出八仙庄,昆鸿在暗中惊讶的看着如同兄弟一般勾肩搭背的两人,又不敢冒然靠近暴露行踪,只得紧咬着牙远远跟着。

    第四百二十五章:以身为饵

    沙匪所住的地方看着像一间普通的民房,安格率先推门而入,见他有些迟疑,连忙摆手解释道:“这以前是我一哥们的老家,不过人家现在改行做些护镖的生意去了,这屋子就送给了我。”

    明溪有些诧异,沙匪改行成了镖头?这岂不是和安格这伙人成了对头?还能关系这么好,把自己家都送人了?

    安格咧着嘴冲他嬉笑着,这笑容当真纯粹质朴,让见惯了帝都阿谀奉承的明溪也为之动容,顿时放下警惕跟了进去,阿宁给他倒了一杯凉水,此时天色渐渐转暗,街上的行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安格放下帘子关好房门,点起桌上的蜡烛,这才正襟危坐的在他对面挺直后背,认真的说道:“我叫安格,是阳川人,不过出生在大漠里,所以也不算六大城的居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跟五蛇结了怨,所以现在才会在柳城蹲点守着,可惜那狗日的柳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家里,我蹲了半个月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真是可恨!”

    “结怨?”明溪微微垂下头去,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蔺青阳的调查报告,心下一动,问道,“莫非是为了蔺青阳?”

    “你也知道他?”安格惊喜的接话,想也没想的念叨起来,“也正常,他毕竟是个将军,闹出那么大的事情肯定传的沸沸扬扬,喂!你可千万别听外头传的那些鬼话!青阳是被五蛇陷害逼迫的,什么招妓、武斗都是五蛇一手安排的阴谋!他们抓了青阳的老婆孩子逼着他干那些事情,最可恨的是,青阳都照做了,他们还在孩子身上下毒,甚至砍了嫂子一条腿,还好军阁救的及时,要不然……”

    安格哽咽了一下,越想越生气,明溪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劲,蔺青阳的调查报告是风魔呈交给他的,很多具体的情况由于事出紧急也没有查的很清楚,如今再听安格提起来,这其中似乎还有更为凶险的过程,他不动声色的缓了缓,慢慢说道:“我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过蔺将军这些年管理靖城、曙城一带极为认真负责,那些话我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抹黑他,倒也没放在心上。”

    安格愣愣看了他半天,眼中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这种过分的情感流露反而让明溪有几分无措,安格抓着他的手,一下子像找到了知心好友一般喋喋不休的说起来:“不愧是罗陵的表亲!我听说那家伙年纪轻轻掌握着东冥八条主商道,甚至和镜阁的公孙公子都是私交甚好,难怪生意能做的那么大,一看就是有眼光有见识,和外头那些粗俗之辈完全不一样!”

    明溪尴尬的看着他,冷不防被个沙匪这么夸赞也是头一回,安格深深叹了口气,眼中忽然折射出一抹狠辣的光:“现在青阳被迫远走他乡,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五蛇害死蓥蓥,还害的小妍落下终身残疾,我不找机会拧下柳浒的头,这辈子我都不离开柳城了!我就在这蹲着,总有一天能逮着机会。”

    明溪笑了笑,真心觉得眼前的沙匪性格直爽,是他喜欢的性子,安格眨眨眼睛,忽然脸颊微微一红,瘪瘪嘴好半晌才低低说道:“但是……但是眼下我们确实手头拮据,碎裂过后由于地形被破坏,商道被镜阁接手,实不相瞒,我和阿宁是落日沙漠的沙匪,原本就是靠着抢劫往来商队度日,现在商路中断,就算有商队也是镜阁安排过来运送赈灾物资的,我们虽然是强盗,也知道那是救命的东西不能动,所以、所以……”

    他和阿宁互望了一眼,然后两人都是挠着头不敢直视明溪,明溪咯咯笑出声,喝了口茶慢慢说道:“所以二位一开始就是打算抢劫我吧?”

    安格嬉皮笑脸的想缓一缓尴尬的气氛,连忙又道:“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可以交个朋友,所以现在就不打算抢劫你了,你要是真的缺护卫,我俩倒是可以临时改行保护你,稍微给点报酬就好……”

    明溪掂了掂钱袋,索性全部放在了桌上,笑道:“你不是要把柳浒的头拧下来吗?这会人家躲在家里避风头,你恐怕还得先在柳城继续等待机会才行,这些银子先用着吧,不够再和我说。”

    安格吃惊的看着他,这是真的财大气粗,一点不差钱的主啊!

