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他也是在毕业后才发现为什么学生时代总是最容易拥有朋友的。

    因为只有学生时代，才会有几百个同龄人一天超过八小时的待在一个地方，你们做着同样的事，有同一批老师，父母基本同龄同时代，在大学之前，你们甚至连住的地方可能都差不出三条街，你们平时生活的路线可能就在一个区里。

    多方面的重合加上充足的相处时间，朋友就是这样诞生的。

    脱离了学校这样环境之后，就很难再遇上有这么多相似之处的同龄人了，就算能遇上，也未必会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

    陆北旌曾经交下的朋友，每次都是在他换了一个环境后就慢慢的断了联系。

    他在央视时交的朋友，等他离开央视去拍电视剧时就消失在了他的朋友圈里。

    他在拍电视剧时交的朋友，在他去拍电影时也同样的消息了。

    他在拍大导的电影时交的朋友，在他脱离大导自己组局时也消失了。

    后来他就学会了聚散随缘。

    我们只当这一刻的朋友。

    当我们在这一刻相遇时，相同的爱好让我们把彼此当旧友一般相处。当我们分离时，就忘掉这一刻的友情，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中。

    这样才不会为每一段友情的消失去难过。

    他是很喜欢柳苇的。

    因为她是一个简单的人，而且她非常的有才华。

    有才在他这里是一块免死金牌。他会因为一个人的才华而对她格外的宽容，某些私德上的小节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只要对方有才。

    而柳苇太年轻了，她的人生还太短，还没来得及养出什么坏习惯，也没有进化出世故的性情来，她的一切都像白纸一样浅显易懂。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一个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不会对拍戏推三阻四，不讨厌演戏，不排斥演戏时的艰难与辛苦。

    甚至可以说，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直逼梁平，快要成为路露身后的第二个人了。

    因为梁平是有很大的企图心的，虽然他很识实务，但他同时也够精明，这就显得不够“听话”。

    而柳苇就没有太明显的名利心。倒不如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到目前为止，拍了两部电影了，她连一点经营自己的念头都没有升起来——有点傻了。

    现在，她是可以跟他谈条件了。

    但她没有谈。

    没有谈的可能是她想跑，想脱离他。

    但她也没有跑的意思。

    不是说圈子里没有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老实人，但假如自己能遇上一个，都值得大吹三天三夜。

    陆北旌就很高兴自己遇上了柳苇。

    所以他既爱她的才华，又珍惜她的单蠢，自然而然的，他升起的是把她圈起来，让她保持现在这种状态，他们可以多多合作。

    所以，柳苇说请他把她当成路露，他没有多犹豫。

    他很自信柳苇不会把他的事往外乱说，这是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对她为人的认可和信任。

    他同时也相信柳苇这么做并没有别的意思，她不是出于爱情。

    ——她只是刚发现有人会在生活中演戏觉得很好玩而已。

    做为前辈，他没有生气，而是很宽容的想教一教她怎么在生活中演，什么时候需要演，以及她需不需要演。

    陆北旌仍是歪头向她，说：“一般人都会演，普通生活中谁都希望自己讨人喜欢，讨同事喜欢，讨上司喜欢，这叫成熟的社交。不过一般人演得差也不重要，社交中的成熟懂事只是一种态度。”

    他说：“但我们不同。我需要给同行展现出一种面貌，积极向上、平易近人、谦虚有礼，这是我需要的东西。我们都需要。但假如暂时做不到，那就最好不要显得太世故太成熟，你的年纪在这里摆着，表现得生涩一点更讨人喜欢。”

    柳苇本来都拿不准自己要摆个什么表情了，结果越听越发现……他可能只是想教教她。

    就是说得太直接了让人想打他。

    陆北旌：“你在公司里需要你亲自去社交的时候是很少的，大部分的事路露都可以解决，不然还有你身边的助理。小兰和天南他们不是真的只会开汽车帮你买东西，他们都是受过话术训练的，你想说话的时候就说，不想说话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他们会帮你说，哪怕我们不在你身边，也有三个助理在，他们会保护你，不会让你落单，让你陷入需要自己亲自去交际去沟通的境地，我举个例子，路露不在，你需要酒桌敬酒，天南和小兰都会帮你喝。当然，有路露在，你根本不会喝到嘴里，他早就把你领出去了。上回吃饭，他不是就把你带走了吗，把我扔下了。”

