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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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许多小蚂蚁啃噬,又疼又痒,徐渺垂眸注视着手掌,看到伤口快速愈合,形成七八道浅色的疤痕。 布条从伤口撕开时好疼,治愈的过程也很不舒服。 几个小时前,徐渺切菜不小心手指切个口子都会眼泪汪汪找妈妈撒娇。 而现在,她好像被一系列事件冲击得麻木了。 全程都没什么反应,只是观察着医生的操作,若有所思。 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受了伤都不用找医生,学会这些医疗设备的使用方法就可以了。 她像一块海绵,见到什么就吸收什么,南邵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垂着眼睑不说话,以为她接受不了丑陋的伤疤。 他轻轻叹了口气,徐大小姐这次是真的受苦了,他捞过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徐渺:“急救设备简陋,你先忍一忍,回家后用脉冲嫩肤仪帮你治疗,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徐渺抬头,有点不懂,该说不愧是甜宠文男主吗,外面还在□□,他却有心情关心什么祛疤嫩肤的问题。 她接过水,喝了几口,甘甜的矿泉水和她以前的世界分毫不差,但她通过地下室平民们的反应知道,这个世界,干净的水源也是奢侈品。 医生附和南邵,信誓旦旦保证脉冲嫩肤仪如何有效,徐渺没有听进去,目光穿过浮空车的单向透视窗,车内的声音仿佛变得很远,车外的人间地狱好像更近。 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摩天高楼冒出火光,全息投影扭曲变形,惨剧仍在发生,浮空车,或大或小的工程车,追逐着四处逃难的平民,时不时发生爆炸,火焰照亮漆黑的柏油路面,听不到任何声响,南氏的车隔音效果极好,完美隔绝了一切苦难的声音。 生命无声消亡,甚至留不下任何痕迹。 明明财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南氏长达二三十米的车队就在高空浩浩荡荡飞行。 街面上就是看不到任何救援的力量。 南邵说南氏派出了三千地勤,可是这些地勤没有去外城区救人,而是打开了内城区的防护罩,牢牢把守住通往内城区的主干道。 他们的枪口对准任何试图冲击内城区的平民。 徐渺一个激灵。 她这个身份明明是财团的一员。 但她前世只是个普通人,她没有融入财团,反而浑身发冷地代入到了那些绝望的平民身上。 她听到温浅浅充满同情地说:“外面好乱,好多人被杀了。”她问南邵,“有没有办法救救他们?” 南邵司空见惯地投去一瞥,温和安慰道:“等我们回到家,安全了,才有余力帮助别人,不是吗?” 温浅浅无奈点头。 徐渺转过头,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崩人设,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以帮忙联系徐氏的技术人员吗?请他们尽快修复故障。” 南邵了然地说:“不用担心,外城区的这点财产,不至于影响徐氏的股票。” 徐渺骤然无言。 坐在她身旁的小姑娘突然往她身上靠了靠。 她低眸望了一眼,看到小姑娘抬起头,眼眸中透出不安,想说什么,瞥了眼南邵,又咽了回去。 徐渺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无声地叹了口气:“害怕就闭上眼睛,睡一觉。你叫什么?” 小姑娘声音细细小小:“青鱼。”她说,“我叫青鱼。” “青鱼乖。”徐渺布满伤痕的手盖住她眼睛,“睡吧,你还在长身体呢。” 眼前变得漆黑,触感却柔软而温暖,青鱼搂紧玩具熊,垂下了眼睑。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应该和南邵一样,高傲,冷漠,视人命如草芥才对。 徐渺能感觉到,青鱼的眼睫颤了颤,扫过掌心,痒痒的,像是小动物试探着舔了一下。 她轻轻抚了下青鱼的头顶,投下的目光倒是充满温情。 如果忽略她始终不离手的沾血的撬棍的话。 南邵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小时候过家家,徐大小姐总喜欢在他肚子上捆一只枕头,让他扮成孕妇。 她从小就喜欢孩子。 陷入回忆中,南邵的眼神也变得温柔。 温浅浅指甲抠进掌心,垂下眼睛,长发从脸颊两侧滑落,遮住了脸上神情。 她心中充满对未来的迷茫,不确定,与不甘心。 浮空车安静行驶,掠过火光与浓烟,仿佛鹰隼张开双翼冲向天际,高度不断攀升,外城区、内城区,所有摩天高楼都甩在了身后。 徐渺瞳孔微缩,定定地注视窗外。 破开云雾,漆黑的夜幕下,一座巨大的散发出柔光的浮空岛映入眼帘。它的形状是倒锥形,一眼看不到边,仿佛遮蔽了整座城市的天空。它稳固,安静,祥和,远离所有纷扰,仿佛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原来,即使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内城区,说到底也还是底层。 眼前这座高居云端,不管地面发生什么,都丝毫不受影响的巨岛,才是金字塔的顶端,财团们真正的居所。 