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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本是喜悦,并州却是他乡

    叶寒是在第二天才见到江流画的!

    昨日叶寒问得焦急,竟然连自己双眼都不顾,急忙让青川立刻就带她去见江流画。当时,青川记得自己双手寒凉,而姐姐拉着他的手却是一手温暖,睁着一双微肿的眼睛抬头望着他,担心、焦虑、不安满满都是,都盛得双眼都装不下,落得满脸都是,但可惜,这些都不是为了他,然后满心的失落,嫉妒也随着渐渐腾升而起。

    当然,在叶寒面前,心中这些负面情绪青川都被他掩藏在脸上这张温和的面具之下,不动声色地劝着她莫要着急,江流画无事,让她不必担心。并以解白的嘱咐为借口,冠冕堂皇地打消了她当天就要见江流画的念头,才能争得一夜时光与她独处。他这么煞费苦心一番,其中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但最应该知道的那个人,却全然不知。

    第二日,经过一夜的休息,叶寒的双眼已经恢复如常,她心里赞叹着解白的医术和药膏的神奇,却哪知昨夜青川不知起来多少次为她小心换药敷眼,这才让她眼睛一夜恢复如常。

    没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阻拦,拗不过叶寒从起床开始就碎碎念说着要见江流画,青川虽强忍着满心失落不满但还是带着她往陆知营帐走去,还未走近,就看见陆知所住营帐外早已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闹哄哄地挤在营帐门前不知在看着什么,而营帐内的声音更大更响,男女低沉和尖细的叫喊声交错传出,不时还伴随着砸桌摔凳的“哐铛”声响起。

    陆知脾气甚好,在军营这些从未见他跟谁急过脸喊过一声大话,而这江流画的性子一向沉静,就这么两个好脾气的人怎会吵起来,还演变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青川纳着闷,连忙严肃正声大喊一声,看热闹的士兵如见到阎罗王般瞬间散去,没有阻挡的视线直线望去,帐中之事一览无遗。

    只见一贯整齐干净的营帐内如山贼打劫过后一般,一片狼藉:地上桌椅东倒西歪,兵书纸砚乱七八糟弄乱一地。越往里走,这番混乱的局面只增无减,不过叫喊声倒是渐渐没了声响,唯有听见男人几声重重的喘息声,以及几声“唔唔”的女声。

    青川扶着叶寒进去,捡着地上小片无物的空地走着,还没走进营帐后帐,就见那黑面大汉撩起帘子从里面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连外面站着的人都没看见,差点跟青川和叶寒撞了个对面。

    “陆知,此乃军营,何事如此莽撞?”青川一把挡开了陆知撞过来的力度,小心把叶寒避在身后,生怕陆知横冲直撞伤到了叶寒。

    大早上起来就经历了一件糟心事,陆知连衣衫都没系好就匆匆出门,还差点撞上了将军,然后连忙行礼赔罪,“陆知莽撞,不知将军在外,差点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这人叶寒认得,那日在红绫镇时青川掳着自己,而流画就是被这黑面大汉掳走的,而刚才在外听见的女人叫喊声,叶寒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听二人说着什么,直接掀起帐帘跑了进去。果不其然,被堵住嘴、绑在床尾的女人,不就是流画吗?

    “流画!”

    叶寒焦心大叫一声,连忙跑过去给她松绑,而江流画手脚一被解开束缚,就一下扑在叶寒怀里哭了起来,哭得好不凄惨,看得叶寒也忍不住眼眶泛红,隐隐也有泪水肆意之势。

    青川记得解白嘱咐,姐姐的眼睛刚好不能落泪,若再哭真伤到眼睛可怎么办。于是走上前去连忙制止,借着说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姐姐,刚才我问过陆知了,江流画无碍。”

    流画在她怀里哭得这么惨,叶寒怎能相信青川的话,怒气道:“若流画真无碍,又怎会哭得这么惨?而且刚才你也看见了,流画居然被绑在床尾,你让我怎么相信她是无碍的?”