    柳苇摸摸自己的脸，想了想，说：“可是笑已经成本能了，我一见人就条件反射的堆笑。”

    陆北旌嗯了一声，说：“慢慢来。先对着我别笑试一试。”

    柳苇条件反射的被逗笑了。

    她说：“你是不是故意逗我？”

    陆北旌：“我在你眼里是有多智障，连开玩笑都不会了？”

    她又想笑了，赶紧憋住，正色。

    柳苇：“我是觉得你不喜欢社交。”

    陆北旌：“我是不喜欢无用的重复的社交，但跟熟人开玩笑又不会毒死我。”

    原来她是熟人了吗。

    然后两人就不说话了，各自看手机。

    不用找话题聊天，对陆北旌而言已经是轻松时刻了。

    柳苇在玩游戏，她现在对抽卡情有独衷，别的游戏都不看，就喜欢抽出漂亮可能的卡，所有的抽卡游戏都被她玩过来了。

    陆北旌在看动画片，戴着耳机听不到声音，但画面动来动去的看起来很热闹。

    柳苇抽完自己今天的额度就收了手，转头看到他的手机画面，想了想，也打开动画片看起来。

    陆北旌完成自己今天的看片任务，看到她的手机上在放《火影忍者》就没有打扰她，等她看完才跟她说：“看完以后接着看《博人传》吧，会对你有很大启发的。”

    柳苇怀疑他在驴她，说：“我看论坛里说最好不要看《博人传》，说它拍得很不好。”

    陆北旌点点头：“没错，是个典型的续作，让人想给制作组寄牌位的那种。”

    寄牌位？评价这么高吗。

    柳苇：“那为什么要看？”

    陆北旌：“我当时看完以后心情波动很大，拍戏的时候很有用。”

    柳苇懂了，越雷越有用。

    酒会也是请了发言人的，上台的人都是来找投资的。梁平“被逼”也上去露了一个脸，虽然网上把他贬得一文不值，但事实上他在业内是已经起来了，已经有不少剧本递到他手上了，有想让他执导的，也有想借他的名字用一用的，到时导演挂他的名字，他不用去导，请个别的便宜导演导一导就行，他就卖个名字就可以收钱。

    不过梁平是很有操守的，他觉得现在还不到他卖名字赚钱的时间，等他七老八十了，再卖名字收钱也来得及，现在还是要爱惜羽毛，多拍几部好片，闯出名号来才对。

    至于递剧本到他手上来，他也考察了一番，还跟路露和陆北旌商量过。

    公司本质上并不禁止他在外接拍其他的片，毕竟导演要吃饭，而且公司现在手里压着两部片还没上映，虽说是已经开始找下一部片的剧本了，但显然未来一两年内是不可能再开新片了，这种情况下，陆北旌可以在家休息，柳苇可以去上课，梁平不能闲啊，中年导演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一年一年的他就老了。

    路露的意思是可以放梁平出去拍电影，就当练兵了，不能让他闲两年手生了。

    陆北旌有一点点不乐意，但他也清楚不能真让梁平闲两年。《武王传》已经制作完了，《夏日》的制作由王导接手了，宣传也用不上梁平，确实是没有活儿给他。

    陆北旌想了想就同意了，但要求梁平不要签太久，必须马上开拍。

    他这边也会看一看有没有别的项目能让梁平去练手的。

    所以，酒会上梁平就暗示他打算出道了，有看好他的可以勇敢下注。

    第124章 新电影

    梁平挂牌卖身见效没有那么快，只能投身进剧本和剧组和投资人和主演的汪洋大海，从中挑选中不那么坑的项目可以带他更上一层楼。

    梁平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当年决定卖身给陆北旌就是因为他靠自己筛不出什么好项目。