    “不过,也不能一直干等着。”明溪拖着下颚,眼里的光忽然变得有些迷离,依然是下意识的转着玉扳指,不知为何面容突显不快之色。

    从分魂大法微弱的感知里,那个人似乎还在西海岸。

    “哼……”莫名一声轻哼,明溪对安格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这才低声说道,“你得想个办法先把蛇引出洞才行,实不相瞒,我因为表哥的原因认识一些高层的人,听闻上头有意将五蛇的产业一网打尽,眼下赵雅已经被捕,郭安也在抓捕中,袁成济元气大伤一时半会不成威胁,那就只剩下柳浒和雷厉,再比较眼下柳城和鸠城的局势,上头似乎是打算从柳浒下手……”

    安格凝神戒备认认真真的听着,竟然也没怀疑这年轻的公子哥是从哪里得来所谓的“高层”消息,明溪见他一脸严肃,接下去说的话也更加机密:“我听闻高层之所以至今没敢太动五蛇,其一是因为五蛇在阳川势力庞大,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二是因为阳川的大牢沉沙海,曾经丢过一批改造过的‘试体’,上头担心五蛇鱼死网破,这才不得已只能暗中针对他们。”

    “你……”这话一出,安格终于是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呆看着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地下格斗场确实遇到过一群不同寻常的人,心中咯噔一下豁然明朗,惊道,“这种事情,你是从哪得知的?”

    明溪顿了一下,解释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表哥罗陵和镜阁主私交甚好,镜阁有意将五蛇产业收入囊中,这才联系了我表哥先过来踩踩点打探情报。”

    安格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挺合理,但他思来想去半天也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只能挠了挠脑门咧嘴笑道:“小兄弟,我没读过多少书,你要不就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了,只要能给青阳和小妍出了这口恶气,我一定尽心尽力帮你的!”

    明溪定了定神,低声道:“地头蛇藏起来了,手下的小蛇不还在费尽心思讨他欢心吗?实不相瞒,我的母亲是个血统罕见的异族人,八仙庄既然喜好饲养异族为食材,我……岂不就是最好的食材?”

    “你脑子有病?”安格抬手就按住他的脑袋晃了晃,立即摆手拒绝,“不行,看你这幅瘦不拉几的样子,我一只手都能拧断你的头,你要以身试险混进去给他们做‘食材’?那可真不行的,太危险。”

    明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晃着头,安格已经站起来在原地反复踱着步,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叨念着什么,隔了好一会,明溪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晃,蹙眉说道:“表哥既然敢让我一个人过来踩点,我自然是有几分本事不会真的被做成食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你看看柳城现在这幅场面,万一真的有被改造过的‘试体’被放出来,只怕又是在劫难逃的灭顶之灾。”

    安格还是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这么冒险,依然摇着头,明溪也没管他,直接说道:“你只要冒充引游人将我送给柳浒就行了,引游人所用的引游盘有两种,第一种是在曾经捕捉过的异族人身上取血,制成专属的引游盘,另一种则是更为通用的,只要察觉到异族气息就会发生反应的追踪盘,我听说那东西可神奇了,捕捉到的气息越罕见,指针就会颤抖的越厉害。”

    安格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深不可测,他知道的东西比自己预料中要多得多,甚至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他似乎都了然于心。

    明溪已经在他发呆之际站起来走到窗边,轻轻撩起窗帘的一角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旅人,嘴角的笑意显得那般深邃悠远:“要入夜了,六樗山夷为平地之后引游人也多了不少,只能辛苦公子先去找他们‘借’几个追踪盘,想必上面的指针碰到我的血,会抖得停不下来呢。”

    安格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着拳再度确认了一遍:“你真的要以身为饵,混进‘食材’里冒险?”

    明溪只是静静的看着街道,一只手在宽大的袖子里反复抚摸着那枚玉扳指,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忽然自言自语的低低念道:“我不信你真的不来救我。”

    “你说什么?”安格歪着头没听清,明溪转眼就恢复了常态,冲他神秘的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安格站到他的身旁,想起他之前的提议忽然就忍不住就全身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的道:“好,你一个商人都如此有胆识,我们干沙匪这一行的岂能落后!?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个倒霉蛋抢几个追踪用的引游盘,阿宁,走。”

    阿宁呆呆“哦”了一声,本就在一旁听的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出,这会自然是紧跟着安格一步也不敢远离,但她还是非常担心的看了一眼独自留下的明溪,这个年轻人……总给她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好像他不是从某种渠道得知的那些“高层消息”,而是他本人,应该就是那位所谓的“高层”!