    说着说着,叶寒的泪也气得落了下来,紧抱着怀中的流画同情着她的悲惨遭遇。青川本想上前劝慰几句,可还未等走近开口,就见江流画抬头破口骂道:“你这个无耻淫贼!!”

    青川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江流画骂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陆知。这方思绪刚想通,却比不上江流画更快的行动,就见一枕头急速扔了过来,青川一扭头及时避闪过去,后面的陆知因看不见,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脸。

    “你这女人闹够了没有?我再说一遍,昨晚咱俩什么都没发生,你一根头发丝我都没碰过!”陆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今日难得一怒,也是见江流画差点伤到了青川,护主心切,这才怒声一吼,洗着自己的清白。

    陆知这么一吼,营帐中的四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就连疯得全身凌乱的江流画也突然变得安静,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什么,紧紧抱着叶寒的手挨着她坐着,头藏在她的身后不说话。

    因为最初红绫镇之事,叶寒虽然对陆知这个黑面大汉没有多少好感,但看流画这一突然转变,还是深感其中必有隐情,便使了个眼神给青川,趁着现在事态稍安,让陆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青川坐在主位,霸气十足,气势不容忽视,正色问道:“陆知,我将江姑娘交于你照顾,怎会发生今日如此之事?”

    “将军嘱托,末将怎敢怠慢。江姑娘这几日在末将这儿,从未被亏待过,将军若是不信,现在就可当面对质。”

    别看陆知在打仗上是一副好手,可在其它方面头脑根本就不够用,看似黑面无情不敢靠近,实则不善交际木楞不开窍,所以他一开始把江流画交由陆知照顾,是有缘由的,就是相信他不会欺负江流画。即使刚才还未明事情缘由时,自己对他的信任也是深信不疑。

    青川看了安静不语的江流画,顺着目光与叶寒半信半疑的眼神在半空相汇,交心一眼,然后又继续问道:“你既然说没有亏待江姑娘,那今日这一幕,你又作何解释?”

    陆知有口难言,若平日里他遇见这种事,以他屈死不告状的性格,这莫须有罪名他也就背了,可今日将军严声追问,生为下属哪有隐瞒之理,然后老实回道:“将军不知,属下昨日晨起冰泳,因一时不慎着了风寒,本想借两瓶烈酒驱驱寒气,却哪知风寒上身不抵酒意,醉倒在营帐里。今日一早起来,就见自己赤身睡于床上,而江姑娘正好醒来看见,然后就有了今早这一幕。”

    陆知的为人,昨日之事的前因后果,青川比谁都清清楚楚,但姐姐如今在这儿,他肯定不能直接为陆知做担保,否则定有偏袒之嫌,反倒惹得她不快,所以,青川继续细问道:“陆知,你昨晚醉酒,可曾做了什么对不起江姑娘之事?”

    “属下发誓,绝对没有!”陆知立指冲天发毒誓,维护自身清白,“属下虽醉酒赤身睡了一夜,可江姑娘却衣衫完整,可见属下绝对没有碰过她。”

    说完,帐内三人目光全聚集在江流画身上,无形向她求证着其中真伪。头藏在叶寒身后的江流画,羞愤一脸,听完陆知说的话后更是羞红一脸,怒气渐升,怨气难消,俏声指责道:“谁让你睡到我床上的,还衣不蔽体,你还把我绑在床柱上,你……你无耻!”

    身为女儿家很多事确实不如男人好说出口,江流画眼角偷撇看着一脸木色的陆知,心里那个恨,若被人知道她床上莫名出现了一赤身男子,她的名声彻底毁了。

    一想到如此,江流画羞愤怒上心头,再次扑在叶寒怀里抽泣起来,叶寒安慰着流画,心里也很是犯难,若说是陆知有错,可又实在没什么错;若说是无错,可流画这儿又该怎么劝说呀?叶寒抬头很纠结看着青川,向他求救,愿他有一两全之法可以为二人之事做个公正且合理的判决。

    青川示意让叶寒稍安勿躁,然后派人传解白于此,“刚才江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惊吓,你帮她诊治一下,看是否有无大碍?”

