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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BE后全员火葬场 第8节

    此人银冠白衣,年纪与他相仿,眼睛狭长而挑,眉目笼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狂妄,一笑起来,倒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凌墨尘。

    当朝国师,皇上的药师。

    比起封重彦的努力,他的成功之路就简单多了。

    十六岁时以一身蹴鞠的功夫被皇上看中,后又以擅长占卜,炼丹被皇上一步一步抬到了国师的位置,如今在朝九年,与封重彦一样皆是皇帝信赖之人。

    两人在朝中的地位,便如同权衡器,左右一个秤砣,相互较量,又相互制衡。

    凌墨尘似乎也很意外,笑道:“看来周大人今日这酒确实乃珍藏陈酿,连省主都来了。”

    周大人已经不敢去看封重彦的脸了。

    御史台自两年前归了尚书省督察监控,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想要在封重彦跟前讨功,擅自揣摩他的心思不说,自作主张地混入了内侍,打听那不该打听的,当场被人抓住,眼下便成了省主的把柄。

    “省主......”周大人回头招呼。

    封重彦没看他,走向凌墨尘,掀袍坐上了他对面的蒲团,笑道:“今日有幸能与国师品酒,倒不枉走这一趟。”转头看向把头埋在胸前的周观道,“周大人,有什么好酒都拿出来吧。”

    —

    从封家出来后,阿音一直缠着沈明酥,还带她去看了自己的‘小桃花。’

    小桃花是一只小猫,因身上有粉色的斑点,取名为小桃花。

    吃完饭后,两人在院子里逗了一下午小桃花,二爷和二夫人也没去打扰,黄昏时二爷才找到她,“既然你在京城,咱们也就不走了,封家虽是名门大户,能给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你身后也不能没有亲人,有我和你婶子陪着,将来有什么事,想说个心里话了,回头时也有人在。”

    这门婚约的悬殊,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今日她这般回来,沈二爷没直接过问原因,但知道她多半是受了委屈。

    沈明酥没瞒着,“封家的婚事我已经退了。”

    沈二爷一愣,沉默片刻后,叹了一声道:“退了也好。”困在那深宅子里,不如出来自由自在。

    沈明酥又道:“二叔不能呆在京城。”

    沈家两房,大房学的是医人,二房学的是医兽。

    十七年前新帝登基,朝中臣子包括太医都换了一批,沈壑岩便是被贬的那一批太医,回到幽州后以替百姓会诊为生。

    二房沈南兆学的是兽医,年轻时便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原本就居无定所。

    何况如今她已同封家退了亲,沈家的人更不合适留在京城,她也一样,“我想去一趟青州。”

    沈二爷皱眉,“你怎么还不......”

    “我要亲眼看到月摇。”

    “她已经不在了,青州战乱,那等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你真想好了要退婚,咱们可以去其他地方,金州,齐州都可以。”

    “二叔也相信父亲和母亲的死乃前朝人所为?”沈明酥突然问。

    见沈二爷的神色僵住,沈明酥平静地道:“我去哪儿都一样,但不能同二叔一起,阿音她还小......”

    沈家老祖宗的安排早就有了先见之明,她庆幸二叔一房学的是兽医。

    “要走一起,你父母不在,我便是你的长辈,岂有丢下你不管的道理。”不容她再说,沈二爷态度坚决,“你父母的案子,封重彦没必要隐瞒,证据确凿,对方也招了,真相便是如此,阿锦,该放下了。”说完起身,“我去让你婶子收拾房间,今日好好睡上一觉,旁的事有二叔在,不要多想。”

    天边最后一点晚霞退去,陈旧的屋子内慢慢地蒙了一层黑纱。

    不久后,迷沱灯火混入夜色,又渐渐地成了余晖,虽朦胧,但什么都看得见。

    就像那夜,母亲死死地攥住她的手,眼里的不甘和恨意交织,她看得清楚,她以为母亲认错了人,却听她道:“你记住了,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你也要先护住你妹妹......”

    “苏莺!”

    “我怎么了!沈家十几条命还不够吗,我只想要阿摇活着。”

    衣袖突然被人拽了一下,沈明酥转过头。

    一颗小脑袋从她身后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道:“娘亲说,姐姐是想妹妹了,姐姐别哭,阿音也是姐姐的妹妹。”

    细嫩的小手勾了过来,套在她的手指上,柔柔软软直击心房,“姐姐,我带你去看花灯。”

    ......

    “阿姐你看,这灯好不好。”

    “阿姐,不是要去集市吗,你到底说话算不算数.....”