    第四百二十六章:暗藏危机

    西海岸私人画舫的甲板上,萧奕白捏着被指甲戳的微疼的手,目光严厉的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最终无意识的念出两个字:“安格……”

    他被这个名字分了心,没注意到弟弟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接话问道:“安格?你也认识安格?”

    萧奕白蓦然回头,显然精神还没集中,呆呆看着弟弟锋芒的眼眸,半晌才摇摇头:“不认识,只不过这个叫安格的沙匪现在和明溪在一起,正在计划着把他伪装成‘食材’送给柳二爷。”

    “他有毛病?”萧千夜目瞪口呆,从最初的震惊愕然,到不可置信的脱口,“安格是个沙匪,好好的为什么要对柳浒无事献殷勤?明溪也不像是会干出这么离谱事情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萧奕白也是揉着眉心摇头,将刚才利用分魂大法感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弟弟,忽然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又追问了一句:“听你口气,似乎是认识那位叫安格的沙匪?”

    萧千夜默默点头,说起自己上次从中原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又道:“那时候我让他先去柳城救人,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说起来青阳是怎么从柳城瞒天过海来到西海岸平安出海的?”

    萧奕白想了想,终于将一切的始末联系起来,回道:“当时我带着那两个孩子先到了嘉城附近,然后青阳他们夫妻二人是被一伙沙匪送到西海岸的,因为提前安排了风魔的人在此等候,他们到了之后立即就登上了出海的商船,还有高瞻平的妻儿也是一起同行,眼下他们几人应该都已经离开飞垣海域了,这个安格莫非就是那群沙匪的头子?”

    “嗯。”萧千夜随口接话,眼中忽然有一抹担心,倏然抬眼望向海的尽头,低道,“青阳是和高瞻平的妻儿他们一起走的?大哥,明溪不会食言吧?”

    萧奕白顿了顿,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模棱两可的回道:“我想对青阳应该是不会食言,高瞻平的妻儿……可能就不好说了。”

    两人同时扭头默契的互换了一眼神色,又同时转移了目光不再多提,沉默半晌,萧千夜忽然想起来什么东西,他在怀中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铃兰花状的铜铃,想起那时候安格嘱咐过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的放到耳边轻轻晃了几下,那铃声古老又悠远,好似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让平静的海面也掀起一阵清风,果然不出片刻之后,铜铃在他手中回应般的颤了几下,顺着这丝奇妙的声响,萧千夜只感觉心中某一处串起一条丝线,只要顺着这条无形的线,就可以找到铜铃的那头。

    同一时刻,前脚踏出柳城正准备前往六樗山的安格脸上神情严峻,他拉着阿宁避开行色匆匆的引游人,找到一处高大的废石后面紧张的摊开手心。

    铜铃无法传话,但可以感知到对方的距离和位置,眼下那一头还很遥远,至少也是在嘉城那一带。

    安格深吸一口气,又惊又喜,低道:“那家伙终于有反应了?看来这是天要助我,我看他柳浒这次怎么逃出生天!哼!”

    阿宁还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紧跟着安格,他在暗处小心翼翼的伺机而动,寻找可以下手抢劫的引游人。

    西海岸,萧千夜原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是阴沉,六樗山?他一个沙匪大半夜跑到六樗山,莫非真的是要抢几个可以依循气息追捕异族的引游盘?豁然想起明溪的生母温仪皇后是泣雪高原的禁地神守,她确实也算是个特殊血统的异族人,如果那种东西会对明溪产生反应,只怕是指针都得跳断几根吧?

    顿时就想明白了明溪的真正意图,萧千夜脸上的表情渐渐浮现出惊诧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知道引游人用的那种罗盘,有一种通用的追踪盘,它的指针只要察觉到异族人身上独有的气息就会转动,如果将未知血统的异族人取血滴在上面,血统越强悍,指针就会颤抖的越厉害,也会卖出更高的价钱,先皇后……确实算是异族人吧,他这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去调查柳浒的底细?”

    萧奕白静默了一会,脸色登时沉重起来,渐渐黯然,叹息一声轻道:“千夜,我得走了。”

    萧千夜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难免还是有几分失落,语气淡淡的回道:“你担心他会出事?明溪不是没把握的人,而且你身上大部分的力量至今仍被夜咒束缚,安心留在这里不好吗?风魔肯定一早就调人过去保护他了吧,非得你亲自去才行吗?”

