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之国 第399节

    张均到会客的地方，在椅子上坐下。过了一会，王宵猎还在案上忙碌，张均便四乱看。见到桌子上摆了一个茶叶筒，便过去拿起来，给自己了泡了一杯茶。到案边看了看王宵猎的杯子，见茶水已经没了颜色，便也泡了一杯。

    王宵猎看了看张均，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道：“水有点烫了，稍微有点苦味。”

    张均道：“要不要我重新泡一杯？”

    王宵猎摇头：“不必了。苦一点好，苦一点提神。”

    过了好大一会，王宵猎才来到会客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张均，问道：“这一路还顺利吗？”

    张均道：“曹都统驻文峪村，现在来这里方便多了。我从故交镇来，一直到现在，那里还没有金军的影子。”

    王宵猎道：“故交离太原太近了，危险得多。你应该走石盆寨，那里安全得多。”

    张均道：“现在的金军犹如被吓坏的鹌鹑，躲在窝里不敢出来，何必怕他们？”

    王宵猎叹了口气：“非是必要，不要去冒险。好了，你回去的时候走石盆寨吧。现在宁武关形势如何？”

    张均道：“经过多方努力，宁武关前的道路终于修通了。现在大车直接可以前往大同盆地，并无阻碍。再有十几天的时间，物资就可以储备充足，随时进攻大同府。”

    王宵猎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道：“谷神已经率军出发，再有半个月，金军援军应该就会到位了。这次粘罕可是动用了倾国之兵，全部加起来，金军有三十三万之众。”

    张均听了一喜：“那岂不是说，大同周围再无可战之兵？”

    王宵猎点头：“不错，现在的大同就是一座空城。你们一过宁武关，将如入无人之境。”

    张均猛地一拍手掌道：“直娘贼，这一次端掉了大同，金军在西路将一扫而空！”

    王宵猎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道：“过了宁武关之后，你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知道吗？”

    张均道：“当然是攻占大同府。至于其他地方，打下大同后又有何难？”

    王宵猎摇了摇头：“那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情，是进大同盆地之后的打援。只要得到了你们进入大同盆地的消息，金军必然回援。由于金军太多，那个时候，我这里并不能紧紧追上去。你们的打援部队，要坚守雁门关。预计要一二十天的时间，我的部队才能清理完金军残军，追上去。”

    张均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宣抚认为，我们以多少军队坚守雁门关合适？”

    王宵猎道：“两三万人吧。到时候只怕你们占不了雁门关的关城，有这么多人才能挡住金军。攻大同的人少了，又怕金军从幽州来援。进入大同盆地的前一二十天，将是你们非常关键的时刻。这一点，你要跟下面讲清楚。”

    张均重重点了点头。心中明白，只要坚持住了这一二十天，王宵猎就可以消灭金军大军，那时就无可阻挡了。

    看着张均的样子，王宵猎语重心长地道：“这一次战役的目的，是消灭金的生力军，而不是打赢。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千万不能够忘了。你自己明白还远远不够，还要回去跟部队讲清楚，要做到人人明白。我们在师里设钤辖，目的不就是这样吗？上传下达还不够，还要有自己的想法，把这工作干好。”

    张均道：“属下明白。”

    王宵猎道：“好了，你也回去吧。在平遥你也有朋友、熟人，去跟他们会一会面。”

    张均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身道：“宣抚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王宵猎点了点头，看着张均出门。

    仅仅靠太原盆地的军队加上解立农的东路军，王宵猎相信自己能够获胜。但是想全部消灭金军，很难做到。金军主力全部为骑兵，如果想跑，自己是追不上的。

    太原到河北的路，离不开太行八陉。自己已经占据了滏口陉，只要阻断北边的井陉和飞狐陉，姜敏的部队守住雁门关，就把金军全部关在了太原盆地。

    解立农的在东路，可以不与金军大规模接触，而去阻断金军退路。只要姜敏堵死了雁门关，就形成了关门打狗的局势。一下子包围、歼灭三十三万金军，这样的战果，想想就让人感到激动。

