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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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汲渊这样的读书人,因为特殊的环境下不能自己出仕为官,他们就会选择一些人效力,企图通过官员为介质参与到政治活动中。 知识分子们如此热衷于出仕,最根本的原因不就是当官带来的利益吗? 这个利益是全方位的,不仅包括钱财,还有地位,特殊的地位。 比如说,士绅阶级可以免掉很多赋税。 第977章 恩威并施 赵含章:“所以车船税上我减免了一辆车。” 赵瑚:“一辆车管什么用?我家里的马车,只我用的就三辆了,你直接不收士绅官员的车船费不就好了?” 赵瑚说到这里一顿,眼睛瞪大道:“不对,你又糊弄我,车船费你也只免了官员和三老的,我又不是官员,又不是三老,我家的车船都要交税!” 赵瑚说得口水飞溅,赵含章只能唾面自干,依旧笑得温和,“七叔祖忘了程叔父和正堂弟吗?他们名下都有一辆车的免税额度,五叔祖也有铭伯父呢,对了申堂兄此次立功,等他伤好了也当个官吧,这样家中就有两辆车马的额度了。” 赵淞和赵瑚被他说得一顿,和缴纳赋税来说,自然是家中子弟的前程更吸引人注意。 不过赵瑚却不是好糊弄的,只顿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我们在说算缗令,你少扯一些其他的,士绅都要算缗钱,你看以后还有谁愿意到你这儿来当官。” 赵含章:“七叔公将士人说的也太俗了,而且官员都有减免额度,不比普通百姓好吗?”赵含章道:“就是我也无例外,同样要缴纳算缗钱的。” 赵瑚还想反驳的话一顿,心中一动,上下打量起赵含章来,“那赵家军中的兵马算不算资产?” 现在赵含章手下的兵马可不少,要是一辆马车或马匹一算钱,那…… 赵瑚快速的算起来,越算眼睛越亮,同时发狠,赵含章光缴纳这些钱就得倾家荡产吧? 正高兴,就听赵含章幽幽地道:“七叔祖说笑了,这天下哪有什么赵家军?这不都是朝廷的军队吗?” 赵瑚和他身后的三位老爷皆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赵含章,她竟如此无耻,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来的? 就连赵淞都红了脸,来回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替赵含章劝说赵瑚,主要是边上还有外人呢,总不能让他们看赵氏的笑话。 “你也听到了,三娘都要算缗钱的。” 赵瑚忿怒,“不算赵家军,她现在有什么钱?她当然不急,可我家底多啊,五哥,就是洛阳晋室当家时我都没交过算缗钱呢,现在她当家,我反而要交……” 这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不玩了! 赵含章脸色微冷,为了给赵瑚留面子,她转头和他身后的三人道:“陈老爷们先去偏屋喝茶歇息?” 赵云欣立即钻出来,笑着请三人移步。 陈老爷三人在赵含章开始散发冷气时就后悔了,赵云欣一开口,三人都没敢看赵瑚,立即起身离开。 三人一走,赵含章脸上的笑容就淡了。 赵瑚此时依旧不怕她,他觉得他有理,所以气势汹汹的盯着赵含章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赵含章嘴角蘸着浅笑道:“七叔祖,自我接手豫州以来,您的资产增加了近十倍吧?” 赵瑚:“那也全是靠我的本事,你又不肯帮我。” 赵含章就静静地看着他,赵瑚便有些结巴,“我,那也是我上下打点的。” 赵含章轻哼一声道:“若没有赵氏与我给您做靠山,您出了西平的生意能平安进行下去?远的不说,江南本地士族林立,那里就有人私铸铜钱,您运到江南的新钱能用出去,靠的难道是您的名望吗?” 一个市场就这么大,江南敢私铸铜钱的必定是当地的大势力,甚至是几家士族联合在一起,市面上流通他们私铸的铜钱,赵瑚插进他们的市场里,东西没被抢,人没被杀,难道是因为赵瑚吗? 当然不是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赵瑚腾出一条路来,不过是看他背后站着赵含章罢了。 “您现在的商队,不管是南去的,还是北往的,都是打的赵家军的旗号吧?”就那一面赵瑚悄悄摸去的旗帜便抵多少人马了,他摸去的还不止一面。 “更不提你借着我的名号在各州,各郡行的方便了,”赵含章道:“我打下一州,你就拿着钱去买房子买地,哪次不是给你挑最好的?若没有赵氏,没有我,七叔祖也能以如此优惠的价格拿到那些东西吗?” “还有各行生意,”赵含章说到这里,脸色越发冷冽,“今年粮价和盐价飞涨,七叔祖趁机赚了多少钱?” 赵瑚涨红的脸恢复了一些,理所当然的道:“这粮价又不是我挑高的,我不过顺势而为赚这笔钱罢了,这都能怪在我身上?” 赵含章冷着脸道:“七叔祖,人的位置不同,所要尽的责任也不同。你享受了我和赵氏带来的便利,那就要为我,为赵氏付出一些东西,以巩固赵氏的名望。” 她道:“随波逐流,以商谋暴利的事别人做得,你做不得,何况,你哪来的盐?” 赵含章目光越发凌厉,盯着他看,“贩卖私盐是大罪,何况你还私开盐矿!” 赵瑚有些不服气,道:“天下早就混乱,官私不分,别人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赵含章冷淡的道:“从今以后,除了我外,天下任何人都做不得此事了。” 赵瑚瞪大眼,“你!” 赵含章:“七叔祖,我除了以理服人,还会以权服人。” 赵瑚顿时说不出话来。 赵淞眉头紧皱,却没吭声。 赵瑚看他,见他不为自己说话,只能不甘不愿的默认了。 赵含章这才和缓了脸色道:“七叔祖,何必拘泥于眼前的蝇头小利呢?我也不怕告诉您,算缗钱我只打算征收一次。” 赵瑚微楞,问道:“你不是要恢复旧制?” 赵含章摇头,“算缗令对商业的打击很大,我本不想用此法的,但国库空虚,为了不让天下大乱,我就只能行此法,以富者养贫者,待过了这一年,来年日子好过了自然会免除。” 赵瑚悄悄松了一口气,赵淞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赵含章就冲俩人笑道:“还请两位叔祖替我保密,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为免有人拖延隐匿,故没有向外漏口风。” 赵瑚心中嘀咕道:还不如不告诉我呢,我也拖延,拖到明年废除的时候就好了。 赵含章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和赵瑚道:“还请七叔祖做个带头的榜样,不然国库空虚,我养不起军队,最后还得族里帮衬,毕竟赵家军,它姓的可是赵氏的赵,也是七叔祖商队撑着的旗帜上的赵。” 赵瑚:…… 赵淞一听,立即扭头和赵瑚道:“你好好交算缗钱,该交多少就交多少,我家里也是要交的。” 第978章 改革 赵瑚嘟嘟囔囔,“刚才还说没赵家军,只有朝廷的军队呢,现在就又是赵家军了……” 话虽如此,想到这些年生意扩张的速度,他到底没舍得失去这个靠山,黑着脸应了下来。 赵瑚气势汹汹的来,最后沉默的离开了。 赵淞则留了下来,和赵含章道:“三娘,你夙来仁厚,在百姓中的声望极高,即便如此,还是有人非议你,尤其是士人中间,他们都觉得你对士族太过苛责,失了宽仁之心。” “算缗钱以前只针对商人、工匠和放高利贷的人,从未包含过士族世家,”他叹息道:“就连你七叔祖都难以接受,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对赵淞,赵含章更愿意说得详细一些,道:“五叔祖,便是钱,这世上也有视之为粪土的人,我有自知之明,从不指望世上的人都爱我。” “尤其我在这个位置上,不论我做出多大的成就,都有可能毁誉参半,甚至谤多于赞誉,这些我全都不在乎,”赵含章沉声道:“我只要问心无愧,不忘初心就好。” 她道:“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会坚定不移的朝着我的目标前进。” “您说的士族只是您接触到的士罢了,他们多出自豪富之家,但在我眼中,这天下的读书人都可称之为士,铭伯父是士,汲渊明预和常宁也是士,”她道:“我相信我的举措是让天下的士变得更好,他们更有前途,也更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若是如此,士这一阶层还要将我视为敌人,那我无话可说。” 赵淞心头震动,隐约领悟到了她的意思,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位高权重,声威势大,自是可以镇住所有反对的声音,但你之后呢?