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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薄的月光滚落一地,从屋檐倾泻到墙角,满是磊落的亮色。 宛若黑暗无处藏。 虞玓袖手站在窗前,袖口似是沾染了些许墨渍,眼神有些悠远,怕是在思忖惦念着什么,只间或的蜡烛啪嗒轻响声,把入神的他唤回来。回眸去看那烛光,却先入眼地毯上一团硕大的兽。漆黑的,柔顺的,微亮的皮毛如此熟悉,粗长漆黑的大尾巴勾着白点,啪叽甩下了一只长凳子。 甩开的力道猛烈得让外头响起了惊异的询问声。 虞玓迈步走去,淡然地阻止徐庆他们进来的打算,“只是摔了些东西。”他蹲下来扶起那松了脚的凳子,摇头叹息。 “脾气怎这般坏?” 大山公子……亦或是胖了一大圈的大山公子,赫然用着那种庞大的身躯挤进屋舍,虞玓都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躲藏过种种视线,轻易地进入这院子中。或许是用当初隐形的法子……虞玓一闪而过这些神异的变数,却从未把担忧说出口。 他把待会要修缮的凳子放到一旁,掀开衣襟下摆席地而坐,毛绒绒的地毯显然是白霜每到何处都必要携带的物什,软乎乎的,以免虞玓喜欢赤脚走路的时候着凉。 虞玓薅住兽的后颈绒毛,又顺着背脊的毛发往下揉,“这么远的距离,于你无碍?” 兽甩着尾巴,啪叽抽开了揉捏着尾巴骨的手。 虞玓任由着红痕爬生,倒是不多在意,宛若自言自语地说起最近的事情。都是些琐碎小事,虽是底层的日子,与此前奢华靡靡的生活截然不同,可在虞玓的口中却是一般无二。 不过都是日子。 他知道狸奴在听着。 却也知道,他还在生气。 虞玓无声叹息。 这或许与他离开长安时那种避之不及的速度有关。 虞玓吏部科目选的名次出来,依旧是头名。 圣上钦点。 “科目选的结果出来后,纵然是任职,可这些不过都是六品下的小官,一概都是吏部任处,陛下不会轻易插手。”虞玓开口,“非是我自得,然我的名次摆在那里,两次考试都是头名,不管是再不喜我的人,怕也不会把我随便糊弄到一个偏僻的县去。留在朝中任正字自然清贵,去京畿等县任县尉也是便宜,顶多在两者中。” 大尾巴狠狠又抽了一下虞玓的大.腿。 不过黑色的大猫团躺下来了,如同液化的黑色滚动着。 虞玓平静地说道:“前者我不愿,后者我亦不打算。”他的手慢吞吞地试图去摸猫,猫不给,他又慢吞吞给收回来了,“我请叔祖帮了个小忙。” 兽低吼出声。 若虞玓说了,他还会拦着不成? 虞玓仿若猜到了大毛的想法,眼眸似有波光微动,摇头淡声说道:“世上的事情最怕的便是事后诸葛亮,殿下又何尝表露出愿意放手的打算?” 虞玓摇头,“您的性子,从来都不是好意与的,您喜欢赌…… “可我不喜欢。” 兽抖擞了浑身蓬松的毛发站起来,就虞玓这席地而坐的高度,他光是站着就能高过了虞玓的肩膀,足以看得出来这所谓的大了一圈,到底是大了多大的一圈。虞玓面无表情,仿佛半点都没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怒意,而是微阖了眼,“打人不打脸……” 兽磨牙。 ——轰然倒下。 硕大沉重的身躯把虞玓严严实实地压在皮肉下,闷实得他近乎无法呼吸,抬手抓住的就是蓬松柔软的漆黑毛发,闷得虞玓不由得挪了挪头,这才呼吸顺畅了些。 大山公子闷闷不乐地甩了甩尾巴。 居然还敢调笑! 虞玓感觉呼吸间都充盈了毛发,觉得待会的衣裳怕是不堪入目,一边想着,一边倒是轻柔地说道:“殿下就算是生气,也原谅我罢。” 狸奴慢吞吞、慢吞吞地往下滑溜了一茬。 露出了虞玓的面容。 粗粝宽大的猫舌头恶意地舔过虞玓的耳朵,刺痛的触感让他微蹙眉,却没有摇头推开,只是抓住了粗长乱甩的尾巴。 掐住了白点点。 呲溜。 猫舌头卷走了尖牙咬出的一滴血。 … 半月后,将要初冬,天气显然愈发凉了。这出门都得多加件衣裳,以免冷意侵袭。只是这主簿廨暖意依旧,还未入冬就不知在厅内燃了多少炭盆,暖得如春。 刘主簿老神在在地吃茶,虽然最近有桩事情让他着恼,可到底气派还是端着的。 “东村头那块地,那家的老大送来两贯钱,倒是比老二多了些……” “……昨日收的何生,他家里人说是愿意交钱赎人……” “主簿,这收上来的钱……” 这来往不外乎个钱字,倒是生把严正的衙门做成了一处买卖场。 “主簿,外头来了队人马,说是要见郑明府。”有门子急急入内,欠身说道。 说来郑寿铉倒也不是真的无事可干,作为县令他还是有许多的文书处理,只是能让他经手的多是普通的明面上的东西,要紧的皆是碰不着。 刘实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请进来。” 门子弯腰,“那看起来,像是州司的人。” 刘实再微愣,这手里散发着袅袅香味的茶盏顿时就不香了。他停下杯盏,困惑地站起身来,先是理了理衣襟袖口,“州里的人,如何就来了?”近来可都无大事,难道是有哪处纰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