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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向他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哪天毫无征兆得突然变回一只猫。或者在未来的哪个时机成熟的节点,以弟弟的身份同回归正轨的竟池告别。 “但是你还有高宸,他很在乎你。未来你还会遇见别的男朋友!” 这一点我很笃定, “江未明是坏人是渣男,但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矢志不渝的爱人,就像……就像是……” 我开始在竟池面前卖弄从《动物世界》里看来的知识:“就像是灰鹤!灰鹤的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伴侣,如果其中一只去世,另一只会呜啊呜啊的在天上地下不断的飞翔,不断地悲鸣。留下的灰鹤会独自生活,直到死去。” 我挥动两支手臂,模仿灰鹤独自盘旋在天空的样子。 眼里含着笑意的竟池是最好看的,但这个笑转瞬即逝,接踵而至的是竟池的眼泪。 我探身过去,抱着裹在被子里的竟池轻轻晃动。这招是我在钊哥超市里学来的,有个小孩子没得到心爱的零食在地上打滚撒泼,他妈妈走进来抱起了他也这样轻轻晃着,没一会儿哭声就停了。结账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在妈妈怀里睡着了,鼻涕眼泪混了一脸,睡梦里也哼唧哼唧的样子,竟然和竟池有点像。 这招对竟池的效果虽然没有对小孩那么立竿见影,但确实可以让竟池更快变得平静。就像现在,竟池的身体开始向床的方向用力,这是暂时安全的信号,竟池想躺回床上去了。 我起身想去给他热杯牛奶,手腕被他拉住。他红着眼睛,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去看看吧,如果医生也觉得我没救了,你就留在医院里当流浪猫吧” 说完竟池放开我的手腕,然后闭上了眼睛。 ☆、栀子 [26] 高宸的行动力真是强,第二天就请了假,赶一大早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要带竟池看医生。 他的心眼也挺大,上次见面还和竟池大吵一架,摔门离去。今天见面没有半点扭捏,张开双臂就朝着还坐在床头醒神的竟池去了。 还好半路被我拦下了。 即使这样他还在用眼神持续对竟池放送友谊的光波,视线灼灼,烧不死他。 我快速换好衣服和高宸一起站在门口等竟池,我对去医院这件事本来没什么想法,不过昨晚睡前又接到了高宸的电话,反复跟我确认竟池是不是答应了要去看医生,搞得我也紧张兮兮,生怕他反悔。我们一起盯着竟池房门,祈祷他能快点从里面走出来。所以当竟池真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们如释重负的两张脸,步伐似乎变得比平时在家轻快了一点。 [27] 白天的医院要比上次夜里来的时候忙碌了很多,高宸提前预约了医生,等待时间并不长。 我们三个并排坐在休息室,那里很安静,所以只能盯着悬挂在房间最前面的电视上的叫号信息。在我们前面一排坐着一对母子,儿子个子小小的,穿着米老鼠卫衣,用帽子遮住头和大半张脸,坐着的时候把头埋在自己的腿上。 他开始用很小的声音絮叨:“在这个漩涡里,没有边界,没有气窗,没有墙壁,灰烬不断地从这些曾经存活过的东西上倾泻下来,当我们的眼睛敢于向下看时,我们看到了底部,超越了生命、气息和噪,夜晚从可怕的黑色太阳中蔓延出来,维克多·雨果,影子的嘴说的话,沉思集,第六卷,第二十六页,82个字……” 坐在他旁边一直摆弄手机的妈妈俯下身提醒他安静,不要打扰周围的人。 他埋着头没动,继续絮絮叨叨:“阿斯伯格综合症根据奥地利儿科医生汉斯·亚斯伯格命名,1944年他在研究中首度记录具有缺乏非语言沟通技巧,在同侪间表露低度同理心,肢体不灵活等情形的儿童。五十年后,他被标准化为诊断依据,但学界对疾病症状的界定仍尚不明确……”电视上的数字终于标绿了竟池的预约号码,我和高宸陪竟池走进咨询室。 咨询室的墙壁是绿色的,医生面目慈祥,感觉心情很好的样子,像是在绿色森林里看到了一朵开得正盛的花。她看起来比我们的年纪都大一些,黑色的头发里夹了不少白发,拧成一股用发夹夹在后面。 咨询室的沙发又大又软和,一坐下去就能陷在里面。竟池的座位在医生的座位旁边,是一架看起来就很复杂的沙发椅。高宸则全程紧张,一直站在竟池的旁边,像是他的护法。 医生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柔和:“你好,我叫高赋华,你们叫我高医生或者赋华医生都可以。” 说完这句,她同我和高宸对视,点着头打招呼,“小伙子你可以坐在沙发上,你这样站着我们坐着的人都会有压力的。”这话显然是对还杵在竟池身边的高宸说的。 高宸忙不迭地道歉,终于坐了下来。 医生看向竟池:“上次你来医院时,到你病房问诊的是我的学生。你还记得她吧?” 竟池点了点头。 医生又说:“其实在这次见面之前我们还见过一次,那会儿是夏天。当时你们单位体检,我给你们做心理评估,我们也短暂讨论过你的评估报告,你记得吗?” 竟池又点了点头。 医生转头看了我和高宸,然后轻声对竟池说:“接下来我会跟你详细聊聊这份评估报告上的结果,这是你的隐私。如果你认为有朋友在场会感觉到压力,我们可以先请他们在外面等你,他们也一定会体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