小皇帝没有这个威望,待你……恐怕天下又要陷入混乱之中。” “改革不是那么容易的,”赵淞语重心长的道:“自古以来的改革者,强如吴起、商鞅,无不惨死,甚至连累家族。” 赵含章面色不变,只是更加坚毅,“五叔祖,吴起虽亡,变法却使楚能够马饮于大河,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商鞅虽死,但新法不败,秦由此而强盛,这才有始皇帝天下一统的局面。我的改革,只要新法不灭,于国于民有大善,我便不悔。” 赵淞张了张嘴,再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半晌他起身要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微微回头问:“战事已歇,你和庭涵的婚事何时要办?” 赵含章浅笑道:“待问过傅祖父,我们便可准备起来了。” 赵淞这才叹息一声离开。 他走出赵宅,赵瑚还没走,陈老爷三个已经告辞走了,他们有点后悔跟着赵瑚来找赵含章要说法,搞了半天,赵瑚自己都没能坚持住。 不仅没有任何改变,还让他们三人在赵含章面前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赵淞出来时,赵瑚正拽着从外面回来的傅庭涵说话,他坐在车辕上,而傅庭涵一脸老实的站在车旁听着。 赵淞过来,只听到一句半,“身为一个郎君,怎能让未婚妻子为钱财烦恼呢?你们总要成亲的,难道那时候也要这样紧紧巴巴的……” 一看到赵淞,赵瑚就把未说完的话憋了回去,然后松开傅庭涵的手,只是因为话没说完,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赵淞瞪了他一眼,和煦的对傅庭涵道:“庭涵回来了,快进去吧,三娘正等着你一块儿用食呢。” 傅庭涵松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向赵淞赵瑚行礼后退下。 赵瑚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一脸的惋惜,五哥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他说不定就能把傅庭涵说通,让他到他这儿来做智囊了,也不指望他离开赵含章,只是闲暇之余和他搞些东西,那也足够发财了。 他可是知道的,现在赵含章手上几个下金蛋的产业都有傅庭涵的影子在。 赵淞坐到车里,对还在冲外张望的赵瑚道:“别看了,他手上有再多的东西也到不了你手上,有三娘在呢。” 赵瑚只能失望的收回目光,坐到赵淞的对面,皱眉问:“您跟她说什么呢,这么久?” 赵淞没告诉他,只是道:“老七,你以后对三娘客气一些,她现在可不止是赵氏三娘,还是太尉,是大将军,以她的身份,是先有国,后有家。” “我们与她,是同族,是同盟,所谓同盟就是合作,既是合作,那就要有所付出,不然我们哪来的脸面享受成果呢?” 赵瑚一愣,眉头蹙道:“我没有付出吗?哪一次她要打仗,要赈济灾民我不出钱出物的?” 赵淞就瞥了他一眼道:“那也要把脾气收一收,不要忘了君臣主辅,族中几房,这几年就属你出的钱财最多,可有几人念着你的好?你要坏就坏在一张嘴上。好在三娘公私分明,眼睛明亮,没有让你实际亏损,要换个小心眼的,就凭你这张嘴,任你付出再多,对方也要压着你。” 赵瑚气得鼻子喷气,“五哥,我都一把年纪了,是赵含章的叔祖父,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赵淞冷淡的道:“你有胆现在进去再骂她一顿?” 想到刚才赵含章冷冽的脸色,赵瑚没敢说话。 赵淞就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东西,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这脾气再不改,以后怕是要惹出大祸来。 傅庭涵走到大堂,进来发现她正提笔皱着眉头看公文,就上前看了一眼,是他祖父为雍州求钱粮赈济的文书。 “没钱是吗?” 赵含章叹息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