    三十三万人，这一战之后，金军能组织起的最大兵力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人。可以说，一战定乾坤。

    之后会怎么样，王宵猎懒得去想。就看赵构，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胜利。

    站起身来，王宵猎走到窗前。

    树叶已经黄了，院中的一棵银杏树，已经披上了满身金装。微风轻轻吹过，金色的树叶便一片一片飘下来。

    现在宋军已经取得了金军的绝对优势，只是江南的赵构，能不能明白。

    张均走在平遥的大街上，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多是军人，特别是军官很多。这是王宵猎军队的特色，其他军队靠小吏或者军校办的事情，王宵猎改成了军官。军队真正实现了正规化，与其他军队不同。

    走了一会，看看天近中午，张均便想找自己的朋友中午饮一杯酒。然得来平遥一次，与一些老熟人许久不相见了。

    张均在平遥的朋友，一个是第八师与魏阳搭配的李宋臣，一个第十师与董先搭配的彭玘，一个第六师张印属下的都监王纵。这几个人都是张均在军校的同学，各自都有自己的人生际遇。

    走了一圈，邀请了几人。张均道：“难得相见，中午我们吃些什么好？平遥有什么难得吃到的？”

    王纵道：“平遥不过是晋中小县而已，又有什么特色之物？唯有牛肉别具特色，现在各个酒店都有。”

    过了一会，王纵突然道：“对了，最近玉堂春在平遥新开了一家店。听说他们到河东后，能够收到好羊，潜心研究了一种清炖羊肉，甚是美味可口。不如说去那里？”

    几个人一起叫好。几个人拽开脚步，向开在街口的玉堂春而去。

    玉堂春也是宣抚司下的产业，以前以铜火锅和炙子烤肉闻名，与仙客来的饺子是同一档次的酒肆。王宵猎占领河东路后，产业扩展到河东来。这里的羊好，经过潜心研究，才有了这道清水炖羊肉。

    第948章 该做什么

    几个人都知道张均工作的特殊性，绝口不提他在宪州的事情，说些闲话。店家上了一斤酱牛肉，一只烧鸡，一盘藕片，一盘削了皮的梨。几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闲话。

    吃了一口牛肉，彭玘道：“金军实在罪孽深重，最近收的陕西、河东的兵又多，感觉士卒的士气与从前不同。一说起打金兵，人人同仇敌忾，与从前不同。”

    李宋臣点头。道：“感觉上，现在军队的气氛，便如当年在灵壁山里。那时提起金军，无不愤恨，人人唾骂。不过也有不同，那时候骂虽骂，可是拿金军实在没有办法。现在不同了，真能打他们了。”

    其余几个人一起点头。现在确实不同了，以前的军队是拿金军没办法，现在却觉得怎么样都是办法。

    一会羊肉上来，众人纷纷拿了吃。

    把骨头放下，彭玘连连点头：“果然不负名吃的名头，这羊炖得有意思！”

    吃了几块肉，李宋臣道：“这么多年，宣抚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注重过战前动员。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彭玘道：“听说金军援军三十多万，这是多么大的一仗，宣抚也得重视。”

    张均听了笑道：“要我说，不只是如此。这次参战的有八个师，几乎是全军出动了。宣抚想借这个机会，把全军的战前动员程序定下来，以后有章可循。现在就是我们几个钤辖，对此事熟悉，都监以下就有些陌生了。王纵，我说的对也不对？”

    王纵道：“这是自然。钤辖定的东西不需要那么细，基本教材什么都说清楚了。到了都监，就要细得多，许多东西没有章程，要靠脑子自己想的！”

    张均道：“说的不错。可是经过这一次战前动员，钤辖也要了解属下的工作，也是不容易的。”

    战前动员在钤辖一级，主要是布置下面各团的任务，了解各团的困难，鼓舞士气等工作。越到下级，任务布置的工作就越少，鼓舞士气的工作就越重。比如到了都一级的战前动员，就是都头鼓舞士卒不怕死，即使战场上死了，也有人报仇。甚至写遗书，准备后事，相当悲壮。

