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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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亨说他不是真正的清净纯直,那不能忘的初衷自然不是他了。 至于晋帝,明预直接不考虑。 十五年前他们就看不上背盟杀主是司马氏,十五年后,他们更不会选择连自主之权都没有的晋帝。 而除了苟晞,当今天下还有谁呢? 上党的石勒,汉国刘渊? 明预缓缓摇了摇头,不会是他们两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阎亨可不会选他们。 那是琅琊的司马睿? 或是豫州赵含章呢? 明预一下握紧了手,想起刚刚在大将军府外遇到的黄门。 赵仲舆也收到阎亨被杀的消息,他叹息一声,到底是迟了。 虽然惋惜,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放下,去洗了洗手和脸后就回屋去睡觉。 睡到一半,赵仲舆爬起来,眉头紧皱,“不对,阎亨一死,弊大于利啊,苟晞部将不会真反他吧?” 那本来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劝服皇帝的说辞,可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这番胡诌的猜测有道理啊。 阎亨在苟晞军中似乎很有威望啊。 能与他比拟的是明预。 赵仲舆躺不住了,连忙起身,“来人,去请谭先生来。” 谭中是他的心腹幕僚,这次赵仲舆来郓城也带上他了,与他住在一处,客院距离主院有些距离,但来的还算快。 来人一见面,赵仲舆立即将自己的担忧说出,道:“苟晞要是不能主持大局,那乱的不止是苟家军,还有郓城,还有陛下呀。” 现在皇帝可是仰赖苟晞而存活的。 谭中也忧虑起来,沉吟片刻道:“要是明预肯出面说和,说不定能安抚人心。” 赵仲舆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决定第二天去见一见明预。 第二天,不仅郓城中的官员将军,连在外的部将都听说了阎亨被杀的事,他们或亲自回京吊唁,或派了副将回来。 阎亨府上一片镐素,府内外皆是哭声。 隔着两条街的大将军府上也听到了哭声。 苟晞心中后悔,却也恼怒,脸色阴沉的没有说话。 大将军府上的婢从更加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他。 第620章 陛下,你的机会到了 上门的赵仲舆看到如此情状,心都凉了,这些部将不顾苟晞脸面这样大哭,只怕人心已离。 再看到灵堂上着素安坐的明预,赵仲舆一肚子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怕他才是最大的离心头子。 赵仲舆心拔凉拔凉的,给阎亨上了一炷香后突然想到,既然都离心了,与其离到别人手中,不如去洛阳。 只是这样一来,郓城就很不安全了。 他垂下眼眸思索,离开前还是去找明预说话了。 明预虽比不上阎亨,但他能成为苟晞的左右手之一,能力也不会弱,含章若能得到他,至少和苟晞打起来时不会很吃亏。 明预听出赵仲舆的来意,目光深沉的注视他道:“赵尚书为自家子侄倒豁得出去,却没想过,我一投奔洛阳,恐怕大将军部将也会离散,到时候郓城危险,陛下危险,而尚书您更危险。” 苟晞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一旦他认定是赵仲舆从中作梗,只怕不会放过他。 赵仲舆道:“只要豫州安定,赵含章还掌着赵家军,大将军再生气也不敢杀我。” “可这世上不死人而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明预沉思着看他,“为一个侄孙如此,值得吗?” 赵仲舆沉默了一下后道:“我是为赵氏,为豫州,也为这中原百姓。” 他道:“我今日来吊唁,看众部将为阎先生如此悲痛,显然已生离心,就算先生不去洛阳,总有一日,他们也会离开,到那时,郓城和陛下依旧危急。” “既如此,何不去洛阳?”他道:“至少我可以肯定,若郓城危急,陛下危急,赵含章一定会出兵相助。” 明预目光越发幽沉,“赵尚书对她就这么自信?” 赵仲舆点头道:“她是顾大全之人。” “就和赵尚书一样吗?就算她抢了你的族长之权,就算她打压得赵济抬不起头来,还逼死了赵吴氏?” 赵仲舆脸色微沉,但依旧点头道:“对,” 他目光幽深,“赵氏不是我赵仲舆一人的赵氏,豫州也不是赵氏一族的豫州。” 