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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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庭涵呢,他也要见一见明先生的。” “是。”听荷一一应下,退了下去。 傅庭涵猜出他们要正式见一下明预,所以没有出门。 看到赵含章,他就不由想到她昨晚拽着他的衣袖说要争夺天下的样子,他不由一笑,从案上找了个表格递给她。 赵含章接过,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是说这几年天气不定,有可能会大旱吗?这是我拟定想要在洛阳和豫州一带建造的大坝,要是真的干旱,可以引水浇灌。” 赵含章看着表格上的计划,叹息一声,“法子好是好,但此时征发劳役,恐怕百姓日子会很不好过,大家才安定下来,这会儿还未缓过劲儿来呢。” 傅庭涵道:“现在不难过,那等灾难来时就会更难过,既然没缓过劲儿来,那就不必要缓了,紧绷的弦一旦松懈就再也绷不起来了。” 赵含章冲他扬眉,惊讶他突然而起的强势,“你夙来温和,怎么突然?” 傅庭涵抬头看她,疑惑,“不是你说的志在天下吗?你要打这么大的地盘,需要的资源可不少,须得从现在开始准备吧?” 赵含章:!!!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说的?” 傅庭涵仔细地看她,确定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就缓缓点了点头,“你说,你不止要司州和豫州,还要整个天下。” 赵含章惊呆了,天啊,她野心这么大的吗? 她想了想,心里竟然不意外了,其实打天下似乎也不错,不然任由它发展,还得再乱两百多年呢。 赵含章很快接受了自己的狂言,重新低头看手中的计划表,沉吟道:“这件事可不容易,得招会修建水利的人才。” 傅庭涵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建多大的水坝,水路怎么布置,都需要现场勘察后决定,修建时也需要他们指点。” 这方面的知识不是庶人能得到的,甚至寒门士子中也少有人能有此知识,还是得找世家里精通水工的人。 赵含章再次眼馋起隐居山林里的张协和夏侯晏,她来回踱步,看了看手中的表格,最后还是咬咬牙道:“我再去一趟,这一次要是还请不下人,我以后就不去了。” 傅庭涵忍不住笑起来,她上次从山里回来也是这么说的,说不会再去强人所难。 傅庭涵想了想后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赵含章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赵含章就让听荷准备了一些点心,肉和酒,当即就提着要进山。 进山前,她叫住跟随的曾越等人,“你们在山下候着吧,我和庭涵上去就行。” 曾越不愿,“万一女郎遇到危险。” 赵含章将剑拿在手里,不在意的道:“这是在洛阳,又是名士隐居之地,能有什么危险?只要不是外敌设伏,一些宵小我还不放在心上。” 赵含章还是很惜命的,之所以不让曾越他们跟着,是因为上次她带着护卫去时,两位名士都表现得不是很开心。 既然是请人出山工作,自然还是要投其所好,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 听荷和傅安立即上前一步,紧紧地跟着,赵含章倒没反对他们跟着,让俩人提上东西。 张协和夏侯晏隐居在山间,需要往上爬一段,上面有平地,张协让家中下人在上面修建了一个茅草屋,还有茅草亭子,又开辟了两块地,一块种菜,一块种麦粟。 赵含章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有闲情逸致亲自下地,但地里的确栽满了菜蔬和麦粟。 山里气温低,也因此播种和收获都要晚一些,赵含章到时,地里的谷子刚成熟,夏侯晏和张协正卷着裤腿站在田里收割,听到动静,还以为是下山采买的下人回来了,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赵含章,俩人都微讶,可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而已。 赵含章再来,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说真的,俩人心里都有些微的高兴。 洛阳的情况他们一直关注着,他们没想到洛阳会恢复得这么快,赵含章能做得这么好。 而被一个精干的刺史看重,三番两次的上门来请,俩人心底是有些高兴的,这意味着他们的人品和才华被认同。 赵含章一看到他们就扬起大大地笑脸,大声招呼道:“张先生,夏侯先生,我来看你们了。” 她扬了扬手中拎着的酒,笑道:“我带了两坛酒来。” 夏侯晏和张协也都不由露出了笑容,目光略过赵含章定在傅庭涵身上,然后看向俩人身后,见他们只带了一个婢女和小厮上山,没有护卫家丁,脸上的笑容便就更深了一些,“赵使君缘何来我这陋室?” 赵含章叹息道:“来请先生下山啊。” 俩人都没想到赵含章还是这么直接,略一挑眉后道:“我二人已经拒绝过赵使君了。” “所以就过来说说话,”赵含章笑道:“两位先生若肯随我下山自然好,便是不肯,说说话,我心里也好受。” 第656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夏侯晏和张协不由相视一眼,俩人将镰刀丢到田埂边,问道:“赵使君有何烦心事?” 张协拍了拍身上的土,将裤腿放下,先请赵含章和傅庭涵坐下。 茅草屋前铺有席子,还放了矮桌,边上有火炉子烧着热水,随时可烹茶热酒。 赵含章和傅庭涵将礼品放下,并不急着坐,等俩人都上前,这才分主次对着跪坐。 她将酒封拍开,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碗倒酒,一边却叹气道:“烦心事可太多了,治理一地并不容易,何况我要治理两块地方,且都是百废待兴之地。” 