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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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时,她睁着眼睛,会是在冷静地用怎样的眸光看他? 她其实不是什么很会演戏、擅长遮掩的人,她是在勾引他, 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目的,她没有那么喜欢他……他又怎会看不出? 他得承认,是他喜欢她,而她对他, 并没有几分情意。 他应当是愤怒的。 她对他做过的事, 若换个人,早已经死了十遍八遍, 可他不仅没将她怎样, 心里还会对她隐有疼惜。 她从始至终,只是作为一个要在后宫求生的妃嫔, 他是帝王,她会同他亲近,本就不是什么需要有男女之间特殊情意的事,只是那么久了,她的目的她的情感从未变过。 可他却极为平静,没有半分怒意,便在心底承认了。 他对一个不喜欢他的人动了真心。 容厌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红笺,上面三个字,是他情意正浓之时写下,不过片刻,此时的他却只觉这三字无骨无锋,难看极了。 晚晚注意到自己身边来放灯的人来来去去,却始终不见容厌。 她回眸去看,容厌站在灯下,垂眸看着他手中的红笺,花灯在他的手侧,蜡烛已经燃去了一小截。 四面烛光在他面容上跳动,将他五官分割成明暗不清的许多块,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哪一种神情。 他的视线从红笺,转向她。 视线相接。 晚晚皱了一下眉。 她忽然觉得,片刻之前他隐忍的情意,此时又重新封回了眼底,表面只剩下一片深不可测的渊泽。 片刻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仰头轻声询问。 “还没有写好吗?” 容厌将手中的红笺收进掌心之中,挡住了所有视线,微微弯了一下唇角。 “孤没有心愿。” 可他的红笺上明明已经写了字的。 晚晚眉头没有松,点了点头,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拿起他的河灯,一同又到她方才坐着的地方。 容厌还是和往常一样放任她去牵他的手。 她的手指手掌都那样柔软,身形这般纤弱。 她藏着医术,没有家族依靠,在宫中时,除了依附于他,本就没有选择。当初他逼着她讨他兴致时,手指都不用动,就能将她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不喜欢他,她没有错。尽管如此,他也还是喜欢着她的。 他现在还能感觉得到,他喜欢她的碰触,他依旧会因为她的亲近而欣然。 晚晚拉着他并肩坐在河边,握着他的手,两人一同将他的河灯推入水中。 她声音低柔。 “陛下没有心愿,那晚晚祝愿陛下……山河永固、海晏河清。” 她的许愿里依旧不会将他和她放在一起。 容厌慢慢笑出来,“只要孤不死、孤愿意,江山、百姓,便无人能犯,这无需求神拜佛。” 晚晚愣了一下。 这可真是……好像什么夸下海口的大话。 可这世上,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这句话,那也就只有他了。 晚晚笑了一下,“是,陛下世无其二。” 河灯沿着河水的波澜,被推着慢慢远去。 水中的河灯连成长长一片,将天上月亮的影子搅扰地支离破碎。 晚晚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圆月高悬,明亮地洒下光辉,照耀在她身上。她不太想将那么美好的月光,浪费在思考他又去算计了什么上面。 容厌看着他的那盏空河灯慢慢远去,只觉得,他的手好像更凉了些。 一直到他和她的河灯都没入远处成群结队的花灯之中,再也分辨不出。 河道旁,也有结伴而来的少男少女,手中握着兰花,看到心上人,便会将兰花送出去。 河灯摊贩看到晚晚在瞧那些少年人,善意地解释道:“那是佛家五树六花之一的文殊兰。今日是文殊节,文殊菩萨主智慧,开花的文殊兰不仅是智慧的化身,还寓意着夫妻恩爱。这一日,将文殊兰送给心上人,便能怜我怜卿、恩爱白头。” 摊贩翻出一支绽放的文殊兰,递到两人面前。 