    陆知营帐之事,今早在军营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解白也是有所耳闻,至于到底帐内发生何事,他还是一知半解。现在青川让他给江流画诊脉,摔了一跤不是应该看脚吗,诊什么脉。可青川的心思太过深沉,解白摸不透,眼睛只好在跪在地上的陆知和藏在叶寒身后的江流画之间,狐疑打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

    江流画用眼神求着叶寒不愿诊断,怒气发泄后大概也明白了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但解白来都来了,叶寒也知有点进退两难,瞧见青川对她点头示意一切有他,无需担心,便小声劝着江流画只是日常诊脉,再说解白晚来哪知道刚才在帐中发生了何事,由此这才让江流画放下心来。

    女儿家的事不便与外人说道,而且江流画现在情绪起伏较大,不宜听医者说病情,所以叶寒拉着解白在一旁角落听诊断结果。叶寒听后,有半刻的发愣,有惊愕,也有疑惑,有喜悦,也有恍然大悟,其中复杂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

    当然,解白也必须把诊治的结果复命,“将军放心,江姑娘并无大碍,等会喝一副安神汤,好好休息就行了。”

    青川微微点头,示意解白可以下去了,然后说道:“江姑娘无事,这是大幸,可既是如此,“青川冷声肃颜,不怒自威,陆知听着不由更压弯着头,心甘情愿接受来自青川的审判和惩罚,“陆知,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愿接受惩罚!”

    然后,青川看向叶寒,见她面容平静,看来很是满意自己的决定,然后继续说道:“你身为军人,本应修身养性克己律身,却差点做出毁女儿家清白之事。按军规,你本应被削去军籍,逐出军队,但念及你杀敌有功,现又正值后褚来犯之际,姑且留你一条贱命为国杀敌,以洗去你犯下的过错。下去领一百军棍,以示惩罚。”

    “属下领命!”

    陆知没有怨言,直接出营领罚去了,倒是叶寒的手突然一下生疼,原来是江流画一时把她的手握得太紧,力气失了分寸。

    “流画,你怎么了?”叶寒关心问道,以为她是哪不舒服。

    “……”,江流画没说话,反应慢了半拍,朝叶寒摇了摇头,面色看着有点不正常。

    叶寒想带流画找解白再看看,但青川却先开了口,把心里的想法与她说道:“姐姐,我瞧军营毕竟是男人待的地方,你们女人家在这儿确实不方便,所以才会发生今日之事。我想过了,我常年驻扎军营,府中一直空着没人住,你们住在那儿,既安全也舒适。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这……”,叶寒看了看精神不振的江流画,自己也有点拿不定主意,红绫镇后她和流画就没地方去了,可突然又让她们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真的,叶寒一时真是举棋难下,犹豫不绝。

    见叶寒纠结不回答,青川便直接算她默认了,然后便找了花折梅和三十个精兵良将叶寒和江流画护送至府中。又见叶寒初到并州,不懂此地风俗民情,便把秋实指派给她当丫鬟,也可以在自己不在时陪她解解闷。至于府中之事,在掳回叶寒到军营的第一天他就派人安排好了,陆知今日之事,只不过刚好顺水推舟而已。

    并州城山高水深,城郭墙厚坚硬,虽建平坝之地,却挟在两山关隘之中,易守难攻,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旦进了并州城,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飞鸟,没有他赫连渤的放行,就算是挣扎千百、头破血流,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失而复得,他至今仍心有余悸,他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他绝不会让她离开第二次。若天有命,他必逆天而行,挥刀破天;若地有令,他必倒行毁脉,引长剑地裂山崩。

