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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贺单膝跪下,“郎君,暗查为要,可保护您的安危,也同为其重。” 虞玓出神了半晌,慢吞吞摸出来一块沉重的令牌,“当初方田间是怎么说来着?凡我所命,盖无不从?” “郎君!” 许贺不是不担心方田间的安危,毕竟与他们联络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界限,足以证明这其中必然出了变故。不管是被抓还是受伤,若有后援自然更好。 可许贺不能带人离开。 虞玓站起身来,把令牌交到许贺的手中,把他搀扶了起来,“这上面的字,你认还是不认?” “郎……” “磨磨唧唧像话吗?” 虞玓低斥了一句。 “请郎君吩咐!” 许贺低下头去,抱拳说道。 “带着你的人立刻赶往漳州,一切小心行事,以探查为主。”虞玓冷声说道。 许贺听得出来他的告诫。 他虽是放虎出山,却也不是让他们一往无前无视危险。 “谨听吩咐。” 旁话无需多说,许贺能被方田间留下来护在虞玓身边,就不是个无能之辈。虞玓命令一下,他便点了人头随他一齐离开。 虞玓沉默地坐在窗边,薄薄的日头洒在他的肩膀上,瞧来有些温和的暖意。 他的手中正拿着的是一份名册。 那是户房与吏房一同整理出来的关于南安县的户口人丁,名册上的记载与最近里正的排查有些对不上数。 实际的人数比名册要少了些。 寻常这种排查也不会多次进行,毕竟要自上而下花费大力气。但是碍于年前刚刚出了水患这件事情,故而虞玓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摸查个乡镇的人口户籍的实际人数并不会让其他人感到怀疑。 只是最终到手的名册却让虞玓有了别样的猜测。 虞玓原本摸查此事,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水患的缘故,还有的确凿是为了女婴。他清楚在正常的情况下,每一处的男女数量应该是相差不离的。若是有一处有离谱的差距,那大抵是有暗藏的祸根。 只是万没想到,倒是有可能扯出来别的事情。 虞玓屈膝敲了敲手中的名册,幽幽地说道:“这些对不上的人,去哪儿了呢?”而且失踪的多是那些无名之辈。 孤寡无依,在底层拼命挣扎生活,却只能勉强糊口,就算是失踪上十几二十天都不可能有人发现的人……这些俗称的贱命,就不是命了吗? 虞玓抄起名册,对外头的徐庆说道:“徐庆,劳烦去请一下贺寿主簿,一齐去明府那里坐坐。” 他道:“就说我有事相商。” … 青头村有人探出头来,望着隔壁正在敲门的村长说道:“村长,你在找隔壁那家伙?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过他了。” 青头村的村长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名册,苦恼地在上面用朱笔勾勒了个红圈,“你知道何四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刚才村长都敲了很久的门了。 村民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村长你还不如去问问老六,好歹何四是他兄长呢?” 这村里面大多是姓何。 “好嘞。”村长收了名册就扭头往老六家走,这何四住得很偏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村尾了。他沿着刚下过雨的乡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总算是到了老六的门外。 老六很快就来应门。 村长皱着眉头问道:“老六,你最近和何四联系过吗?” 老六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去年我要进城做工那会,他清醒了些来找我,说是有人给了他一份工,只需要做三个月就能拿到十贯钱。我劝他可能是被蒙骗了,但是他很执念,我就随他去了。年后我找过他几回,但是他都不在,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去找……” 他住了口。 村长和老六都知道后头就算是他们村里的丑事了。 何四是不正常的。 他算是何家最好看英俊的一个儿郎,却偏生不爱好颜色,却独爱男儿。当年曾经与村里的另一个郎君相好,可事情被揭露后,那个郎君连夜搬走,只余下何四一人在村中备受冷眼,久之也精神有些失常疯疯癫癫,自己一个人住在村尾。 虽然老六在明面上与他接触很少,但实际上一直在偷偷接济他。 这点村长也是知道的。 “他有和你说要去哪里做工吗?”村长不自觉咬着笔杆子,看着自己圈出来的几个红圈有点发愁,“如果有个地方就好了。” 老六皱着脸想了很久,才坑坑巴巴地说道:“龙,龙岩?我仿佛记得他好像提过一嘴这个地名。” “行吧,先记下来。” 这种排查与对话都落到乡村,虽然有点笨拙,但是一点点推过去总归是能做到的。尤其是有些人听到是衙门的要求,反而是更为配合了。 自打刘实再倒了,南安的百姓对衙门的信任倒是在一天天倍增。 纵然如此,几千户的县内加紧盘点出最终的名册,还是需要点时间。等虞玓最终拿到第二版名册的时候,气温已经有点冷意了。 而在这个时候,许贺也带来了关于方田间的消息。 他风.尘仆仆在初冬的那日策马奔回南安,连眉毛都染上了凉意。 门子认得他的模样,并没有阻拦他的进出,许贺一路畅通抵达虞玓处事的厅外,等待着里面典吏出来后,再进去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