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婿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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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隐居。”羡容说。 “那不是在城外?” “对,我明日就动身去终南山找他。” 平平在一旁道:“老爷才不会同意,才说让郡主注意些,郡主就又是要出城,又是要弄什么毒啊暗器的,听着就危险。” 羡容却是早有准备:“这事目前就我们几人知道,谁传出去,我要谁好看——”她看向秦阙:“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给我爹请安,就说你崇拜折柳先生,去终南山找他讨教文章写法,我不放心,就陪你去。” 秦阙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她叫自己来的目的。 羡容的安排就是安排,无需身边人同意,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秦阙去找王登,说是给王登请安,然后让秦阙奉茶。 秦阙看她一眼,终究是端了丫鬟托盘中的茶,到王登面前道:“爹,喝茶。” 王登依然从他身上看出了不情愿,想发火,却又忍住了。 他突然想,这薛柯虽说直到现在还这副样子让人恼火,但如果他在王家阿谀奉承,极尽谄媚,那更让人瞧不上。 所以他接了茶,没多说他,只是看向羡容道:“八百年没给你爹请过安,现在突然跑来请安,这是在外面闯祸了?” 羡容很快道:“我能闯什么祸?就是……想问问爹,我听说终南山上的道观里,有卖延年丹,益气丹,壮骨丹,还有什么壮阳丹,爹你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回来?” 王登一口茶差点呛着,当着女婿的面老脸都要羞红,一边咳一边正色道:“壮什么骨,壮什么……什么什么,胡说八道,我什么都不要!” “这怎么叫胡说八道,我不就是想你舒筋活血,长命百岁吗,你上次不是说冬天雨雪多,屋里阴气重,不就得壮点阳?”羡容道。 王登这时猜到她多半不知道壮阳壮的是什么阳,以为是壮阳气呢,又咳了两声,含糊道:“什么都不要壮,你就好好待家里别出去乱逛就行。” “那……我去给你买点终南山老山参泡酒?听说咱们京城的很多山参都是假的。” 王登看向她:“你老提终南山做什么?” 羡容:“我正好要去终南山啊,这不是顺便给你带点东西吗?” 王登一愣:“你去终南山做什么?” 终南山虽说离京城不远,但也得出城,也得走上大半日,来回就得两三天。 羡容这时跑到秦阙旁边,抱住他胳膊,一副恩爱模样:“折柳先生在终南山,薛郎想去拜访他,向他讨教写诗啊,文章什么的,他对那边不熟悉,我陪他去。” 王登看向秦阙,“折柳先生?” 羡容回道:“是啊,薛郎以后也要做官嘛,做官的都要写文章,我们家又没人会那个,可不得拜访一下折柳先生?” 折柳先生才高八斗,一篇《江南赋》名动天下,堪称一代文豪,如今已有七十高龄,隐居终南山,许多文人都会前去拜访,秦阙想去拜访,也不意外。 只是王登怎么看,都觉得更上心的是女儿,而不是女婿。 他问秦阙:“真想去?” 羡容重重掐了下秦阙的腰。 秦阙微皱眉,最后道:“是。” 王登想着,女婿想上进也是好事,心下已经同意,又看一看羡容,瞪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想去游山玩水。” 羡容过去抱住王登:“这都被爹看出来了……我这几天连着练武,好累,去散散心嘛!你看这春暖花开的,待在家多无聊。” 王登捋了捋胡子:“要出去可以,多带点人,平时不要落单,把家里的护卫带十个八个过去。” “那肯定的,十个八个太少,就带个五十人吧!”羡容道。 王登看她一眼:“……也不必太招摇。” 交待一声,羡容回到凌风院拎起包裹就走,她不想被王焕知道,又横生枝节。 于是前脚和王登报备,后脚不到半个时辰,羡容就已经带着几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往终南山。 春光明媚,马踏浅草,羡容觉得惬意得很,转头看看身后的马车,到马车旁道:“薛柯,回头我教你骑马吧。” 秦阙撩开帘子,从马车内看看她,又看看她身下枣红色的马,想了想,如果让她教自己骑马,还得演得不会骑马,实在太费神,便回道:“不用。” 羡容问:“为什么不?” 秦阙:“不想学。” 羡容:…… 半晌她才道:“你可真懒,简直不思进取。” 就算是文官,人家上下朝也有很多人都是骑马的,她可真没想到这薛柯年纪轻轻的,平时待家里不动弹就算了,现在连骑马都不愿意学。 秦阙不说话了,放下了帘子。 梁武在马车前的车板上坐着,眼观鼻,鼻观心,默然无语。 殿下在北狄的坐骑,名追电,那可是名符其实的千里马,比京城普通的马还高半个头,全身亮黑无一丝杂毛,异常威风,可惜不好带来大齐,留在了北狄。 队伍行了大半日,在傍晚时分到了终南山。 终南山向来就是隐士最爱去的地方,因为去的隐士太多,导致终南山还越来越热闹,又是出名的洞天福地,上面有无数佛寺道观,在山腰便见到两个道士,一个和尚,一个隐士。 