    并州城不似长安大气壮丽,不及云州精致华美,居于高山之中,临深河而建,其气势磅礴是从荒凉无尽后长出的苍茫,居死地而不认命,硬是在绝壁恶水中建出一座雄浑壮阔的石城,镇压着蛮荒之上的妖魔鬼怪。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坚毅乐观的,山再高遮不住他们仰望千丈之上的浩瀚苍穹,水再深也淹死不了他们扎根讨生活的心。就算沧河一隔,后褚敌军年年压境,生活伴着战火硝烟刀枪剑鸣军鼓呐喊,那又怎样,敌人还不是来一个杀一个,收拾好残垣断壁,冲洗掉血迹斑斑,明日一睁开眼,又是崭新一天,生活再难不也得过下去不是?

    这种坚毅乐观的心态仿佛是从这片贫瘠之地长出来的,不仅当地人个个如此,就连来这里住久了都外乡人也长出了良好的心态,秋实就是这么一个,真真让叶寒在漫长无聊的雪色长天里,寻找到了一株透着生机的绿色。

    住在青川府中已经五日,里面的人与事叶寒了解得也差不多。青川绝大部分时间不住在府中,所以府中事务一般交由管家打理。管家姓陈名福,一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人不高,面容普通但做事极为周全,这人能深得青川信赖全权打理府中之事,可见除了其才能不凡外,忠心更是不用多说。

    并州入了秋,大雪每日必落下一场,或午后,或半夜,总之人只要一觉起来,满眼的雪白上了天际,都分不清天与地的区别,偶尔一阵寒风吹来,或惊闻头上一声孤鸟啼鸣,才恍然记得头之上原来是有天的。

    太过严寒的天,人是不喜欢出门的,屋内炉火正旺、暖意更好,手脚长久不动也不会冰凉。叶寒就坐在明窗榻上,偶尔看下窗外纯白的雪色,偶尔看下一旁席上流画教着秋实女红刺绣,打发着时间。府中的房间都很大,大到话说小声了都成了淡淡的回音或直接不见,在“无声”的房间久了,叶寒竟然发起呆来,连流画喊她都没听见。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江流画从席上起来,走到叶寒旁边坐下,中间矮案上茶水早成了冰凉,秋实见状也连忙从席上爬起来,匆忙跑去外间把煨在小炉上的茶水给两人换茶。

    秋实出去了,叶寒看着流画,不禁笑了笑,打趣道:“你可真是严厉,看把秋实给吓的,走都快成跑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有洪水猛兽呢!”

    这样轻松的氛围,就她和叶寒没有别人,江流画也笑意浅浅不下,心中喜悦不假,“秋实这丫头不错,别看她厨房粗活干得多,但双手灵巧得很,若好生教导她一下,再下一番苦工,她的刺绣水平还是能达到一个中上的水平。”

    能得到流画的夸奖和欣赏,可见秋实着实有刺绣天分,可叶寒瞧秋实刚才落荒而逃的那副样子,估计有点悬。想着秋实出去有一会儿了,可见真被自己说中了,叶寒玩笑道:“你也不嫌累,是不是陆将军没能收拾了你,所以你便跑来祸害人间了?”

    一听到那个臭木头的名字,江流画就一脸羞恼,娇嗔着威胁着叶寒,“别跟我提他,一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气,就忍不住想踹他两脚解解气。”

    见江流画绞着手帕弄得骨节发红,看着确实是怒意满满,可叶寒却不知为何笑了一声出来,引得江流画一眼娇嗔责怪,叶寒一点不怕,打趣道:“我听说前几天有人跑去陈管家那打听军营的事,还特别询问了受了刑的陆将军近况。流画,你猜猜哪个人是谁?”

