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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终于回来了!” 那道幽深的门缝大开,腥红大门里头展现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十二条魔影分列跪在两旁,一条灯火绚烂的长街对门而开,两边的楼台金碧辉煌,琉璃顶,正朱漆,五彩灯,楼廊上的花窗纷纷打开,探出一张张喜气的脸,街道里人来人往,人人面露笑颜,人声鼎沸。 他们见到童殊与辛五两个生人,现出惊异防备之态,但见童殊对他们示以微笑时,便又大着胆子友善示好。 踏进魔门那一刻,童殊十分自然地执起辛五的手。 辛五手僵了僵,童殊颇有主人仪态地拍了拍辛五手背道:“这里的人不认外人,我拉着你能少些麻烦。” 说完也不管辛五有没有答应他,理所当然地抓起一段腕子,迈步进入。 他对辛五介绍道:“这是令雪楼造的魇市,收留那些无处可去的妖魔鬼怪,在这里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只一样,不许行恶,一旦被发现,令雪楼会叫他比进来之前惨一百倍。” 辛五道:“魇门魔君逝后,你掌管了此市?” “嗯,我加重了令雪楼的禁制,在去戒妄山之前特地来罩了一层魔王魇镇阵。” 说着,他指向夜空道,“你看那些流星,便是此阵能量的提示,原担心五十年此阵该松动了,没想到流星未减,想是酒卿姐姐在一直在加持着。” 听到后半句时,辛五神色微微一变,看着童殊绽满笑意的脸,似有话要说。 此时,人群微微涌动,有一人自众人中婷婷袅袅而来。 来人是一位穿白衣的女郎,她头挽丝带,长裙飘飘,行走飘逸,身影摇曳,步步生莲。虽是生在魔域,却比仙门女仙子还要飘逸脱俗,她停在童殊不远处,盈盈福了一礼道:“不知公子是谁请来的?” 童殊回礼答:“陆殊。” 五十年没有听到这两个字,那女郎身体僵住了,缓缓抬起头来。她五官清姣,容色动人,脸上现出哀戚之色,声音难掩哽咽道:“五十年了,主人终于请人来看我们了。他现在境况是不是……好多了?” 童殊温声道:“是的。请雪姬姑姑放心。” 雪姬听到童殊叫她姑姑,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这世上只有陆殊这么称呼她,她一双美目紧紧凝视住了童殊道:“这是主人带的话么?” 童殊对她微笑点头。 雪姬眼眶一红,盈了泪道:“谢谢公子带的话,也请公子代向主人传话,魇市还能支撑几年,请主人暂且放心。” 还有几年,那便够了,童殊放下心来。 那雪姬是魇市管事的,处事极有分寸,侧目打量着童殊,有无数话想问,见童殊不欲多言且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冷峻的剑修,便也多一句都不问。 她陪着童殊从魇市这头走向那头,在童殊对哪处、哪个人多看一眼时,倾身近些细致介绍相关情况: “这座坊楼修了五次。” “那个小魔腿伤早好了。” “魇市的灯油还能烧十年。” 凡此云云。 外面的世界,五十年风云变幻,人肉白骨,善恶扭转,但这一方小小魇市似毫无所动,与童殊五十年前走时一样。 人心、市井,依旧如初。 很好。 别了雪姬,走出魇市,便是一片沼泽。 沼泽上方浮动着沉沉的瘴气,晦暗迷离。 一门之隔,便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魇市是令雪楼一力生生造出来的太平清景。”童殊望着远方,神色间是难得的郑重,他对辛五道,“你方才见到这个魇市是不是吓一跳?当年令雪楼初次带我进来时,我也是震惊不已。一代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竟有这般温柔的情怀。只可惜……千年大梦魇门阙,世间再无令雪楼。” 不是不唏嘘的,令雪楼那般绝世风华之人,最终轻飘飘消逝在天地间,没有人知道他殒在何处,葬骨何地,他似天地间一翩惊鸿,耀眼闪过,不知归处。 辛五静静听童殊说完,不动声色地抽回一直被童殊抓着的腕子。 童殊手上一空,丝毫没有尴尬之色,对辛五笑了笑,十分自然地又拉着辛五袖子往前走。 辛五大概已经被他这般拉拉扯扯的弄没办法了,不管如何拒绝,童殊都跟没事人似的再缠上来,其态度之自然叫人难以发作。 就算严正警告他了,他也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次数多了,辛五也只能由着他引着前行。 越过瘴气,前方耸立一座拔地倚天的红楼,相隔数里,仍能感受到他的巍峨与华丽。那是令雪楼亲自设计建造的—— 魇门阙。 当年令雪楼建了魇门阙,掐住了斩魔壑的咽口。而后数十年住在此处,以魇门为号,威摄魔域。 魔人们只道他作威作福,暗地里怨怼令雪楼断人出路。 众人看不透,童殊后来慢慢看明白,令雪楼所作无非是五个字—— 魔王守魔门。 若仙魔之乱难以化解,便隔断交通,筑关御之。 魇门阙前的沼泽里除了有魔草腐物外,还有许多魔人尸骨,生出的瘴气缠结,其毒噬心。 童殊自然不畏,他看了眼辛五,辛五似也不受所扰。 往前行走一段,离魇门阙越近,那楼却越是隐约,好似前一眼还咫尺可触,后一眼便烟消云散,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