    “好啊。”沈明酥答。

    听阿音缠着沈明酥要去闹市,婶子也跟着一道。

    阿音一边手牵一个,小姑娘才四五岁,一路蹦蹦跳跳,许是觉得沈明酥好看,时不时仰头偷看一眼。

    细细打量,阿音倒是真和阿摇有些像,反倒是自己的样貌,与她们不太一样。

    婶子说三日前他们便来了京城,怕贸然上门,惹人无端猜测,误以为他们是来寻官谋财,那日见到她也是意外之喜,“你二叔让阿音把玉佩给你,是为想单独见你一面,没想到会吓着你。”

    婶子心疼地问她:“你这一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

    经历了三个月的逃亡,她杯弓蛇影了。

    “听你二叔的吧,往后你就跟着我们,虽说日子清苦些,但同阿猫阿狗打交道,比人简单。”

    各样繁灯照着热热闹闹的夜,夜风扑面,湿漉漉的气息扑在脸上,又凉又暖,很久没有如此真实过了。

    心底有那么一刻因这句话而动容,想应一声:“好。”最终还是沉默,轻轻地捏了捏掌心内那只暖和的小手。

    大人的话阿音听不懂,见到新奇的东西,便扯着两人往前奔。

    大邺分二十六州,属京城最为繁华,城中人无论有钱没钱都喜欢享乐,除了光顾酒楼茶楼之外,皮影也颇受青睐,一条街总会遇到一家皮影班子。

    阿音没见过,嚷着不走,婶子无奈买了一张长凳,见旁边的小娃手里拿着糖葫芦,怕阿音待会儿吵,一人出去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买,留沈明酥和阿音二人先看。

    京城不禁宵,夜里最为热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不久后空缺了一边的长凳,突然坐下一人。

    深色的锦缎长袍在夜色华灯下瞧不出什么颜色,但那股冷梅香,沈明酥熟悉,警惕地转过头。

    封重彦则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阿音,目光深邃探究,似是要从她小小的身躯上审讯出某种他想要解开的疑惑。

    沈明酥一把搂住阿音,转身瞧见不远处走过来的婶子,轻声哄道:“阿音乖,娘买了糖葫芦,去你娘那里。”

    见阿音扑到了婶子怀里沈明酥才回头,看向跟前此时不该出现的人。

    封重彦却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问她:“沈二爷沈南兆,他何时来的?”

    “前几日。”

    “他不该来京城。”

    沈明酥没应他,“封大人寻我,还有事吗。”婚书已经给了,封家不必再为要娶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大奶奶而痛心疾首。

    他封重彦也解脱了,沈家的事情与他再无关系。

    “玉佩是沈南兆带给你的?”

    时隔一日,难为他还记得。

    见她不答,他又问:“沈月摇活着?”

    沈明酥答:“死了。”又道:“如你们所想的那样。”

    封重彦没出声,片刻后转过头,望着荧幕上跳动的魅丽人影,下巴扬了扬,“你要是喜欢,我让人搬到府上?”

    “封大人随意。”见婶子抱着阿音一直瞧着这边,沈明酥不想同他再耗下去,又问了一次,“封大人还有何事?”

    封重彦看了一眼她,偏头示意福安上前。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早已被清理,福安立在两人身后,弯腰如同禀报公务一般。

    “四日前青州传来捷报,二公子的义白军围堵了胡人统领,消息一到,康王立马请缨要去青州代替二公子。”

    在沈家同他相处了三年,他的聪明和笼络人的手段沈明酥比谁都清楚,听出来了他是在放下态度,愿意给她一个解释,告诉她他很忙。

    封重彦盯着她漠然的神色,让福安继续。

    “早朝后省主便同陛下呈报了与沈娘子的婚事,陛下赠给了沈娘子十箱贺礼,午后已到府上。”

    说完了,福安退到一边。

    封重彦缓缓起身,走到她跟前,距离很近,脚尖都快要碰到她的裙摆了,俯身看着她的眼睛,细声细语问她:“回去?”

    沈明酥抬头,对上那双仿佛被柔情揉碎了的眼睛。

    当年他从绝地之中反杀回来,朝中人人都道他时运好,两年过去,还怀有此番想法的人,多半只剩下一些愚蠢和狭隘之辈。

    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从来都不是运气,也并非仅有权势的压迫,还有真正的服从和敬佩。

    他不是利剑,也并非猛虎,而是一张潜伏在暗处的网,以心为诱饵,诱人入局。

    他知道你想要什么,并且毫不吝啬地给你。

    她有些猜不透他对这桩婚约到底是什么态度了,也是救命之恩不可不还?

    沈明酥偏开头,看着旁边河道里的粼粼波光,“我与封大人的婚事已退,封大人不必再背负救命之恩,而封大人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凭你的本事和地位,想必也不用我再去成全你的名声。”

    两人在京城相见后,从未坐下来对等的聊过一次。

    推心置腹的思念,早就被冷落和沉默消磨干净,没成想头一回与他挺直腰身谈话,是在退婚后。

    封重彦良久才道:“还生气?为了沈月摇?”

    “封重彦。”沈明酥转过头,如同当年她在沈家时那般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没生气。”

    “但我后悔,一年前投靠了你。”她说的是真话。

    她费了一年的时间在求他帮忙,经历了千疮百孔,最后月摇还是死了。

    没再去看他的脸色,抬头望向还等在前方的婶子和阿音,沈明酥平静地道:“我说过不会在去纠缠你,你也别来找我。”

    —

    回去时婶子问她:“当真放得下?”

    沈明酥点头:“岁月更迭,瞬息万变,每个人都在被命运和使命推背往前,我与他的立场早已不同,他有他要奔波的前程,我有我的路要走。”

    她身陷沼泽,只有靠她自己往上爬。

    婶子诧异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柔声道:“当年你娘同我说,屋里的两个姑娘,一个不长心,一个长不大,将来待他们归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如今瞧来,你倒没让她操心,人心都是一瞬间长大的,要是她能预判到今日,怕也不会说出当初那句话。”

    夜里阿音吵着要和她一起睡,婶子没办法,多备了一床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