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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杨戚弯身,窥探着我的表qíng。 行了,我换身衣裳,这就去。 这还有的避吗?诚如左松易曾说的,只得勇敢的迎上去,管她游怡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杨戚退下后,我只随手自衣柜了翻了件不算显眼的衣裳,在秦姐姐的帮忙下胡乱盘了个还算能见人的发髻,便走了出去。 门外,恰巧碰上闻讯赶来的二师兄。我淡笑,拒绝了他相陪前去的好意,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径自走了开。 还未凑近,就能瞧见正厅里头的热闹。少清带来的人是霜姨,立在门边,往外张望着。见了我的身影,动作极小的冲我招着手。却还是引来了一整屋所有人的注意,顺着步子,越来越近,我看着游怡放下手中茶盅,抬头挑眉,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忽而一笑,又看向了始终低着头,很是恭敬的班泉。 我跨进屋,没让我踌躇无措,班泉上前一步,率先读起了圣旨。也让这本该尴尬的场面,缓和了些。我跪着,接旨,谢恩,上曰逢年关了,国泰民安,天下暂赦,准许我暂离王府省亲。 有些想嗤笑,在京城,我的亲全在王府了。能不能离开,还不都一样。 呵呵。没预期的,游怡突然扬起清脆笑声,捂着嘴,尤为端庄的侧头看着我。片刻,开口言道,语焉里竟是亲切的很:恩都谢完了,怎么还跪着,杨戚,还不快扶姑娘起来。大冬天的,这么跪久了地上的寒气可沁心了。 话还没完,杨戚赶紧冲丫头使眼色,让她们扶我起身,退向一旁。这是我第三次见游怡,完全不同于前两次的味,今日的她仿佛心qíng格外的好,连眉都是染上雀跃的。 反倒是班泉,脸色铁青的很,直到对上我的窥视才勉qiáng缓和下了几分。 都说了是回娘家省亲的,这会没有尊卑之分,都拘谨什么。环顾了眼屋里,见所有人都垂着头,不言不语的,游怡嘻笑着打破沉默:方才在宫里碰上时,大公子不是说特地带霜姨来探视柳姑娘的吗?怎么见着了,倒没话说了? 不瞒娘娘,糙民特求班副将引着去请旨,便是想着近除夕了,娘她念着默静,想让她过府一叙。可就是怕默静拘礼,既然娘娘在,那就帮着糙民劝上两句吧。 闻着少清的话,游怡抬头,横看了他眼。咬着牙,只刹那便笑望着我,当真帮忙劝了起来:柳姑娘,难得大公子居然还是个顾念旧qíng的人,你就应了吧。皇上都下旨了,想是正体恤着大公子这至深用qíng呢。 娘娘都开口了,民女怎敢不应。我回道,很是谦逊,看着她有苦难言的模样,唇角浮上了笑意,招来班泉一瞪。 看来,柳姑娘今儿很开心? 凉凉的口气,游怡抛出了问题,有些尖锐。我抬头,还没回答,班泉就开口了:娘娘不是说想回娘家逛逛吗?皇上只说出宫一个时辰,不能坏了规矩,眼看时间也不多了,末将斗胆陪娘娘逛吧。 如我所料,这样的请求游怡怎会拒绝。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临行时,望了少清许久,少清亦没有避开,坦dàngdàng的迎上那目光。我立在一旁,打量着两人的眼波jiāo流,太多qíng愫jiāo织的复杂。 屋里静了,舒畅了几分,伺候着的丫鬟们也都重重的吐出气,放松了不少。与霜姨寒暄了会,我才看向少清,不急不缓的轻问:怎么都碰一块了? 昨晚,怡妃替劭王请命,说信你是清白的。求皇上待这案子结了之后,能将你许给劭王。 刚端起的茶盏,被我握得死紧,杯里的茶水晃着,一如我的心。半晌后,我闭眼,皇上应了? 打从皇上将我移jiāo给劭王的那一刻,本就有着不合常理的意图。我丝毫都不觉得他会拒绝怡妃的这一求,或说,哪怕怡妃不求,他也该是本有此意的。 少清的回答却彻底否决了我的猜想,那人,当真是个善用权术的君王,完全的让人拿捏不准心思:没应。说是暂先搁着,宪王是开国功臣,如今才入陵没多久,怎能把有重大嫌疑的人许给堂堂王爷。今儿一早,就急召我和班泉去了宫里。 他竟违了怡妃的意,甚至召见了少清。这让我完全臆测不出他的想法,天下谁不知皇上将怡妃宠上了天。都说是芙蓉暖帐,君王销魂,这会儿倒顾忌起了悠悠之口。 聊了些什么? 只说让我请旨,恩赦你暂离王府,除夕夜去夏侯府吃个团圆饭。而后便没说上什么正事,只聊着酒。少清拧眉,脸上的困惑不亚于我。 酒!我当真是险些忍不住,差点就想说这皇上是不是安逸过头了。一大早的,招人前去,只为聊酒? 见我惊呼,少清看着我,宠溺轻笑。忽然举手抚上我的额,发已畜长,全被我在刚才的混乱中拢了起来,悠悠的,他叹了句无关紧要的话:还是这样好看。这话,惹得霜姨在一旁偷笑出声,笑声唤回了少清跑远的神,缩回手,他又说了起来:只是问,晨潇酒何以会被选做贡酒。班泉品着皇上赐的酒,还傻愣愣的掰出一堆赞言来,逗的龙颜大悦。 真是个木头。