她道:“有人与我说,这几年天生异象,只怕会大旱,所以我想在洛阳和豫州多修水坝,挖井通渠,以确保民生。” 张协和夏侯晏皱眉,“天生异象?” 赵含章点头道:“可能天气转寒,春夏之际有可能会干旱,不利于庄稼生长。” 俩人又忍不住对视一眼,他们还以为赵含章要说,天子无德,因此天生异象呢,咳咳,他们想太多了。 “所以赵使君上山来是为水利之事?” 赵含章也不扭捏,直接点头道:“正是,知道修建水利的官员大多跟随陛下去了郓城,其余也散于各处,含章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所以只能上山请二位。” 哪里是跟着皇帝去了郓城,大多是跟着东海王跑了,或者举家离开了洛阳。 跟着皇帝跑的几个人中,曹平算是相关方面的人材,已经被赵仲舆挖到洛阳来。 但赵含章想要修建的水利设施不少,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能请到一个算一个。 赵含章星星眼看着俩人。 见张协和夏侯晏都巍然不动,赵含章就道:“此次请两位先生并不是为了与苟将军或者他人相争,真的只是为了修建水利。” “虽说现在洛阳没有战事,可赵汉依旧在并州虎视眈眈,谁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又出兵南下,此时若果真如猜测的那般天降大旱,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赵含章道:“我的兵得吃饱了才能打仗,所以粮草皆要从百姓身上来,若没有水坝和沟渠,百姓们别说供应赵家军和豫州军,只怕连自己都喂不活。” 她叹息道:“这两年因洛阳饥荒而生的惨事将会重演,我心有不甘啊。” 张协抿了抿嘴,他也不甘! 他心如同火烧一般煎熬起来,不由的扭头看向夏侯晏。 夏侯晏低头喝酒,沉吟不语,他不愿再卷入朝局之中。 赵含章目光也顺着落在夏侯晏身上,抬手给他满上酒,道:“我知道,两位先生都不愿再卷入朝局之中。” 夏侯晏和张协抬眼看向她。 “可若天下大乱,又有何处能够真的不受朝局影响呢?”赵含章道:“所以张先生和夏侯先生想要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既如此,不如积极一些入世,既可救人,也能救己。” 夏侯晏皱了皱眉道:“洛阳若不能容身,我们便南迁就是,赵使君,非是我等推脱,而是我们年纪都大了,身体又不好,陛下征辟我等尚且不应。”何况你呢? 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但彼此都明白。 一直安静的傅庭涵抬头看了他一眼,再转眼见赵含章皱着眉头没说话,就知道她虽不赞同,却不愿意和两位先生把关系搞僵。 他抿了抿嘴,放下茶碗道:“所以两位是想逃避一辈子吗?” 夏侯晏似笑非笑的看了傅庭涵一眼,道:“傅公子的激将法对我等无用。” 张协都道:“若是激将法有用,我等早下山去了。” 傅庭涵却摇头道:“不是激将法,是实话,你们一直在逃避自己的责任,两位先生是以隐世来逃避,王衍之流是以入世来逃避。” 夏侯晏和张协皱了皱眉,虽然他们也不太喜欢王衍,但他毕竟是名士,地位又高,这会儿又死了,傅庭涵一个晚辈,怎能如此无礼的称呼他的全名? 傅庭涵根本不受他们的脸色影响,直言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两位都出身世家,权利更大,按说责任应该更大才对,但你们遭遇挫折就只一味的知道躲避。” “要是含章请你们下山是为了和苟晞等人争斗,你们拒绝也就算了,但这次分明是为了天下百姓来的,你们下山后的作为直接受益的是洛阳和豫州的百姓,为什么还自持才华不愿尽自己的一番责任呢?” 张协瞪大眼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夏侯晏直接嗤笑道:“一人之力何时能影响天下兴亡了?更不要说匹夫了,傅公子言过其实了。” 夏侯晏不喜欢傅庭涵,尤其是他刚刚那样说他和张协,因此他也毫不客气的打量了一下傅庭涵,然后出言讥讽道:“傅公子,听闻你现在做了赵使君的工部尚书,其中便掌管水部事宜,那修建水利便是你的职责了。早听闻傅公子是赵使君的左膀右臂,虽从小熟读诗书,却对诗书不太精通,反而更喜欢各流技艺,所以赵使君名下许多作坊都出自傅公子之手。” 赵含章皱了皱眉,心中不悦。 她一直顾忌俩人名士的身份,加上她又是请人的,所以好声好气,即便在一些事的认知上有分歧,她也愿意暂时相让,可现在看来,这完全没用嘛。 于是赵含章也不压着自己的脾气了,道:“夏侯先生,天下不是某一个人的天下,也不是一个家族的天下,不止世家贵族对它的兴亡起影响,匹夫亦可扭转。” “您看不起匹夫之力,但要知道,我赵家军便是一个又一个匹夫组成,是它保护了洛阳,保护了您的性命,”赵含章沉声道:“赵汉的石勒将军,出身羯胡,曾做过奴隶,您能说他现在对天下毫无影响吗?” 夏侯晏脸色微变。 赵含章叹息一声,干脆拉着傅庭涵起身,叉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今日就当含章未曾来过吧,这酒送与两位先生了。” 她道:“先生既然想要南下,那就趁早吧,不然等到入冬,天气寒冷又路途遥远,路上不好行走。” 她微微躬身道:“告辞了。” 第657章 人才无价 傅庭涵并不因为夏侯晏的针对讥讽变了脸色,也叉手行了一礼,只是离去时问他们,“南边是暂时安稳,但十年,二十年以后,它也能一直安稳吗?到时候两位先生或许已经不在,可你们的子孙后代总是在的,这天下的人也不可能灭绝,两位就没想过结束这乱世,而是让它世世代代的混乱下去?” 夏侯晏被他气得胡子都吹飞了,见俩人真的就这么走了,不由扭头和张协发火,“他这话是何意,难道这乱世是我想的吗?既不是我等让这世道乱的,我等也没本事结束这个乱世,与我等何干?” 张协却在低头喃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夏侯晏:…… “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这就是小儿激言,怎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