山路崎岖,骑不了马,也坐不了马车,放了几人在山下客栈留守,其余人步行上山,羡容还挺意外,和秦阙道:“没想到你体力还不错,爬这么远也没喘气。” 秦阙一愣,还没说话,方方说道:“姑爷好歹是男子,平平姐都还能上来呢!” 后面的平平却已经瘫坐在一旁石头上:“郡主,我不行了,歇一下吧……” 第20章 羡容停下来,“行,要歇的歇一下吧。” 丫鬟与普通小厮果真再坚持不住,全瘫坐下来,护卫也有累的,稍好一些,慢慢就地坐下。 秦阙自然没什么感觉,但也在一旁草地上坐了下来。 歇了一会儿,队伍继续往上走。 越走太阳越偏西,也越来越冷。 等快到顶上时,竟已像早春一样,冷得人起鸡皮疙瘩。 平平细心,知道山上冷,给羡容准备了披风,此时从包裹里拿出来给她披上。 此次上山,羡容住的是长公主在终南山的别馆,别馆前面不远是青莲观,见了青莲观,别馆便不远了。 然后羡容便见到迎面过来一个老道,再一看,是老熟人玉虚道长。 拿着拂尘的玉虚道长也看见了她,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羡容在后面叫道:“你给我站住!”一边说着一边就执鞭追了上去。 玉虚提着道袍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喊:“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还想干第二次?”羡容继续追,玉虚差点就能跑进道观,却不慎将身上一叠符纸掉了出来。 羡容捡了那符纸来看,上面画个天神模样的威武将军,额头上有只眼睛。玉虚连忙道:“郡主娘娘,还给小道吧,那是宫里人要的。” 羡容问:“这什么东西?” “二郎神嘛,用来降狗妖的。”玉虚说。 羡容顿时勃然大怒:“好啊,你个臭道士,敢拿这破符纸诅咒我,姑奶奶今日让你去见你玉帝爷爷!” 玉虚又要跑,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连忙求饶:“姑奶奶,小道只是帮人办个事,哪敢诅咒郡主,小道冤枉啊!” 这时圆圆过来拦住羡容,又问玉虚道:“你给什么人办事?降什么狗妖?还是你特地去打听过了,知道我们家郡主属狗?” 玉虚一愣,连忙解释道:“天可怜见,小道怎么能知道郡主是属狗呢?这二郎神他就是……就是……”玉虚压低声音道:“小道辈分低,在玄真观没多少单费,好在平时侍候师父,能见到几个太监,就悄悄替宫里的主子办点事儿,这个好像是沈昭仪要的,替太子祈福用。” 羡容道:“什么沈昭仪,我怎么不知道有个沈昭仪?” 玉虚将声音压得更低,急道:“就是去冷宫的那位嘛……太子的生母……她梦见那陈显礼被杀是狗妖作祟,所以托人给了小道钱,让小道帮忙做几道符降狗妖,就这么回事,小道绝不敢诅咒郡主。” 羡容这时想了起来,太子生母的确封的昭仪,也的确因为犯错而进了冷宫。 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玉虚回答:“这青莲观道长与小道师父紫清散人是师兄弟,小道唤他一声师伯,所以常有往来,小道过来只是替玄真观跑腿的。” 羡容看看他,又看看手上的符纸,那二郎神画得威风凛凛,脚边一条又细又丑的狗,用铁链牵着,好像就是哮天犬,让人越看越生气。 她一恼怒,将那一叠符纸往天上一扔:“画得丑死了,哪里有狗妖,我就看到你这个妖人!”说着气冲冲走了。 玉虚敢怒不敢言,看着符纸满天飞,苦着脸不敢吭声。 羡容走了,去了后面的别馆。 天色将晚,仆人们去准备床铺饭菜,秦阙在屋里待得憋闷,独自站在了别馆前的山坡旁。 一道风,将一张黄色的纸卷到了他怀中。 是那张画了二郎神的符纸。 他静静看着那符纸,有些出神。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那个母亲还会梦到那条白狗。 他十二岁那一年,大齐与北狄打了唯一一场胜仗,皇帝大喜,决定趁这机会议和。 北狄便提了诸多要求,其中一条是送质子至北狄。 那个时候还没有五皇子,皇帝有三个皇子,同为沈昭仪所出的皇长子,皇次子,然后是张贵妃的三皇子。 质子只能从这三人里选出,张贵妃是张丞相的女儿,背靠河东张氏,三皇子也还年幼,明显轮不到她身上。 那就从沈昭仪所出的两个皇子里选了,反正沈昭仪宫女出身,没什么背景,并不受皇帝喜爱,只是碰巧能生皇子。 他有那不祥的名声,也最得皇帝厌恶,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朝中却有许多人反对,因为送皇长子为质子,实在太有失国体了,再怎么也是长子。 此事议论多时,皇帝渐渐要偏向送二皇子进北狄。 就在这时,皇帝养的一条白狗死了,遭人虐杀而死。 那长毛白狗先被喂了包有碎瓷屑的肉包子,然后被浇了开水,最后被用砖头砸死。 皇帝勃然大怒,命人严查凶手,他这个皇长子是嫌疑最大的,因为他生而不祥,寡言少语,本身就带着阴鸷气质,这种事非他干不出来,更何况就在前一日,他被这狗咬过。 皇帝养的狗,既机灵,也霸道凶狠,它知道谁掌控着它的生死,在皇帝面前机灵,在别人面前却霸道,那狗每每见了他总要吠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