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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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醒你了。” 陶眠把酒壶放回桌面,只听楚流雪在他身后说“本来也没有睡意”。 “四堆的病容不得耽搁,他近来沉睡的时辰愈发长了,我担心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一睡不醒。” 三弟子不和弟弟吵架的时候,心智还算成熟。许多事陶眠并不避讳她。 况且山里也需要楚流雪处处照看。 楚流雪知道弟弟的病很棘手,没想到已经到了陶眠不得不下山的地步。 “此番远行,不知何时归来。三土,你和四堆都要好好的。” 陶眠殷殷叮嘱道。 “安心,”楚流雪颔首答应他,“山里的一切你无需牵挂,我会照顾好随烟。” “你还是没听懂,”陶眠把东西一样一样塞进芥子袋,“为师是让你也要顾看好自己。” “我……”楚流雪一顿,“我能怎么样,这么些年在山中不都是挺好的。” 陶眠回眸深深望了她一眼,也不赘言。 “行了,多余的话不谈,否则又要嫌我啰嗦。我走了。 待四堆醒来,你告诉他师父要出个远门。他心思敏感,别让他多心。病,师父一定会帮他治好。” 楚流雪应了一声,目送陶眠在月下推门离去。 直到师父的身影不见,她才推开隔壁房的房门,打算临睡前最后看一眼弟弟的情况。 “……你醒着?” 楚随烟两只手臂压在被子外面,眼睛久久凝望着窗外的弯月。 “流雪,山的外面有什么呢。” “问的哪门子废话,小时候你不一直都在外面流浪。” 这回少年却没有与她争执起来,反而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了,我们来到桃花山有多久?我渐渐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你想下山?” 楚随烟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而是举起右手,张开五指,意图拢起窗外的月。 “你我被师父保护得太好,那些凄苦无依的时光如同湮灭了,剩下的只是这处桃源。” “所以呢,这有什么不好?” “但是我们太无力了,流雪。如果有天师父病了,如果有人要把这里彻底毁坏,谁又来保护师父,谁又能守着这片桃源?” “……” 楚流雪回答不了他的问题,沉默片刻后,才带着叹息地劝他。 “睡吧,随烟。这些问题,等你病好了再想,也不迟。” 楚随烟把手缓缓缩回被子里,侧过身体,背对着门的方向。 站在门口的楚流雪凝视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才悄然掩上房门。 空余一地皎白流光。 远行的陶眠对于姐弟之间的对话全无察觉,他正要南下,赶往南边最富饶的都城。 他的退堂鼓敲了一路,从陆路敲到水路。摇橹的船夫瞧他脸色纠结,笑着问他要见哪里的情人。 陶眠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 “不是见情人,是见仇人。” 第21章 故事有个好的开头 陶眠付了船费,下船,沿着堤岸一路行走,来到城中最大的钱庄。 钱庄里的伙计看他衣着素净低调,不肯正眼瞧。陶眠四下张望着,正不知如何表明身份时,一个瘦高的中年管事瞄见他腰间悬着的玉佩,眼睛圆睁,忙不迭地躬身上前。 “大掌柜来了?二掌柜在里间候着您呢。” 伙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居然是大掌柜? 管事抽了他后脑勺一掌,骂他有眼无珠,不识贵人。伙计还委屈呢,哪个贵人穿这么便宜? 陶眠好笑地望着他们这一出戏,摆摆手,差不多得了。 钱庄人来人往,管事带陶眠走了一条私密的通道,来到最隐蔽的一间屋子。 屋门半掩着,里面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大概是有人在翻账本。 管事把陶眠领到门前,压低了声音,面上挤满笑容。 “二掌柜就在此间,先前留话儿了,大掌柜直接进去便好。” 陶眠迟疑起来,一动不动。 “劳烦管事的,能不能带我进去?” 管事后撤半步,干笑两声,似乎也很不愿意直面二掌柜。 “大、大掌柜的,二掌柜有话在先,咱也不能乱来。” 陶眠退一大步。 “这话说的,有大掌柜在,你怕什么?我给你撑腰。” 管事连退三步。 “大掌柜说笑了,小的哪里会怕?只是庄内繁忙,离不开人手……” 两人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谦让拉扯,谁也不肯进,谁也不让走。 直到门内传来清越沉静的男声。 “李管事,你去忙。陶眠,你进来。” 李管事恨不得再长出两条腿,说了声“小的告退”之后,飞速逃走。 独留小陶仙人孤零零地立着。 “怎的,还要我亲自去请?” 里面的人又言。 陶眠给自己撑势,他嘴上说着“你现在半点没小时候听话了竟敢直呼恩人大名”,脚下却麻利地走进屋子里。 他不是怕,他只是会审时度势。 屋内檀香袅袅,宽大厚重的条案后,一位紫衣华服的青年一手执账本,另一手拨弄着紫檀算盘。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他头也没抬。 敌不动,我不动。 陶眠也一声不吭,看他要这回又闹什么幺蛾子。 青年没有放陶眠尴尬许久,翻过一页账本后便开了口。 “舍得离开你那小破山了?” “什么叫破山!薛瀚,你注意言辞。” 陶眠底气不怎么足地警告那位叫薛瀚的青年,后者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小陶仙人可太熟悉这笑了,顿感不妙。 “你……欸??” 三道金色的绳索不知从何处出现,贴着陶眠的衣服,如同攀附的蛇,将他紧紧地捆住。陶眠又惊又慌,使出浑身力气挣扎。 “别乱动,越动勒得越紧。” 薛瀚慢悠悠地提醒他。 “捆仙索!好啊薛瀚,你现在玩得是真变态啊!竟然对救命恩人用上这等厉害的法器了!快把我放开!” 陶眠像被甩上岸的呆鱼,坐在柔软华贵的地毯上,不停地扑棱弹动。 薛瀚的心情好起来,反而收敛笑意,缓缓踱步到陶眠身前,弯腰。 他的手指勾住绳索,试了试松紧,满意极了。 陶眠怒目而视。 紫衣青年装作看不见,亲自搬来把椅子,两腿交叠,抖了抖衣摆,从容地坐在昔日的恩人面前。 “你那小徒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看你也不急。不如在我府上做客?我亲自招待。” “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陶眠把脸一撇,“本仙人忙着呢,没工夫吃喝。” “诶呀,你看我现在岁数大了,记性也不好。救你徒弟那法子别人跟我说一遍,是半点都记不得呀。”薛瀚故作糊涂地用纸扇轻敲两下自己的头。 陶眠:…… “我吃,吃还不行吗!” “别一脸的屈辱,”薛瀚的好心情都快刻在脑门上了,“又不会亏着你。” 听他的语气有一丝松动,陶眠的眼珠一转,心思又活跃起来。 “既然都答应了,那你把我解开。” “这个么……” 薛瀚拖长了声音,看陶眠眼中重燃希望的光。 他手中的洒金纸扇哗啦打开,掩住嘴角狡猾算计的笑。 “不行。” “……” 陶眠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