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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不知是风雨欲来前的沉默,还是爷爷的病情压在心头,最近几日的盛家老宅变得格外安静,所有人好像都把多余的精力用在了外面,回到家后就很少再出声。 盛老爷子偶尔会醒过来,有时能说几句话,有时意识模糊喊着奶奶的名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恬的心愿从希望爷爷能好起来,慢慢变成希望爷爷能熬过这个冬天,到了最后只剩下希望爷爷能看一眼明年的太阳。 十二月初,项南伊又来家里找她:梁池说他给你发消息你没回。《LUTION》的年度展览回顾马上开始了,今天下午要拍合照,晚上录制采访,你还去吗? 回答她的是盛家鸿:带恬恬出去走走,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盛恬起身:那我晚上再回来,爷爷如果醒了你们要告诉我。 她上楼换了身黑色的连衣裙,外面搭了件同为黑色的茧形大衣,换好后照了照镜子,发现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居然又瘦了许多。 外面下着小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像一场连绵不断的细雨。 盛恬坐进车里,竟觉得永南街的马路变得有些陌生。 一切都是湿漉漉的,透着浸人的寒意。 项南伊关上车门,扭头就说:刚才盛叔叔在我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什么。恬恬你不能继续消沉了,现在大家都在为盛爷爷忧心,倘若你再生一场病,你是要急死大家吗? 我知道的,但我总是提不起精神。不过出来一趟也好,见见其他人,可能回来的时候能好点。 盛恬还是蔫巴巴的,声音又轻又软,听得项南伊也不好再责备她。 她毕竟是和盛老爷子关系最亲密的孙辈,老人家时日不多,却还有一口气吊着,让人想哭都哭不痛快。 就像有把钝刀子在割开她的胸口,又迟迟不肯落下最后那一刀。 车辆启动时,窗外忽然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恬下意识转过头,看清他的面容后,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滞。 然后她慢慢地收回目光,提醒自己不要在意。 段晏站在树下,视线平静地望向渐渐远去的轿车,从盛恬走出盛家老宅的那一秒起,他就一直在看她。 她看起来更单薄了,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回想起上回在医院里盛恬说过的话,段晏的眸色不禁沉了几分。她说不会再问,就真的什么也不问,从此乖乖扮演起一无所知的单纯角色。 段晏不自觉地拧紧了眉。 这的确符合他们所有人的初衷,等事情解决之后,盛恬还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 她与世无争,她乖巧讨喜,她永远都是盛家人会想要保护的小姑娘。 哪怕另外两家因为利益而产生的厮杀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她在这个家里的丝毫待遇。 可究竟为什么,他居然开始后悔了。 《LUTION》的合照拍摄安排在了一家酒店的行政酒廊。 杂志社对这次主题极为看中,高层几乎全员到齐,十几名工作人员穿梭其中,忙碌进行最后的布景工作。 盛恬被请进当作临时化妆间,大概是梁池提前打过招呼,化妆师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友善,全程带着笑容为她服务。 化完妆后,盛恬抬起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休息好,眼周本来有淡淡的乌青,也被化妆师用层层遮瑕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长发被烫成慵懒的大卷,配上整个妆面重点打造的红唇,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她往日的明艳。 化妆师怕她不满意,还笑着说:你底子蛮好的,可能最近空气太干燥,皮肤状态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没关系的啊,化完妆后真的特别漂亮。 盛恬勉强笑了笑:谢谢姐姐。 杂志社的工作人员进来通知大家出去拍照,盛恬起身时又看了眼镜子,有些想不起上一回仔细装扮是什么时候了。 她可能真的消沉了太久,以至于项南伊那么心大的人,都忍不住要提醒她几句。 十二位策展人到达行政酒廊,项南伊开始指挥他们围着吧台散开。 盛恬被安排坐在第一排的吧椅上,身体微侧,稍稍展露出姣好的身材曲线。 项南伊取来一个酒杯放进她手里:好好拍。我知道你不工作也能活,但这次宣传机会蛮难得的,就算你不需要,其他策展人也需要。 盛恬嗯了一声,问:视频采访什么时候放出来? 项南伊:从年底到元旦之后,会连续十二天分别放到网上。 盛恬略有所思地晃晃酒杯,忽然真心地笑了一下:那说不定爷爷还能看见呢。 项南伊稍顿几秒,反应过来后点头:是啊,不要让盛爷爷失望。 拍摄过程比想像中进展得还要顺利。 今天到场的策展人都是沂城这一领域的佼佼者,哪怕是资质最浅的盛恬,也有能拿得出的展览供人赞赏。 在艺术这行浸淫久了,人人便也学会了如何配合灯光与镜头。 拍摄结束后,十二人各分成几组,依次接受杂志编辑的采访。 盛恬排在第三组最后一个,采访完后时间早已接近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