    江流画脸上开始泛起羞红,盯着叶寒满眼是气,但又无话否认,为自己强言辩解道:“我,我那是于心不忍!虽说那个臭木头对我确实失了礼数,但……罚得也太过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一百军棍,江流画一想想就觉得背脊发疼,一棍棍落在人身肉背上,那还不得皮开肉绽,就算那木头身体再壮,一顿刑罚下来还不得要了半条命。其实想想,那根木头对自己真的不错,自己在他营帐几日,无论自己如何任性发脾气,他都只是淡淡地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一直等到自己发完脾气,才默默地把帐内凌乱重新收拾好。就连醉酒误上床之事,说真的,她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害得那根木头白白挨了一百军棍。

    叶寒是局外人看得清,见江流画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就知道她跟陆知之间绝对不简单,但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解白那日跟她说的话,让她一直疑惑到现在,可惜那日有人在场,不好仔细询问,她在府中也一直见不到解白,这个疑问也一直保留了下来,难解!算了,还是等有了机会再问解白吧,省得现在说了出来,引得流画空欢喜一场,白白忆起伤心事。

    “喂,又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怎么觉得你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

    江流画一声问话,让叶寒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平淡摇了摇头,“没事,估计是没睡午觉,有点困。”

    “小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流画认识叶寒这么多年,两人可说对彼此都十分熟悉,叶寒有没有心事,为何事烦恼,她总能看出个大概,“是因为青川,还是宁国主?“

    听见这两个人,叶寒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释然笑了一下,平静摇了摇头,否认,却没有说话。

    江流画相信叶寒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既然她在红绫镇再三强调了自己已经放下了与宁国主那段情,那她的心事就不是担心宁国主找不到她,而是这次与她意外相逢的青川。

    “三年多没见,没想到当年那个年幼的美少年,竟然成了西境叱咤风云的罗刹将军。”

    江流画感叹着世事多变,青川,不,现在应该叫赫连渤,当日在营帐时自己因为陆知醉酒误上床之事,而忽略了那一络腮胡子大汉对叶寒的称呼,直到到了府中她才后知后觉品出其中的端倪。在她再三细想和追问下,从叶寒口中才终于可以肯定,这个络腮胡子的高壮汉子,竟然真是原来云州西城叶家小院的少年青川。

    偏头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叶寒,江流画大概可以猜出她的心事,“你是担心青川战场凶险,还是担心他对你的……”

    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若说了出来,对叶寒无疑又是一种困扰。江流画适当点到即止,叶寒茫然抬头看看江流画,眼色含忧,面容露愁,然后又垂下眼来无奈说道:“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几年不见,我见到青川应该高兴才对,可三年后再次重逢,当重逢的喜悦退下后,我却开始有点不安,有种想逃避的感觉,特别是见到青川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哎!”江流画仰天一声叹气,也不知是为她自己所叹,还是为叶寒进退两难的境况所叹,“你是觉得,即使三年过去,青川依旧对你还有那份不该有的感情?”

    叶寒茫然无措,双眼直视前方却找不到一个聚焦的点,空空荡荡的白墙像极了她此时的心境。

    若真如流画所说还好,可叶寒心里却隐隐约约透着更加慌乱的感觉:三年时光不见,也许人可以抹灭一些不想记住的人与事,比如她,她就忘却了青川对她还有男女之情,在三年未见的日子里担心着弟弟是否安好;

    可三年时光不见,也会长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比如青川,他就没有忘怀,时间三年漫长,她不在,他硬是把思念埋在心里,滋养那份不该有的感情肆意生长成了参天密林。而他们之间的重逢,她好似迷路人,误入了这片参天密林,一旦进入,便无法脱身。

    并州偏南,不及山中红绫镇来得寒凉,但也不及山间的安静和自在。阴差阳错重逢,莫名其妙于一陌生不识之地,即便并州有着边塞江南繁华,叶寒却失了在人世间转悠的心思。并州再好,青川也在,可对这里,她终究是提不起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