所以为了保住豫州,保住赵氏,他一个人的恩怨得失并不要紧。就如同他的兄长,即便不喜他,不喜赵济,为了赵氏,他也会把族长之位给他,选定赵济为继爵之人。 如果不是赵含章出乎意料,赵长舆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对大房母子或许不公,但对赵氏却是最好的安排。 为大家,就只能舍小家之利。 赵仲舆目光闪动,所以,最后他选择把家产一分为二,暗中给赵含章留了一份资产,也不全是为了大房吧? 也有给赵氏留一条后路的原因吧? 若是赵济这一脉不济,那赵含章这里还有一条退路。 她在西平,而赵济在洛阳,一内一外,进可攻,退可守…… 赵仲舆心绪起伏剧烈,直到这一刻,他才隐约触摸到赵长舆真正的部署,那么,赵含章是否也领悟到了呢? 明预没有当场给赵仲舆回话,赵仲舆也愿意等候,所以转身离开了。 只是回到赵宅,从车上下来时脚步有些踉蹡。 正巧赵济要出门,父子两个在门口相遇,赵仲舆眼眶通红的看着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问道:“你要去何处?” 赵济愣了一下后道:“与友人相约用饭,父亲,您怎么了?” 看着像是才哭过一样,不就是死了一个苟晞的幕僚吗?值得这么伤心? 赵仲舆抿了抿嘴道:“最近城中不安稳,无事你少出门,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又道:“你现在还在孝中,不要耽于玩乐。” 妻孝也是孝,虽然就只需守一年,但吴氏才死了多久,赵济三天两头的在外寻欢作乐像什么话? 赵仲舆脸色阴沉的越过他往里走,郓城发生的事他得告诉赵含章一声,明预要是答应离开,只怕还得她派人来接应。 不然明预很难活着走出兖州。 明预没有停灵很久,只两天,第三天就把阎亨的尸体拉到寺庙中一把火烧了,只收了骨灰。 然后他就病倒了,将阎亨府中的下人遣散,自己回到明宅就闭门养病,紧闭不出。 没人觉得不对,明预本来就生病了,都严重到自备棺材了,此时好友离世,沉重打击之下只怕更不好。 所以温畿等人也没敢多打搅,知道他把阎亨烧了,以后要把他的骨灰带回故土,便只叹息一声,各回各处办差去。 没人知道,明预受此打击,病却开始好转。 他一日早晚两顿药,一滴药都不剩,开始积极养病。 等自觉好了许多,他就手写一封信,让人送去赵宅,在考虑过后,他认为阎亨说的初衷就是赵含章,所以他答应去洛阳。 赵仲舆收到信,大松一口气,立即给赵含章去信。 赵含章还在为阎亨伤心呢,同时忧虑起郓城的局势来。 阎亨还是死了,那么苟晞是不是也会如历史上那样众叛亲离? 他要是单独在兖州,被众叛亲离没啥,她说不定还能趁机把兖州抢过来呢,可要命的是皇帝在他手上。 赵含章垂下眼眸,本来她鼓动皇帝迁都郓城,就是想打断他在洛阳被俘的命运,他是无权,可他的存在就如一根神针,他在,这个世界的乱就还有一个度。 不管是她、西凉张轨、琅琊的司马睿,还是两湖地区和江南,都不敢太过分,乱的有控制。 一旦他出事,晋室前脚沉没,天下后脚就能多出几个皇帝来,到时候只会更乱。 刘渊为什么一直想攻入洛阳抓皇帝? 因为只有晋室沉没,他这个汉国皇帝才能名正言顺的接任啊。 赵含章沉吟片刻,摸出一沓纸来给皇帝写信。 人心离散,与其出去单打独斗或者投靠石勒,不如选择皇帝啊。 她是不介意皇帝权势更大一些的。 所以赵仲舆的第二封信还没到赵含章的手上,赵含章的信先到了郓城。 赵含章的信件可以直达天听,并不会被拦截,所以信件在苟晞的眼皮子底下送进了皇宫。 开头第一句,“陛下当下处境危急,却也是三年以来最大的机遇……” 皇帝下意识就合上了信件,然后挥手让殿中伺候的人下去,这才展开信细细地看起来。 第621章 心思浮动 皇帝将信细细地看完,激动的起身原地转了两圈,他有点儿不放心,又掏出信来仔细看一遍。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很想现在就招人进来商议,但想到这些年的艰难,他又忍了下来。 赵含章说得对,此事应该徐徐图之。 皇帝安静了下来,硬是等到了第二天才召见他几个心腹和赵仲舆。 他悄悄问他们,“阎亨为苟将军所杀,他身边的人去吊唁的多吗?” 几位大臣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提起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阎亨都成灰了,但还是有人道:“应当不少,那天赵尚书不是去了吗?” 阎亨死在苟晞手中,除了跟他关系好的部将外,没人去吊唁,朝中大臣去的也只赵仲舆一个而已。 他们和阎亨并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