容厌低眸看着。 偏偏这个时候,好像冥冥中都在推着他,推着他心动,让他继续喜欢她。 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摊贩看着两人,神色探究起来。 方才还好好的一对璧人,怎么眨眼之间,好像变了一般? 晚晚抬手将文殊兰接过来。 一朵盛放的兰花,细长而晶莹的花瓣,绛紫的花蕊,花瓣开得舒展,晚晚拿在身前看了一会儿,而后递到容厌面前。 她眼眸微微弯起,对他举起盛放的文殊兰,道:“容容,接我的花吗?” 容厌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她还要继续同他进行这样的戏码。 让他接她的花,她是想要和他白首与共? 还是又想要他再多喜欢她一点? 容厌微微笑了笑,从她手中将花接过来,道:“不一样啊,晚晚,我还旺妻,想要与我,这一支花可不够。” 晚晚笑了下,“那你还要几支?” 容厌低眸看了看手中这支兰花。 文殊兰,通体都是有毒的。 就像她,像他单方面的这份喜欢。 他其实并不怕自己动情,不担心所谓情爱会让他如何,可叶晚晚没那么喜欢他。 那他便永远不可能再流露半点情意。 容厌懒散笑着,似乎只是玩笑道:“别人只要一支,我得要一千、一万。” 一旁的摊贩听到,没等晚晚答话,皱了眉,不高兴道:“你这怎么说话呢?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要人家给一千倍、一万倍,才愿意交付对着别人一支文殊兰就能得到的。哪有这样的?” 晚晚瞧了摊贩一眼,笑了一下。 若是他知道他训斥是这个人是谁,怕是怎么也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只是…… 别说一千、一万,一支她也没有,就连手里的这朵,也只是顺手借花献佛。 容厌揽着她的肩,和来时一样姿态亲近地往回走,边走边道:“明日你便继续扮作瑟瑟。” 晚晚愣了一下。 容厌嗓音和平日一般无二,“跟随一同前来避暑的朝臣明日便可以到齐,他们身边跟着的人,来自哪个角落的人都有,你也能让将你送进宫里的人看到。你该不会以为,送你进宫的,就只是荣王这个废物吧?” 能知道他和叶云瑟相识、以为他喜欢叶云瑟的那个人,哪会像荣王这般无用。 晚晚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容厌低笑了一下,“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你乖乖继续扮成瑟瑟。瘟疫期间,你制药孤试药,此事已经散播出去,等那个人看到孤这般信赖像瑟瑟的你,他必会有动作,你会知道他是谁的。” 晚晚怔愣了片刻。 她问道:“你为什么会舍身给我试药?总不能就是为了今日。” 那在不相干的人眼中,陛下和阿姐该是是多么感天动地的感情,因为一张相似的脸,陛下居然愿意以身给瑟瑟名不见经传的妹妹试药。试错了,真的会没命的。 容厌看着她的眼眸笑意阑珊,他那么喜欢她,她总要为他也付出些什么。 “你以为,孤是为了什么?” 不管他为了什么试药,其实都与叶晚晚这个人无关,只是那个人恰好是她而已。前世他也试药了啊。 试药能否成功,是真的关乎到他性命。 他自己的性命他也不在乎。 借着试药,他逼她破了在师父面前立下的死誓,让她真真正正将他看进眼里。 可她小看他了。 他同她的亲近,总不会只是单纯与她调情,他总会有他别的目的。 她来到嘉县之前,便想过,他这般精于算计的人,前世他借着瘟疫牵连那么多人,这一世,她在他身边,难保自己会不会也被卷进去。 果然。 就算一同经历了这样多,可就连试药,他也能拿出来做文章。 晚晚轻轻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容厌笑了出来:“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酒池初见,她便不该觉得他能被她利用。 可他也确确实实喜欢她。 晚晚想起净明曾经说过的话。 容厌在悬园寺长大,裴露凝裴夫人是他的娘亲,对他自然无处不好,可在那日…… 他很可怜,被逼着看自己的母亲被处以凌迟。可是,也是他亲手杀了裴夫人。 或许是他不想看裴夫人继续受折磨,或许是他只有这个办法能让裴夫人少一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