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不管怎样,一切重新步入了正轨。 徐纯是在她初三下学期查出癌症的。 她方寸大乱,每天上课都忍不住想七想八,成绩骤降。因其底子好,最后还是勉勉强强考上了市一中。 一中每个年级20个班,按照学生成绩依次往下排,每学期都会按照分数成绩重新分班。 以姜涟漪的中考成绩,她被排到了19班。 开学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姜涟漪站在19班的队伍里,和整个年级上千人一起,在操场上晒着大太阳,听着台上年段长的发言: “同学们上午好!欢迎大家进入海晏一中,在此我代表全体老师向大家发出诚挚的祝贺!恭喜大家在中考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一中历史悠久……” 年段长从建校史,讲到了历年的高考成绩,五十多岁的老头说到兴头上,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 姜涟漪伸出一只手挡在额前,垂着眸子,百无聊赖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前面两个女生挨得很近,小声地吐槽起来: “热死了,要说到什么时候?” “真服了,有完没完啊。” 不知过了多久。 年段长终于开始收尾了:“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两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 “搞笑,他都耽误多久了?” “终于说完了!我快中暑了。” 姜涟漪抬眸看了眼,前面的女生似乎热到了极致,她已经开始用手给自己扇风了。 姜涟漪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马上解散了,她要先迈出左脚还是右脚? “现在有请新生代表越淮同学上台发言。”年段长话锋一转。 姜涟漪无语了。 合着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前方的女生没有再继续吐槽,甚至话也没说。 隔壁班的女生却开始躁动起来,拉扯着同伴的衣袖:“你快看!” 姜涟漪有些奇怪,还没有细想,让她魂牵梦绕了两个月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新生代表越淮,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 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他觉得有多荣幸,与那日温柔的腔调相差甚远。 不知怎的,她还是一下子听了出来。 像是一把钥匙从天而降,被幸运的路人拾得,开始产生强烈的寻宝念头。 姜涟漪猛地抬头看去,果然是他。 应该是为了上台演讲,他换上了标配的白衬衫,袖口微微卷着,一袭黑色长裤。 姜涟漪偏偏,从其中看出了少年挡不住的肆意张扬。 原来他叫越淮吗? 他的名字可真好听。 是哪个淮呢? 姜涟漪有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欲,她迫切地想要了解他。 不到三分钟,他的演讲结束了。 姜涟漪盯着他,看他大步走下台,看他走进人群里,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掌握了他的去向。 越淮归队后,封落笑嘻嘻地拍他的肩膀:“兄弟,牛逼!班主任让你说个2000字的演讲。你这不到500字吧。” 越淮懒散道:“我还不想一开学就成为全校公敌。” “啧啧。什么全校公敌,全校男神还差不多。初中那些女生给你送情书,都送到我这里了……” 这一边。 姜涟漪心情骤晴,前面的女生又开始了叽叽喳喳: “我靠,他好帅啊。我终于有机会和帅哥在一个学校上学了。” “不仅帅,他居然还是学霸!新生代表按照惯例是入学第一名。” 姜涟漪看着她们,女生已经完全没有要中暑的样子了,她们神采飞扬的,语气中包含兴奋。 解散后。 姜涟漪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1班和19班不在同一栋楼。两栋楼之间隔着几个大篮球场。 这意味着。 她不能通过接热水、上厕所、经过走廊等方式制造偶遇。 15岁的姜涟漪,领悟了《乡愁》的另一层含义: 初恋是一个大大的篮球场。 我在这栋,心上人在那栋…… 当天晚自习。 由于是第一天开学,没有作业的烦恼。教室里全是嘈杂的声音,周围的女生恰好在讨论开学典礼上的“惊鸿一瞥。” 姜涟漪没有加入她们的话题,在同学的口中,她知道了越淮的“淮”怎么写,知道了他来自实验初中。 姜涟漪抽出新华字典,根据边旁部首,找到“淮”字,字典把“淮”解释为最清的水,也指水名。 哇,这个名字起得可真好啊。 人如其名。 干净、澄澈。 姜涟漪摩挲着上面的字,她眉眼弯弯,心里突然涌上甜蜜。 水字旁啊。 少女情怀总是诗。 她因为,他们的名中都是水字旁,而感到愉悦。 第二天,姜涟漪去小卖铺买水。 小卖铺有三个大冰箱,姜涟漪拉开冰箱门,看着茉莉花茶和金桔柠檬,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还没做出决定,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来到了她的身后,身后的人伸出手,越过她的头顶,取走了一瓶矿泉水。 直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每次遇上他,她的直觉总会应验。 有所预感,她马上转头,往上看,对上少年的视线。他的眼皮微微敛着,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她一时心慌意乱,还没来得及错开视线。下一秒,他移开了目光,抬脚往收银台走去。 他不认得她,姜涟漪确定。 姜涟漪并不难过,医院天台上的可怜虫,可不是,她要接近他的身份。 她会以另一种姿态。 顺理成章,却又不容忽视地入侵他的生活。 用余光观察着收银台的动静,等少年走后,姜涟漪拿了一瓶矿泉水,当然是他喝的那个牌子。 匆匆结过账,姜涟漪跑到门外,朝教学楼的方向看去。少年一双大长腿,每一步的跨度比她大得多,三两步消失在了转角处。 姜涟漪连忙跟上,跑过拐角,重新捕捉到他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沿着他走过的轨迹走。 我好像一个变态啊。 她唾弃自己。 却没有改变一分一毫,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那瓶矿泉水她喝完了也没舍得丢掉,空瓶子在抽屉里放了半个多月。她偶尔会盯着抽屉的瓶子出神,好像那瓶子里有什么宝物一样。 作业本越来越多,抽屉塞不下了,姜涟漪才把它塞进书包里,带回了家。她把以前折的小星星装进了瓶子里。 从此,它不再是一个垃圾。 而是承载美好的容器。 十九班在四楼。 姜涟漪明智地选择了靠窗的位置,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见后面那栋楼的阳台。 经过几天的观察,姜涟漪摸清了越淮活动的规律。 越淮的班级在二楼,上午第一节 课和下午第一节课课间,他会靠在阳台的走廊上。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许多他们班的男生。 但是姜涟漪的眼里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只要越淮抬头往上看,就能看见她。 可是他从未往上看过。 一次。 也没有。 而她,透过窄小的玻璃窗,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错过,任何一次。 她只能,从他们打闹的动作中,猜测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是笑着的,该是愉悦的吧。 学校发了校服,是蓝白色的,同学们都吐槽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