    萧奕白收回目光,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坚持道:“是的,要我亲自去才行。”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弟弟厌烦的甩了一下头,转过身去半个人依靠在船边,许久都没有再理他,但他也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直到萧千夜对着大海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说道:“也好,其实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和他说清楚,他亲自跑到阳川来反而是帮我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再回帝都,又是一场大麻烦。”

    萧奕白意外的眨眨眼睛,但见弟弟抿着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试探的问道:“很重要的事情?莫非是关于太阳神殿下方镜像法阵的秘密?”

    “不是……准确说,是,也不是。”萧千夜自相矛盾的眉头一挑,眼光却似乎有些飘忽,显然这件事对他也极其重要:“我最开始得知那个秘密的时候,确实有想过先下手为强,谁让他天天找借口威胁我,我无非是想也让他感受一下罢了,但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太阳神殿真的保存了最初始的那份双神血液,那么按照上天界武学心法的特性,或许……”

    萧奕白看着弟弟的嘴角在夜幕下勾出一抹沉重的无奈,先是凝重的望了自己一瞬,然后眼眸不由自主的抬起望向了天空。

    他在看什么?他的目光里,是否能看到传说中神的领域——上天界?

    但这一刹那,萧奕白心中有种直觉,他口中更为重要的事情,一定会和自己有关。

    许久,萧千夜垂着脸,无喜无悲,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凝重的道:“大哥,东冥、阳川的两处封印地被破坏之后,夜王已经不再是碧落海上那个夜王了,你知道黄昏之海有多大吗?你知道那里栖息盘踞着多少修行超过万年的凶兽吗?他尚未完全恢复,一声令下就让半个黄昏之海的凶兽倾巢而出!可我还是很难很难对他造成伤害,他这次之所以神体再度受损,一是因为本身就没有恢复,二是因为他的对手其实是帝仲,大哥,上天界的武学同根同源,只有他们自己人才会真的伤及要害,夜王其实是被帝仲所伤,否则不至于这么严重。”

    他顿了片刻,想起不久前的一战,心中似有些恍惚,抬手按了一下额,身体里另一个人也依然安安静静的睡着。

    隔了许久,他还是艰难的开口:“这次上天界之所以一团混战,事实上也是因为他们自己人大打出手,否则我也没办法那么轻易救走凤姬,如果太阳神殿真的还保留着远古双神的血液,那就是真正可以对夜王造成伤害的东西,我知道那东西或许对明溪很重要,毕竟是传说中能颠覆明氏皇朝统治的存在,但只要有对付夜王的可能,我就必须得到手。”

    萧奕白犹豫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默然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千夜,如果我要混在商队里从西海岸出发去柳城,只怕路上要耽误许久,一旦中途他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我能力受到夜咒束缚,之前从帝都赶过来找你已经就耗费了太多灵力,要恢复还需一段时日,你如果真要去柳城见他,那……”

    萧千夜无奈苦笑了一下,整个人有种说不上的意气消沉:“你想我用御剑术带上你一起吧?其实我早就看到了,愁先生每天早上都会牵着骆驼在码头等你,然后晚上又一言不发的牵回去,他也在等你的决定。”

    萧奕白沉默了片刻,忽见眼前黑金的光一闪,古尘的刀锋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架在他的喉间,那股逼人的神力远胜从前,甚至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战心惊,弟弟面色漠然,手稳稳的按着古尘,低声道:“我没有选择了,再等夜王缓过这口气,你也好凤姬也罢,一个都别想好过了,他要是真的气疯了再来一次血荼大阵血洗全境,没人能拦得住现在的夜王,我也不想隐瞒你,就算夜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可事实上他还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鬼王在打浮世屿的主意,还有冥王……我也不知道那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都是敌人。”

    萧奕白的面色微显得凝重,古尘已经从他喉间挪开,只见弟弟随手一挥,古刀呈御剑术的姿态悬浮在他脚边,萧千夜从外表上是完全看不出来表情的变化,淡淡说道:“我知道明溪其实并不信任我,他是真的担心有一天我会倒向上天界,否则又何必一直扣着你?但现在不是我和他相互猜忌的时候,既然同乘一条船,也是时候放下成见和疑心好好合作了。”

