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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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挺配合,真站住不动了。 聂九罗大气也不敢喘,借着仅有的光亮去看。 这几个人,她都是只闻其名,但基本都能对得上:熊黑真如铁塔一般,满脸横肉,膀阔腰圆,光站那都比炎拓大了一两个码;左边头皮上露出血淋淋一块的是冯蜜,年纪很轻,长得很伶俐;穿短款夹克、系带及踝靴,长发松挽的年轻女人估计就是林喜柔…… 还有个女人,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年纪,佝偻着腰,一脸病容…… 想起来了,炎拓的那张excel表格里也有,这是李月英。 人还真齐全。 熊黑很警惕:“你怎么在这?” 炎拓说:“这不是应邀而来吗?谁知道半路遇到了白瞳鬼,连滚带爬逃过来的,巧了,还见着故人了。” 边说边指了指熊黑的手电光:“熊哥,关了成吗?你就不怕把那东西再招过来啊?” 熊黑把手电端头拢进手里,只指缝中透出点亮来:“就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本来人多,不是逃命吗,一哄而散,也不知道都逃哪去了。” 说完这话,炎拓弯下腰,拎起那只地枭的一条腿,拖死狗一样往里头走。 熊黑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不减:“别动!” 炎拓冷笑一声,语调里有了威胁意味:“熊哥,都到这份上了,咱们别管多大仇怨,可以临时休战了吧?白瞳鬼指不定就在附近呢,现在都想藏身、都想活命,你要是不容我,那咱枪对枪,大喊大叫火拼一把,把它们招来、一起玩啊。” 林喜柔直到这时候才开口,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熊黑,灯关了,回来,别管他。” 炎拓笑:“还是林姨识大体、顾大局啊。” 又把拖着的地枭往前一送:“不好意思,刚手重了点,你看看,还能不能治疗一把。” 熊黑窝了一肚子火,但林喜柔刚发完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关了灯,顺势抓起那只地枭的腿,向着林喜柔那头走了过去。 炎拓长吁了一口气,选了个方便靠背的地方、面朝着林喜柔那头坐下。 聂九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她额头抵住一尊人俑的腿,这才发觉后背凉飕飕的,腿也蹲得有些发麻。 她动作幅度很小地换了个姿势。 短暂的静默过后,林喜柔先开口:“炎拓,我们的人呢?” 炎拓:“你说陈福他们啊,不知道,被白瞳鬼给冲散了吧。那种情况,同伴都顾不上,谁还顾着地枭啊。林姨,我们的人呢?” 林喜柔淡淡回了句:“一样,冲散了,顾不上他们。” 炎拓也猜到了,顿了顿又说:“对了,来的路上,看到杨正的尸体了,头顶破了个洞,估计没救了,跟你们说一声。” 这话说完,场子里陷入了短时间的寂静,末了,李月英嘿嘿笑了两声,怪腔怪调:“想不到啊,死我前头去了。” 冯蜜厉声喝了句:“闭嘴吧你。” 聂九罗并不知道李月英之前的种种,只是直觉她跟其他几个地枭的关系还挺微妙。 炎拓又开口了,音量放低,拉家常一般:“林姨,这白瞳鬼就是枭鬼吧?” 林喜柔不想搭理他,炎拓无所谓,厚着脸皮继续聊,能套出几句是几句,哪怕林喜柔给他漏三两个字,都是信息,横竖对他有帮助。 “感觉长得挺像人的,就是眼珠子怪,煞白还发亮,我还看到披着白头发的,这是老了吧,哎呦,还挺长寿的……” 明明局势紧张,聂九罗还是被炎拓逗得忍不住想笑,这还唠叨上了,而且是唐僧式的唠叨。 “这下头的水土不错啊感觉,挺养人。你说他们得多大了?上百岁总有了吧,还不用拄拐杖,这腰腿……” 熊黑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你特么嘴是欠缝吗?在这唧唧歪歪的,我怎么听外头的动静?” 