抑不住,我也喷笑出声,能想象得出班泉很是认真回答皇上的模样。 少清陪着我一块笑,连说话都是颤着音的,可不是,皇上说他不解风qíng,糟蹋了好酒。又把他吓得赶紧请罪,忠如他,让人万般恨意都泄不出,倒也是好事。 晨潇酒的匠心该是一种叫做倾国倾城的胭脂。 托着腮,我说的认真,能瞧见少清猛地收起笑脸,惊诧的看向我。愣了半天,比我更认真的开口:皇上也这么说 是吗?真巧。我回的云淡风清,倒不觉有多惊讶,只是心颤,一直以为这是懂酒懂晨姨的人才能品出真谛。深究了我一眼,少清言道:皇上说,当日的老劭王和宪王第一回品这酒时,竟异口同声的这么说。可他至今都不觉得,只道是上好的酒。岂料,那会班泉竟然说他觉得。 顿时,我才有几分明了皇上的意了,多可笑,君临天下,却爱的那么苦涩:不奇怪,那是因为怡妃在他面前总是步步为营,就连醉态可拘的模样他都贪赏不着。 胭脂色是酒气熏染双颊使然,我想,艳如游怡,若是半醉半醒的娇态,定是足以撩拨任何凡人之心。君王再尊贵,到底也是个凡人,亦会希望看心念之人毫无防备的为自己妖俏,只可惜了,游怡只愿在他面前骄傲。 皇上博了怡妃娘娘的求,她今儿怎么还瞧着这般可亲?一直沉默听着我们谈话的霜姨,忍不住cha话了,也问出了我的疑问。 前几日怡妃声称遇见了刺客,皇上派了班泉去把守。 难怪了,方才见游怡与班泉间这般的暗cháo汹涌。哪来的刺客,若真有,皇上又怎会仅派人把守,不彻查的。不过是给了彼此个台阶下罢了,我径自想的入神,就见外头的家丁跑了进来,冲着少清作揖:大公子,老夫人让您快些回去。 少清倏地敛眉,不经意间聚起了戾气,点头后。便领起霜姨正要离开,临去前,又顿住了步子,回首望着我:一会自己小心应付着,记得答应我的事,不要为了酒庄的事冲动顶撞,除夕夜我来接你! 我只是点头,冷眉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仿佛一直都没变,总是这样迷惘的看着他匆忙离去的模样,没有解释,只有jiāo待。 他说他懂了,懂我要的是什么了。可终究,还是能懂不能做。 喜庆门楣,高悬着的烫金匾额,龙飞凤舞入目的夏侯府三字。我跃下马车,仰头,叹望,久违了。 少小姐,可算来了,老夫人都派我来张望了好几回了。一抹素色身影闯入了视线,我轻笑,看眼前一脸欣喜的心易,德功尾随在后,行着礼。 我刚想举步,听闻身后没有丝毫的动静,只好无奈的回头,斥了声:你们要不要进去! 今儿是除夕夜,少清如约亲自驾着马车前来相接。本是笑得畅快,直至我领着班泉一同钻入车内,那张笑脸瞬间就垮下了。一路行来,两人就这样相互瞪着,良久了,看得人都累了,他们倒是乐在其中。 我饿了。班泉调转回目光,抛了句,就自顾自的随着我跨入了府中。 身后,隐约还能听见少清的抱怨声,颇失他以往一贯温润的气质,声声嚷着:班泉,这是我家! 真吵。班泉皱着眉,咕哝了句。 我笑睨向他,是我硬拉着他来作陪的,这尴尬的重聚实在让我不知如何应付。想起二娘,还有少瑾,怕自己会忍不住失了控。 早知道不该要你来的,应付不来避着就是了。看他仿佛很困扰的模样,我说着,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反将状况弄的更僵。 应付?他突然停下步子,默默的瞅着我,眼眸了漾着失望:末将以为,柳姑娘是怕末将一个人过除夕,太萧条了。 是呀,那王爷一个人在江南岂不是更萧条? 我垂着头,自言自语,误以为声音很轻,还是让身旁俩人听得清晰:有你这样念着,算萧条吗?少清的讽声传来,酸得呛人,挑眉相望间,班泉又多话了起来:被念着的那人,往往都是迷惘不知的,大公子曾不也被人念过,可有惜福? 这家伙,总是让我无奈,每回都是该说时惜字如金,不该说时又絮叨了起来。 大冬天的怎么都不进屋,聚在门口做什么?许是听了通报,又久未见人,霜姨也走了出来,搓着手,招呼道:班副将也来啦,快都随我进屋暖暖去,大伙也都等着了。 少清点头,领着我和班泉进屋了。霜姨揪着眉,说不清的气氛流窜着。 待我们俩相携跨入膳厅时,已是满满一屋子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远亲。那么多双打量的目光中,我还是一眼就瞥见了那道灼热。转过头,我直直的迎上少瑾的眼风,他举着杯慵懒的侧坐着,俊肆依旧的眉宇间多了道yīn戾。 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这样两两相望。我不知道他心里在念着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不经意的攥紧了拳,紧到我能感觉到指甲嵌入掌心的疼。 默静!少清微倾身,在我耳旁如同提醒般的唤了声。我才回神,怔怔的仰头望向他,很是迷惘。我猜,自己方才的模样定是骇人极了,不然少清不会紧张成这样。入座吧。看我稳住了qíng绪,他才轻言了句,领着我往班泉身旁的空位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