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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够远的,跑的。当时司机大叔听到他是要去柘湖,心下大概免不了一咯噔。 程清嘉观察细致入微,将一瞬间呈现于司机大叔脸上为难的表情收入眼底。 这座城市里的出租车司机,没多少是愿意接跨区单子的,最大的一方面原因当然是跨区之后,对别的区域的道路交通不太熟悉。 更别说柘湖区和明古区,相隔了大约五六十公里,单程都得花上一个多小时。 麻烦。 路远。 从市区开往郊区的单子接下,到了郊区了,乘客下车了,可未必有大老远打车从郊区到市区去的。 这下他回去的油费都得不少。 这一来一回的,还不如多接一个路程近的单子爽快利落。 只是这司机大叔呢,人是真的好人,他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没让程清嘉下车,重新发动车子,在寂静的街头发出轰轰声响,行,咱们走喽,你早点回家,我也早点回家。 说完,他打开车载电台,打破了这一方小小空间的沉闷氛围。 从小到大,不少人说过他闷,不太爱和别人说话交谈。 即便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遇到他之后,大概率也得认栽。 一路上,司机大叔扯了不少话头,只是这冬夜里似火般的满腔热情都被程清嘉寥寥回应给浇灭了。次数多了,司机大叔专心听起了电台广播。 心里想着,这人比雪冷呐。 程清嘉不怎么听广播电台节目,也不知道此刻频道是多少,只能从内容判断这是一档深夜情感咨询类节目。 电台里,女嘉宾声声带泪,止不住地哽咽,控诉她前男友不仅好吃懒做,还骗了她几万元现金甩了她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而电台主持一边安慰女嘉宾的情绪,一边理智地分析情况,并帮她想解决方案。 程清嘉听着这样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 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情侣交往是非矛盾也多如牛毛,各种情况,无论狗血或奇葩,都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但对这样的故事,他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还觉得听了委屈他的耳朵。 他不是个喜欢对别人提出要求的人,不过此下,他真的非常不想听这档子狗血和悲**彩知足的深夜情感电台节目,便问司机大叔:叔叔,你知道哪个频道现在在盘点年度金曲么? 年度金曲? 程清嘉望着窗外,点头应道:嗯。 哦,你说那个啊司机大叔语气里盛满了恍然大悟后的轻松,笑着说,《音乐任我行》那个节目啰,你想听是伐啦?我调过去啊 很快,原本的情感节目短暂地变成几秒电波声,最后,轻快悠扬的歌声荡漾在温暖的出租车里。 在将近零点的时候,主持人终于揭晓了年度金曲的第一名。 坐在出租车里的程清嘉,从不听年度金曲盘点的程清嘉,在第一名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之后,心里竟然冒出一种提前知道了**的感觉。 桑寄生的《涡虫》。 桑寄生,灌木,叶密被褐色或红褐色星状毛,叶中含槲皮素,性苦干,补肝肾,强筋骨。 涡虫,三肠目非寄生的扁平动物,生活在淡水,不喜活动,不喜阳光。 程清嘉对这两个名词都很熟悉,但当它们一个变成人名,一个变成歌名之后,这样的组合却完全陌生。 头靠车窗,风雪被一层玻璃隔绝。 他单手握着手机,车内无光,这样的氛围极度适合浅眠。 一首歌的时间有多长? 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 当一个人开始以秒为单位,试图通过最古老的数数方法将一段时间具体化数字化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涡虫》一曲完毕后,大约又过了五分钟。 具体是多久,程清嘉也不清楚,五分钟只是按照他的方法量度出的数据。 倏然之间,车内亮起一抹白光。 程清嘉几乎是反射性地睁开眸子,低头,白光在黑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眼。 光芒来自他的手机。 【来自程唯:儿子,还有多久到家?】 心情略有起伏。只是他不想承认,那是一种从期待到落空的怅然若失感。 程清嘉单手握着手机,草草编辑内容,回复了过去。 之后他收起手机,半个身子略显无力地靠在车门上。他不喜欢坐车,更不喜欢把大块的时间花在坐车上。 个子高挑却依然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角落的年轻人,半伸着一只手,曲起,按照特定的频率抚着额头。 大拇指处抵着太阳穴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压。 以前他很少有等待的时候。 这下才知道这种感觉竟然如此漫长又难熬。 等车等餐厅上菜的时候,他能做别的事情,背单词背公式,或者看书或者看电影。 而现在,他看不进任何文字或者图像,只剩下一直萦绕在耳旁的那首《涡虫》。 也许她是睡了。 又或者是忘了。 * 又过了四五十分钟,车子终于熄火。 程清嘉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