炎拓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熊黑还以为他是知趣了,哪知耳根清静不过几秒,炎拓又开始了:“那我有疑惑,你们又不肯给我解惑,我憋不住啊,总想问。” 熊黑被他气得差点暴走,冯蜜插了句:“不是,枭鬼是枭鬼,白瞳鬼还更高级些,属于地底下的……顶级掠食者了。” 卧槽,枭鬼跟白瞳鬼还不是一类? 聂九罗心下一悸:顶级掠食者,一听就不是什么善类。 炎拓好不容易得了答复,赶紧趁热打铁:“白瞳鬼是……地下原生的?” 没等冯蜜答话,边上的林喜柔冷笑出声:“原生?还不都是你们人搞出来的?” 很好,林喜柔终于接他话茬了。 炎拓顾不上探究白瞳鬼了,脱口问了句:“心心其实不在你手上吧?” 林喜柔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不在,但在这地下。要么已经是头枭鬼了,要么早就被撕吃、变成粪便了,我不知道。” 这答案也算在意料之中,但炎拓还是觉得胸腔里的火腾腾往上冒,他强行摁住,齿缝里迸出一句:“你把那么小的女孩,扔到这种地方来?” 这特么还聊上了,不知道外头危机四伏吗?熊黑真是槽多无口,又不好插嘴,只得拉了下冯蜜:“你上去,帮忙长个眼。” 冯蜜知道他的意思:总得安排个放哨的,否则全员聊天,敌人靠近了都不知道。 她嗯了一声,手脚轻捷,三两下爬窜上最近的石垛,腹部伏贴在垛顶,双手探在头侧,如一只机警的豹猫。 聂九罗注意到了冯蜜的动静,不易察觉地又往人俑身上靠了靠,借着黑暗的遮掩,几乎融为了一体。 林喜柔泰然自若:“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妈去吧。” “她电死我,我没跟她计较。她想一走了之,我也没干什么,只是抱走了炎心交给别人去养,话跟她说得很明白,老实点,别给我惹事,就能再见到她女儿——够大度了吧。” “可她不当回事啊,这能怪我吗?我的忍让是有限度的,她想用水泥板把我砸成肉酱,换了你,你能忍?也别怪我为这事迁怒到你妹妹身上,她跟你那个妈,眼睛鼻子长得一模一样,我看了就来气。” 说到后来,声音里渐渐漫上了戾气:“哦,对了,你知道你妈是怎么出事的吗?” 炎拓坐着不动,紧攥枪身的手微微发颤,也发了汗。 不知道,母亲留下了最后一篇日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也一直疑惑:母亲明明是想用水泥板去砸死林喜柔的,为什么到末了,自己反被砸成了无知无觉的全瘫,难道是计划泄露了? 林喜柔的声音既冷酷又玩味:“也真是难为她了,想到用水泥板把我砸死这种方式,水泥板那么重,她倒是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一次又一次地去撬、去挪移,直到能以一人之力、直接把板子给撬砸下来。” “可是她太蠢啦,一个人从楼下经过,楼上水泥板砸落,人恰好被砸压在下头的几率能有多少呢?顶多也就砸伤吧。但我不是人啊,我可不会那么迟钝。触电是意外,我总不至于次次都那么倒霉吧?” “记得那天,工地上的人为了感谢我把活交给他们干,还送了我一个大礼盒。水泥板砸落的时候我就警觉了,我们的速度有多快你是知道的,我嫌礼盒碍事,撒了手就窜到边上去了。” “工地嘛,灰土多,水泥板这么一砸,腾起的尘灰跟一小片蘑菇云似的,你妈可激动了,飞奔下来看结果,我一看到她下来,就知道是她搞的鬼。” “不过,我一声都没吭,也没让她见着我,她下来了,我上去了,我记得水泥板跌落的楼层,很快就找着了,好家伙,上头堆的可不止一块水泥板呢。” “我从上头探头往下看,那个礼盒被压在了水泥板下头,只露出一角,你妈就凑在那,低着头看,大概以为我连人带礼盒,已经被压扁在下头了。那叫一个欢喜啊,我都听到她笑声了。” “我把撬棍撬进了靠边缘的水泥板下头,本来啊,我应该这时候就送一块水泥板下去的,让你妈走在最开心的时候。不过我没有,她让我不开心,我可不想放她这么开心。” “我叫了她,我说,林喜柔。” “她太兴奋了,完全没听出我的声音,也完全没反应过来,抬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 第126章 11 炎拓听得火冲上头,一时没忍住,端枪就要起身。 