类似的巨岛,每个大型中心城市上空都有一座。 南邵彻底放松下来,他将终端扔给徐渺:“向你的父亲报个平安吧。” 徐渺接过,面色镇定地“嗯”了一声。 没有继承原主记忆的她,并不知道“父亲”的联系方式。 她不动声色望了眼南邵,后者似乎误会了什么,笑道:“放心吧,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胆大包天的偷渡客,几乎一落地就会被发现异常,哪怕他们用上了光学迷彩,甚至仿制了别人的脸。” “浮空岛的安防系统,可是号称连灵魂都能一览无余的黑科技。” 第9章 浮空岛 徐渺捏着腕表模样的终端,心想,真不巧,这具躯壳里的灵魂已经被替换了。 但愿这只是夸张的修辞,科技侧世界不至于连灵魂都能窥见吧。 浮空车穿过无形的防护罩,徐渺漫不经心摆弄着南邵的终端,一颗心悄然提起。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被扫描了。 然后,无事发生。 就像一条鱼游入大海一样自然。 她松了口气,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将终端丢还给南邵:“为什么不是他打给我?我差点死了,他却不闻不问,我讨厌他。” 语气骄纵,毫无破绽。 南邵完全没有看出徐渺是不知道“父亲”的联系方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出发前和你父亲通话过,他很担心你,只是家里有很重要的事,实在走不开。”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徐渺语气尖锐。 南邵挑了下眉,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徐建龙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重视徐渺——说实话真正重视的子女也不会送到南家联姻:“好吧,等他忙完,他会联系你的。” 他收起终端,温和道:“我们到了。” 徐渺顺着他目光望向窗外。 气流扬起灰尘,浮空车缓缓降落在巨大的岛屿上。 这里的景象与地面截然不同,没有高耸的大楼,只有一幢幢造型各异的漂亮庭院,也没有绚丽的光污染,夜色幽静,乳白色的路灯像萤火虫一样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喷泉吞吐,撒落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的水珠,草木错落,珍贵的昆虫放声鸣叫。 一时间徐渺险些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穿越,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只是一场离奇的幻梦。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辆华美的四轮马车驶过汉白玉铺成的大道,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徐渺:“……”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拉着马车的枣骝马油光水滑,英俊高大,打了个响鼻,溜溜达达地转过身去,车厢门自动打开,丝绸制成的宝蓝色门帘朝两边掀起。 在骏马转身的一瞬间,徐渺捕捉到了它机械的眼睛。 没有自然造物的灵动,马本是非常聪明的动物。 有的只是机械造物的空洞。 这是一匹仿生马,外表近乎完美,和真正的马几乎没有区别。 但假的,依然是假的。 徐渺暗自庆幸自己莫名成了面瘫,不然这一刻恐怕要暴露了。 她淡定地看向南邵,后者了然地笑了笑,偏头示意安保部长:“请徐小姐上车。” 安保部长应了一声,小碎步跑到车厢旁,躬身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徐渺刚准备带着青鱼一起上车,脑海中响起人工智障的声音:[你刚刚经历了生死逃亡,手脚发软,爬不上马车,撒娇让南邵抱你上车,南邵不肯,你就假装站不稳,摔倒在他怀里。南邵一把推开了你,告诉你,既然你不想坐车,就自己走回家吧,说完,他拉着温浅浅,径直上车离开了。] 徐渺:“……” 徐渺在心里幽幽吐槽:[我还以为他会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人工智障没有反应,显然不懂这个梗。 徐渺没跟它一般计较。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你先上去。”她说。 青鱼望了望她,在她的注视下乖乖点头,爬进了车厢。 徐渺站在车门边,回头望向南邵。 惹怒南邵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撒娇,更没必要假摔。 南邵眉头一挑:“怎么了?”他已经给足了大小姐面子啊。 徐渺盯着他被撕掉一截的上衣:“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回家?” 她不说南邵都忘了,这一提起来,南邵就感觉肚皮凉飕飕的,周围下属的眼神也说不出的古怪。 南邵:“……” 社死的人总想着挽回颜面,南邵故作镇定地说:“有什么不对吗?我是回家,又不是去参加pa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