    萧奕白嘴角微微一动,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弟弟和明溪都是他最为重要的人,想相互之间从未真正敞开心扉,他一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果他们真的能冰释前嫌,对自己无疑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萧千夜走上前一步,看见后面的房间里半掩着的门,云潇其实早就想出来,只是看见他们兄弟两人面容凝重的一直说着话,也就默默退了回去,这会萧千夜主动走过去把她喊出来,简单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的始末,又指了指海面说道:“柳城现在聚集着大量的引游人,你也是异族,跟着我们会有危险,龙吟说过西海也有弃乡道,我让她来接你回去。”

    云潇本想拒绝,但见古尘直接腾空而起扎入了海中,不知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搅动海下波澜暗动,萧千夜眉头微皱着,看了一眼大哥,为难的道:“等墟海的人来接她过去,我再陪你去找明溪,我现在的御剑术已经很快很快了,我保证一天之内绝对能到柳城。”

    萧奕白温柔的笑着,没等他点头,云潇已经跳到了两人中间连连摆手催促:“你们快走吧,我就在船上等着,反正这艘船也是风魔的,放心吧。”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兄弟俩推到了一起,萧千夜仍是不放心,但又被云潇摆手打断,只得作罢。

    御剑术借着夜色离开西海岸之后,云潇在甲板上懒洋洋的伸着懒腰,祈求着他们真的能冰释前嫌,同仇敌忾。

    在港口的客栈里,有一间房忽然熄灭了灯火,银色的长剑映出朱厌欣喜若狂的眼睛——他原本只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过来查探,发现萧奕白身处西海岸就已经十分震惊,谁料之后萧千夜和云潇也是凭空出现,他在这蹲守几天,猜测那艘画舫多半就是天尊帝特意安排的,原本也不敢冒然靠近暴露行踪,可事情竟然就真的这么巧,他们兄弟俩似乎是有急事离开,留下了云潇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朱厌按着眉心低低笑起,想起她身上那股让他欲罢不能的特殊气息,终于提着剑离开客栈,无声无息的逼近画舫。

    第四百二十七章:难相见

    云潇踮着脚尖,西海岸平和的海风吹的人身心舒适,海面波光粼粼,连带起的海潮声响都格外温柔,她往前凑了一步向下方的海水望去,倏然目光露出些许迟疑——这艘船这么高,为何她竟然能在海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好奇的将手伸直抓了抓,正在迷惑之际,忽然一个熟悉的脸庞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耳边,瞬间震惊的神色凝固在脸上,云潇飞速回头,眼前银光锋芒而过,贴着鼻尖削去一缕发梢,她跌跌撞撞的往旁边挪步,脚步还没落稳,又是一剑直逼胸膛,云潇倒吸一口寒气,感觉海风突兀的停住,自己好似又被拉入某种独立的空间结界中,那一剑在她胸口精准的停下,却是挑衅一般紧贴着脖子慢慢上勾,直到轻轻抵住下颚。

    朱厌面含微笑,眼里全是兴奋,掩盖不住狂喜之色,压低声音:“又见面了,没想到我原本只是奉命过来执行任务,竟然这么幸运遇见你。”

    云潇僵硬的往后退了一步,朱厌倒也没有继续逼近,她这才看清楚对方手中那柄银色长剑,正是当时风四娘手中的“娲皇”!

    顿时感到一种无名的愤怒,云潇看着他的眼睛越显厌恶,但她一露出这种神色,反而勾的朱厌心头瘙痒难耐,忍不住几度咧嘴笑出了怪声,控制不住声音中微微的颤抖:“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你好像一次比一次差劲,明明身负尊贵的血统,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的?”

    云潇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话,忽地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厉声问道:“你说奉命执行任务?西海岸自高瞻平叛乱之后就封闭了,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执行任务?难道是……明溪他食言了,要对蔺将军动手?”

    朱厌一惊,这个女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毫不避讳的叫着帝王的名讳,但她竟然也知道蔺青阳是从这里瞒天过海逃出了飞垣?

    难怪以天尊帝的性子居然真的妥协放蔺青阳一家出海,如果连云潇也知道这件事,那她身边另一个人,一定也参与其中。

    这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波折他没兴趣知道,只是忽然有种不快,让全身不自在的抖了抖。

    朱厌冷哼一声,抬起头向远方看去,然后才转过来凑进一步紧贴着云潇的耳根呢喃道:“他们已经走远了,萧阁主怎么每次都这么大意将你一个人留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女人是个根本没有自保能力的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