    王宵猎的军队，加了钤辖、都监、监押、军使这一套军官体系，就是要让士卒在前线敢打仗、不怕死。如果不幸战死了，照顾好他们的后事。该立功立功，该嘉奖嘉奖，绝不能人死如灯灭，从此不管了。

    还有一点，战争中有大量缴获。这些都由内部管理的军官收集起来，统一分配。不允许士卒偷藏战利品，都要上交军队。避免战争中缴获多的战斗人人争抢，缴获少的战斗无人问津。士卒在军队中的奖励是军功和嘉奖，而不是战利品。因为把战利品作为奖赏，就会造成管理的混乱。

    几个军官吃羊肉，聊着即将到来的战前动员，倒也其乐融融。

    第二天，在平遥县衙后衙的院子里，搭起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坐着的都是各师钤辖。在各钤辖前面摆了两张椅子，椅子上面坐着王宵猎和赵鼎。

    等大家坐好，王宵猎起身，走到众人面前。道：“金帅谷神已经到了代州，他的部队正翻越雁门关，很快就要到达太原府了。谷神来了，战争将会很快开始，我们要进行战前动员。”

    谷神的汉名是完颜希尹，是金将中比较有文化的一位，创立了女真文字。现在任金军左监军，是金军重要将领。

    如今的金军将领，粘罕是都元帅，实际上现在掌管金国国政。讹里朵是左副元帅，挞懒是右副元帅，都是太子派系，实际带兵。左监军谷神，右监军兀术，一个粘罕系，一个太子系，实际负责主要的军事行动。左都监阿离补，右都监则是耶律余睹，同样一个粘罕系，一个太子系。

    这样的大战，谷神为帅份量弱了些，应该以都元帅或者副元帅为帅。但是粘罕要看住权力，负责国政，不可能外出为帅。副元帅是太子派系的人，只能派谷神来了。

    王宵猎看着众人，道：“这一战金军一共来了三十三万人，不敢说是倾国之兵，但肯定是西路军的全部力量。如果我们一战把这些金军全部消灭，则足以定乾坤！”

    “到九月中旬，形势逐渐明朗。在东线，虽然吕祉改编刘太尉的军队不当，逼反了郦琼。但是，圣上还是决定御驾亲征，北上讨伐刘豫。分别以韩太尉、杨太尉和岳太尉为帅，圣上则亲统杨沂中部兵马，准备大举北上。预计十月初一，大军开拔，正式北伐！”

    现在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下面的众钤辖不知道东线情况。听说也要北伐，不由大为振奋。

    众人都知道王宵猎与朝廷有矛盾，但最少这个阶段，朝廷是自己的友军。

    坐在上面的赵鼎五味杂陈。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个都督在司令部中的地位，今天这场会，本来应该由赵鼎上去讲话的。但是赵鼎实在是完成不了这种样的任务，王宵猎连提都没的是。

    等众人平定下来，王宵猎道：“从占领汾州，到今天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我们基本摸清了汾州的情况。触目惊心啊，各位。崇宁年间，汾州有户五万一千多户。现在有多少呢？不足两万户而已。几年的时间，户口十去其六。而且剩下的人户，大多居住在山区，生活困苦。平原地区，原先多被迁入内地的女真人户占领，甚至成为牧地。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景象？十去其六，许多地方荒无人烟。金人南下的危害，也不用多说了。”

    金人南下给宋朝造成的人口损失，实在难以估算。几年过去，京西路还远没有恢复原来的人口，连一半都没有恢复过来。像汾州、太原府这些地方，由于土地肥沃，大量被女真人圈口，同样损害巨大。

    王宵猎道：“这次战前动员，要把这些情况讲清楚。要告诉士卒，我们为什么要恢复故土，驱逐鞑虏。而不能单纯的让他们上战场，以死相搏。要告诉每一个人，我们为什么要战斗，战斗至死！”

    下面静悄悄的，死细听王宵猎的话。

    从襄阳打到这里，王宵猎见多了因为金军南下造成的悲惨故事。像张均这样，父亲被掳走，母子逃难，而造成的悲剧数不胜数。张均还算是幸运的，终于一家团聚。更多的，是一家死光。

