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莫聆风收回手,点了点头,反手到背后扯了一下衣裳,又冲着邬瑾摆了摆手,走进了二堂。 殷北站在原地没动,大喊:“您在哪里见他?” “前堂。” 殷北立刻去请人进前堂,邬瑾扶着门框,方才升腾起来的热意缓慢消散,他在风里眯起眼睛,向前迈步,往前堂走去。 石远站在前堂廊下等候,因为风大,身上衣裳吹的啪啪作响,头上的高筒东坡巾也松动了,歪在一侧,他连忙伸手去扶,结果两只手往上一举,袖子立刻就让风吹的裹住了脑袋。 他赶紧放下手来,不曾想衣袖勾住头上巾帽,将东坡巾也一并带下,掉落在地,让风吹的滚着走了,头发也迅速在风中散乱,一个头蓬成了两个大。 完了。 他手忙脚乱,一只手抓住两只宽袖,暗恨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若是穿件窄袖前来,也不会如此狼狈。 顶着风弯着腰,他追着自己的帽子跑,连着捞了三次,都未能捞到,正打算放弃帽子时,一只手将帽子捡了起来,拍了拍灰,交到了他手上。 他慌忙将东坡巾接在手中,抬头一看,竟是邬瑾。 邬瑾头戴软幞头,穿一身湖绿色长衫,两袖亦是宽广,然而他稳立风中,右手掂着衣袖,不见狼狈,笑道:“快进屋去,风大。” 石远不由地挺直了腰杆,左手拿着东坡巾,右手压于腹前,掂住左袖,随他进屋。 走进屋子里,几缕散发垂落在衣襟之上,石远越发窘迫,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将帽子放在小几上,转身出去提进来一个食盒:“自己家里包的粽子。” 他伸手去理头发:“实在是......失仪。” 邬瑾摆手:“今天风大,来这边理一理吧。” 他将石远引至前堂一侧花厅中,花厅与前厅一样,陈设古朴,桌椅卧榻颜色沉闷,一板一眼,不见丝毫意趣,但是用具齐全,卧榻屏风之后,有梳子铜镜等物。 石远也跟着肃穆起来,小心翼翼梳了头,戴了帽,又将衣裳整顿齐整,才出去和邬瑾行礼相见。 两人对坐在下首,下人沏了热茶上来,石远对邬瑾道:“我听程三说莫姑娘嗜甜,就带了蜜枣粽子来,是我妹妹包的,还请莫姑娘不要嫌弃。” 邬瑾教人将食盒送去二堂,温声道:“多谢。” “我才要多谢,”石远郑重道,“多亏了莫姑娘送我妹妹的见面礼,让我妹妹免去一难,如今我妹妹嫁了良人,都是莫姑娘之功。” 他谢过之后,又迟疑着道:“昨天我只是举手之劳,今日莫姑娘却要送我一条福船,我实在是受之有愧,不敢生受此大礼。” 邬瑾微微一笑:“不要推脱,莫姑娘并不会随便给人东西。” 石远却道:“不可,我看了府上送来的船籍,船大五千料,能载六百人,已经是最大的福船,就算我们石家鼎盛之时,要造出一条这样大的船,也要举家之力,我连入股都不敢想,更何况是直接将船给我。” 在此之前,他知道莫府富贵,莫聆风随手送出的南珠,莫节度使送给国朝的百万贯,都是这富贵之上的一个数字,然而莫聆风随手送出一条福船之后,他发觉自己小看了莫府。 不单单是他,也许整个宽州城,乃至国朝,都小看了莫府的财力。 而这份礼太大了,把他砸了个晕头转向,走路都像是腾云驾雾,飘忽的不知所已,直到吃晚饭时,那心才慢慢落了地。 落地之后,理智重新回到了脑子里,他想无功不受禄,这条船,不能收。 邬瑾不劝他收下,反而问道:“你常在码头上行走,可认识船行的人?” 石远不明所以,见邬瑾不提船的事,自己也不好贸然多说,答道:“认识。” “我有件事想请你办,”邬瑾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交给他,“只有你收下福船,此事才能成。” 第197章 明枪暗箭 邬瑾起身将纸条递过去,石远连忙起身接在手里,打开细看,就见纸条上所写的,是一年之内,从京都运至堡寨的粮草、军饷、皮甲、刀剑等物数量。 “这是——”他微皱眉头,看向邬瑾,忽然灵光一现,低声道:“你要查这些东西的去向?” 邬瑾挥手示意,正堂中侍立的下人鱼贯而出,关闭房门,远远立于院中,低头垂眼。 他撩袍坐下,在鼓噪的风声中点了点头:“总要有人查的。” 石远虽然疲于奔命,但纸上所写的字里行间,都隐隐浮现出他不敢触碰的权柄,声音变得很轻:“还是不查的好。” 邬瑾笑了笑,问道:“这些东西离开宽州,在济州洛水码头上船时,船行是否知晓?” 石远答的很快:“知晓,上船的东西,哪怕是一筐樱桃,都要将单子送去船行,交够行费,才会放行,但是依我所见,见不得光的东西,会用别的东西遮掩。” 邬瑾点头:“所以想请你帮忙,你若是以一条大福船入船行,所能知晓的,就不仅仅是眼前这些东西了。” 屋中一时变得极为安静,石远耳中,只剩下自己粗糙的喘气声,怔忡之间,他意动了。 他捏着纸条坐了回去:“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和我说了?你不怕我说出去?” 邬瑾道:“我相信的是莫姑娘的眼光,她送你一条福船,你便值得这一条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