才刚欠起身子,对面的熊黑快他一步,枪口已经端平了:“干什么,想死吗?” 林喜柔的声音依然慢悠悠的:“你们一家人,都这德性,我养了你二十多年都没养熟,还不如养条狗。话说到这份上,我看和解的可能性也不大了,这一趟多半会有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要想现在就火拼,那就来,一对五,哦不对,晕了一个,一对四,我还是有把握能在白瞳鬼被招来之前、弄死你跑路的。” 聂九罗听得简直是要咬碎槽牙,既为炎拓难受,又有一股子要撕碎什么的冲动:林喜柔算错了,应该是二对四,如果炎拓动手,那她就伺机杀出去配合好了。 然而炎拓没有动手。 他在黑暗中僵了会,又慢慢坐了回去。 林喜柔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气氛跌到了冰点,死寂得有些瘆人,妖风又起,呜呜咽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聂九罗隐约发觉,这风声里好像还带了点水声。 顿了顿,炎拓又开口了:“那我爸的死呢,里头有你的功劳吗?” 林喜柔不屑:“怎么,这是要一条条的、跟我算总账吗?” “你爸的死,还真跟我没关系。他就是个窝囊废,自以为是一家之主、能顶半边天,可是你妈一死,他就全垮啦,垮到最后恶病缠身,完全是自找的。做人,怎么就不能看开点、把心放宽点呢?” 炎拓怒极反笑,语气也平静下来:“为什么偏偏是我家?” 林喜柔若无其事:“这话问的,叫我怎么答啊?谁让我遇见的,就是你爸爸呢?没有你姓炎的一家,也会有姓张的、姓王的,估计这就是缘分吧。” 炎拓点了点头:“好,林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好人做到底,不如让我死个明白。” 林喜柔有点意外,不过也知道炎拓无非就是想套话:“说说看,答不答看我心情。” 炎拓:“为什么只有我爸爸是伥鬼,我妈不是,我也不是?” 这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聂九罗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变成伥鬼。 林喜柔淡淡回了句:“想知道啊?可惜我不高兴说。” 聂九罗怄得差点背过气去,只旁听了这几句对答,她已经有点摸清林喜柔的性子了:这人属于不会给人痛快的那种,到最后关口都会恶心你一把。 冯蜜突然开口:“有人来了。” 听这不咸不淡的口气,来的应该不是白瞳鬼,聂九罗心头一喜:缠头军虽然被冲得七零八落,但是大大增加了偶遇的几率,现在过来的,估计不是余蓉那队就是邢深那队,最不济也是从林喜柔手里逃脱的人质,反正都是自己人没错了。 熊黑漫不经心:“正朝着我们来的吗?兴许只是路过呢,他们的狗鼻子又指望不上……” 说到末了,突然反应过来:卧槽,脚边还趴着个被炎拓砸晕的、没转化的地枭啊,缠头军的狗鼻子是嗅不出他们,嗅这个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果然,冯蜜骂了句:“妈的,往这头过来了!” 林喜柔不想节外生枝,她站起身:“走。” 李月英瞥了眼被砸晕的那个:“带它吗,带着就甩不脱狗鼻子了吧?” “不带了。” 炎拓不甘心放这几个人走,他们熟悉地形,这一走可就难找了,然而对面而坐,隔着本来就有一段距离,聂九罗还在人俑丛里,离得更远,想靠突袭留人行不通。 再说了,两个人也留不住四个啊。 聂九罗也不甘心:只要再拖上一时半会,后援就会到了,多好的机会啊。 她伸手在身周摸索,这一带的人俑显然被破坏过,她很快就摸到了块碎俑片,然后瞄准不远处一尊人俑的脑袋,一扬手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碰响,几乎是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出声的方向,熊黑还低喝了一声:“谁!” 聂九罗趁着这机会,往前连奔了好几步,迅速在又一尊人俑后藏住了——对比刚才,她离林喜柔他们近了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