    能够活下来的都是幸运的，有太多的人，在这一场浩劫中全家身亡。中国北方数省，几十年恢复不过来。

    即使恢复过来又怎么样？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们，已经成了荒野中的一缕孤魂。

    王宵猎道：“所谓战前动员，要分成两部分。一是对军官的动员，一是对士卒的动员。这两者是不同的，各位钤辖一定要注意区分。对军官的动员，要跟他们讲清目前的形势，我们的优势在哪里，劣势在哪里。我们的任务，每个军官的任务是什么，在战争中有哪些注意事项。对士卒的动员，要跟他们清楚我们为什么而战。战胜会怎样，如果失败又会怎样。把这些讲清楚，充分动员军官和士卒，才算是完成了战前动员。”

    “到下月的初十，用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各师完成战前动员。从钤辖开始，一直到各都军使，都要制定动员的计划。计划的执行，必须有总结，还要一份给上极的报告。这些计划、总结和报告，后面会随时抽查。做的好的会给予奖励，做的不好的会有惩罚。”

    说到这里，王宵猎加重了语气，道：“你们是军官，这些文书工作是你们的重要工作内容。有的人不习惯文书，怎么写都写不好，这是不行的。文书工作是军官的基本素质，也是上级检查的主要内容。如果不习惯文书，那就换一个工作。在军中也不是必须当军官，还有其他的工作。”

    “我这些话，不是跟你们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会执行。不会文书，不一定是不适合工作，也可能工作很好。但是有什么办法？上级很难知道，这就是不行的。我们宁愿用一个稍微差一些的人，但是会写文书，这样军队才能管理好。”

    “当然，不是你会写文书就行。而是既会写文书，工作也能做好。如果不是这样，提拔的人要受处分。”

    “今天我就不多讲什么了，你们也不要提问。心中有问题，会后问你们该问的人。今天我在这里，就是告诉你们要做战前动员，战前动员有什么要求。哪一个做不好，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王宵猎看了众人一眼，道：“散会吧。今天中午司令部请客，大家准备吃饭！”

    下面大家一起称喏。

    司令部请客，一般吃的不错，但是没有酒。军队中的很多军官，觉得没有酒就差了点东西。

    军中不许饮酒，工作的时候不能饮酒，王宵猎一直执行得很严格。虽然并不严抓在军队外面饮酒，但军中饮酒的禁令一直很严，司令部当然也包括在内。

    第949章 北伐

    山中的清晨，树林中有淡淡的雾气，早起的鸟儿在欢快地唱歌。一切都静悄悄的，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张均走过树林，看见姜敏站在一个小山坡上面，看着面前的货场。

    走上前，张均问姜敏：“昨天我回到这里，听亲兵说，这些日子你都在货场这里。时间还久，你紧张什么？”

    姜敏没有回答，上下打量了张均一番。问道：“你从平遥回来，宣抚有没有说战争从什么时候开始？”

    张均道：“说了。下月初一，东线大军开拔，正式北伐。我们西路军则是下月初十，正式作战。现在谷神已经到了代州，手下的军队正在翻越雁门关。耶律余睹刚到应州，应该在那里等一段时，在谷神之后。”

    姜敏道：“也就是，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大举北进了。最近金军南下，来的人太多了。我发现北边州县的余粮，全部被征调一空。秋收刚过，很多百姓就要挖野菜充饥。我们不在这里准备下粮食，北上就要饿肚子了。借着这一个多月，粮食要多备一些。”

    说完，看着雾气弥漫的山林，姜敏的脸色非常沉重。

    张均道：“宣抚说，如果金军全部南下，北边大同府周围兵力一空，我们应该没什么阻力。”

    姜敏摇了摇头：“我们要防止太原府的金军北援，还要防备西夏趁机来攻，并没有那么轻松。”

    张均一愣，道：“宣抚也说，进入大同盆地后，主要防止太原金军北援。而且说，金军可能全力想跑，北援的兵力可能不少，要我们特别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