    人的眼光不是一天练起来的。

    同样，娱乐圈中的好项目与坏项目是一个玄学，不是好的投资人加好剧本加好演员就能成就一个好项目，它也可能坑得惊天地泣鬼神，比如新红楼。

    梁平在圈中打滚多年也没练出一双慧眼，他唯一学会的就是抱大腿，跟着大佬有肉吃，所以他以前的履历才会有那么多副导、联合执导这样的头衔，那都是他抱大腿的成果。

    他抱的最新一条大腿是陆北旌，因为抱这条大腿，他成功执导《武王传》，让自己的名字镶了钻。

    当然，这条新大腿在《夏日》痛快的踹了他，让他深深叹息情深不寿，渣男永恒。

    梁平很想继续抱陆北旌的大腿，但也知道陆北旌未来几年可能不会有大项目了，一切都要看《武王传》和《夏日》的市场反响如何。

    反响好，陆北旌想开新项目就更容易。

    反响不好，他就需要暂时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回血，等观众们忘了他的失败再卷土重来。

    所以他现在只能一个人在外面找食吃，傍不成大佬了。

    梁平在公司是有办公室的，虽然他一年也未必能在里面享受三十天，但办公室和秘书都是有的，不过秘书日常帮他买水加油，拿着秘书的钱干着助理的活。

    现在梁平把办公室和秘书都利用了起来，让秘书一天八小时坐在工位上接电话接剧本打印剧本给他排日程表他好出去见客，他则不是奔波在见客的途中就是闷头坐在办公室里审剧本。

    递到他这里来的剧本多数都还没有剧本，只有一个大纲和主要演员（拟）的名单，换句话说就是大饼，全是画好的大饼和画到一半的大饼。

    他先把投资额度太小的扔出去——现在没有钱就别搞影视剧。不排除有人能用小钱办大事，但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还是找有钱的更有可能成功。

    其次把婆媳片、家庭片、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这类的也给扔出去。

    有很多投资人其实是分不清电影和电视和不入流的故事之间的区别的，日常看小电影的就不知道大银幕的一些潜规则，一年看不到三十部电影的人也不知道电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本子。

    婆媳和家庭这都适合拍成裹脚布，播得越长越好，韩国、日本、台湾、香港早年都掌握了家庭剧的精髓，那就是拍成裹脚布，可以把一个梗翻来复去的讲上十遍二十遍，一拍就是几十集上百集几百集，观众都不会看烦。中国大陆的电视剧发展缺少了这一类目，是因为当时被台湾、香港、韩国、日本的电视剧给占完市场了，所以当时的中国电视剧走的是发展创新的路线，警匪、反腐、创业、帝王将相，这跟台湾、香港、韩国、日本的精致美丽、浪漫爱情是完全不同的路线，也确实是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家庭片要的就是狗血与来回折腾，两个小时的电影是绝对满足不了观众的，所以电影注定不会跟电视剧抢这个饭碗。

    男女之间的故事也在这一类上，要的就是折腾，两个小时的电影是不够折腾的，只是简单的分分合合也不够震撼，不加个外星人或自杀殉情都不够看。

    虽然这种投资人递上来的本子明摆着就写着“我很好坑”、“我什么也不懂”、“请尽情的骗我的钱”，但梁平是一个有操守的人，他不屑骗钱花，赚来的钱更香。

    如此几番的筛选过后，他才会去见客，见投资人或见演员，有的就是演员自己组剧本自己拍，这就要深入的跟金主聊一聊，看两人的想法能不能相融。

    梁平很乐意为五斗米折腰，但他也不愿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在这样的忙碌中，他有两个月没面见陆皇帝，只是从朋友圈的打卡中看出来陆皇帝身体健康，没有生病。

    这天，梁平看到一个好本子。

    应该说，是一个小清新的小本子，立意不高，普普通通，但可以拍得很美好。

    故事情节是一个女大学生在军训时与教官发生冲突，两人吵了一架。

    一个月后，女大学生在微博上看到了一条求助的消息，据说是有一条被盗猎的猎夹给夹断腰腹的狗需要输血，为了配型，急求大型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