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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你愿意,那也没什么大事。”他宽厚地说道。 虞玓的神色有些淡漠,他低垂着眉眼,似是在看着地毯上的纹路,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像是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有……人,希望我去长安。”他无意识间在掐着食指指腹,“既如此,去便去了。” 经学博士吃茶的动作顿了顿,他那双浑浊的眼球看了眼虞玓。 半晌后,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和虞玓交代着些寻常的事情,而后把虞玓此前做的文章还给了他。 “时间太紧了些,若是能再给你半个月的事情,你能写出更好的文章。但是此事不着急,这是我的举荐。倘若你进长安后,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可带着这封信去安仁坊。” 这是做夫子的私心,虽然他在这里才有几月,却是最得经学博士喜欢的学生。 就是那县衙的老东西,盼着望着,十个李连青也比不得一个虞玓。前儿听说那厮已经被老东西赶出石城县,就不知是压哪儿蹉跎去了。 虞玓接过这两份东西,对着经学博士行了三礼后,这才从王家离开。 县学里的消息总是穿得飞快,先是刘思远找上门来,而后是陈向阳,其他几个平日里和虞玓的关系还算可以的同窗都登门拜访。 一连串应酬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日连轴转,直到虞玓收拾细软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后,那种即将要离开的感觉才尘埃落定。 瘦弱的郎君站在门口,他这些日子看起来更消瘦了些。 白霜隐约猜出了虞玓最近沉默的缘由。 大山公子消失了。 任凭她们找遍了偌大的虞宅,都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哪怕是每日须得跟在郎君身边的时辰,都再不见猫的痕迹。那日虞玓淡漠如冰封的模样犹在她的眼前,白霜不敢去问此事,同时按下了家中其他人的猜测。 可虞玓日常行为一应正常,没有任何波动,这让白霜愈发担忧,却无从劝起。 近日来虞玓常会站在窗前眺望着墙外的绿意,那遍布墙壁的地锦是这冬日唯一的绿色,挤挤挨挨的藤叶爬满了虞宅,在落雪中依旧顽强生长着。 有一日,白霜忍不住敲边问了:“郎君为何一直看着这地锦?” 虞玓慢吞吞拢着袖子,平静地说:“白霜姐姐,以后家中不要养地锦,可以吗?” 白霜顿了顿,隐隐约约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般。 思索再三后,她心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些碎片,猛地抬头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小郎君,一瞬间眼底的热意就浮了上来。 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眨,那泪就落了下来,“好,当然好,依着小郎君便是。”白霜红着眼,微笑着说道。 刘叔一家也会跟着虞玓去长安。 虞玓给了刘家思考的时间,最后是白霜拍板决定了这件事。 “当初我们是跟着虞家来到了石城县,如今小郎君要去长安,说是帮忙也好,追随也罢,难不成我等留在这石城县,就能有长足的发展?” 白霜平日里在刘家是安静的,可她的意见,往往是最值得听从的。 不过一夜,刘家就做出了决定。 刘勇正卖着力气,把最后一箱子书搬上马车,旁边是白霜正拿着账本一件件对着东西,大件的东西自然是不搬的,除了常备必须的东西,最多的就是那些书了。 程处弼幽幽地说道:“这些书,怕是我十辈子都读不完。” 白霜笑着说道:“这才不到五分之一的书。” 虞玓准备带走的书籍全部都是珍本孤本,以及还未看过的书籍,那些已经看完了的书全部都被他送给了其他的同窗。其他的同窗得到虞玓这临别赠礼的时候还满脸高兴,唯独刘思远却有些郁闷,他可真的不喜欢读书。 程处弼在送信来的那一天在虞宅狠狠睡了大半天,第二天又精龙活虎给虞玓帮忙,跑通了县衙的门路后,当天下午程处弼就回去了,约好七日后来接虞玓。 程处弼本来就差不多要回京,遇到虞玓这事后,也不知道武人的思维究竟是如何,大概是趁热打铁生怕虞玓又要跑了。 他径直把回长安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月,当他带着一小队人马抵达石城县的时候,接走虞玓就直接往长安走了。 这冬日赶路确实比较难,尤其是虞玓这边还带着两辆马车,但是这时而下雪的天气本来就不能跑快马,车队走得极为淡定。 虞玓偶尔还会出去松活松活筋骨。 程处弼带着虞玓跑了两次,笑得开朗,“这般还是正道,一直呆在马车中可不成。” 虞玓淡淡地说道:“我身子弱,再冷些怕是得龟缩在马车里了。”骑马倒是不惧的,只是纵马狂奔那寒意就不止是现在这点微末了。 程处弼哈哈大笑,“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畏寒怕冷说得坦然淡定的,不过再冷些能缩在马车里自然是好的。”他耸着肩,开始把虞玓一些不正确的姿势都给慢慢纠正过来。 在一路骑行的过程中,程处弼也提及了那王君廓的下场。 “我那上头一听到是王君廓,直接派人过来折冲府把人接走了。我估摸着命肯定是没了,但是不知京中可有别的想法。”程处弼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总带着与憨厚外表不大一样的敏锐。 这或许是因为他家世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