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节
媚娘还没说话,祁宏已经道:“楚督,这是什么话,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不用赴汤蹈火。”楚欢轻笑道:“不过先前我告诉过你们,此行河西,我们可以借助孔雀台为掩饰。” “你和他们很熟吗?”媚娘撇撇嘴:“你说借助就借助?你又不能亮明身份,他们才不认识你是谁,又怎会帮你?” “他们不帮我,我可以先帮他们。”楚欢笑道:“只要帮了他们,他们就会欠下一个人情,有些事情,那就好说了。” “帮他们?”媚娘奇道:“怎么帮?” “要帮他们,总让他们有麻烦才是。”楚欢轻笑道:“媚娘,你不是喜欢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吗?今天我就给你这个好差事。” 媚娘白了楚欢一眼,“你才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眼眸子一转,凑近过来,似笑非笑道:“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欢压低声音,细细嘱咐了几句,祁宏怔了一下,媚娘却是眼珠子咕噜噜转。 云山府城从亥时开始便会宵禁,孔雀台伍总管不敢走太远,就在天香楼附近的几条街转悠了一番,采买了路途上的一些必需品进行补充,他对云山府城并不是十分熟悉,有些地方还要询问路人,等到所需物品差不多采购齐全,吩咐那些店家送到天香楼之时,距离还是已经很近,他已经穿过了两天街,虽然有御赐的通关令牌在身,却也不好多做耽搁,返回路上,却见到街道上已经是冷清得很,城里的人们知道规矩,都是早早返回家中,闭门不出。 第一五七五章 竹刀客 长街冷清,伍总管带着随从小丁走在长街,行人难见,转进一条巷子里,要穿过巷子到得另一条街道上,这条巷子颇有些昏暗,还没走到巷口,瞧见对面一道人影正迎面过来。 伍总管并无在意,等渐渐靠近,便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迎面过来那人一身黑袍,还带着一顶斗笠,帽檐下压,在昏暗的小巷子里,一时也看不清楚那人脸庞,只瞧见他右手拎着一只包裹,粗布包裹呈长形,里面自然是裹着东西。 瞥了那包裹一眼,伍总管便感觉事情不对劲,那人渐渐靠近,伍总管戒备起来,压低声音道:“小丁,情况有些不对……!” 小丁是孔雀台的一名武师,有戏台子会上台表扬一下武戏,平时则是作为护卫随从,手底下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伍总管还没有回头,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声音来的十分突然,伍总管急忙回头,却见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小丁,竟然无声无息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吃了一惊,却已经瞧见,从自己后面,也有一道身影缓缓靠近过来,此人倒是干脆,右手上直接握了一把刀。 伍总管额头冒汗,此时迎面过来的那人竟也是停下步子,缓缓打开包裹,里面便显出一把大刀来。 “两位好汉不知有何指教?”伍总管也不知道小丁是如何倒下,也来不及看他是死是活,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拱手道:“大家都在外讨口饭吃,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两位,还请两位多多海涵,不要放在心上。”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子,“这里有些银两,两位收下喝杯茶,大家都是行走江湖,做个朋友如何?” 迎面那人冷笑着粗声道:“这些银子,打发叫花子吗?你可是孔雀台的总管?” 伍总管一怔,却还是勉强笑道:“在下伍士昭,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要是告诉你名字,还他妈要劫你的道做什么?”那人粗声道:“都说孔雀台的金陵雀乃是金陵第一舞姬,自然是存了不少银子,你是她手下亲信,若是用你的性命换上几万两银子用,我想金陵雀应该不至于舍不得吧?” 伍总管忙道:“两位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那人沉声道:“乖乖蹲下去,咱们就是来绑你的,不必废话,若是惊动别人,咱们认识你,刀子可不认识。”提着刀便走上来,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从半空中传过来:“黑白双鬼,你们又在为非作歹?” 伍总管一怔,循声抬头,却发现在巷子边上的屋顶边沿,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那人坐在屋檐边上,一腿搭在屋檐上,一腿则是临空垂下来,借着淡淡月光,发现那人竟是一头长发,用一根带子系在后面,但是脸颊边上却是飘荡着一绺长发,看上去颇有些洒脱不羁。 “你是谁?”绑匪沉声道。 屋顶那长发人淡淡一笑,手一扬,却见一根树枝轻飘飘落下来,就落在那绑匪的脚边,绑匪用刀子一挑,将树枝挑起来,伍总管仔细一看,却见到那是一截竹枝,竹枝之上,还带着几片竹叶。 “你……!”那绑匪声音陡然变了:“你难道是传说中的竹刀客?” 屋顶那人声音飘渺:“哦,你们原来知道我?” 绑匪颤声道:“听说最近有一名刀客行走江湖,但凡见到不平事,便会拔刀相助,锄强扶弱,人品高贵,而且长的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这位刀客每次出手之时,都会留下一根竹枝,竹枝之上有六片竹叶,说是要让人六道轮回……!”他看着手中竹枝,扫了一眼,失声道:“这……这上面是六片竹叶,难道……难道你真的是传说中那位锄强扶弱玉树临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竹刀客?” 屋顶那人长叹一声:“我从不想留名江湖,可是江湖却偏偏有人记得我……不错,我就是竹刀客!” 绑匪禁不住后退几步,很快道:“竹刀客,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饮尽天下酒,专管不平事。”竹刀客淡淡道:“黑白双鬼的名声,我也听说过,听说最近一阵子屡屡作案,而且擅长绑架,可是得了赎金,却往往违背诺言,杀害人质,官府也一直难以追寻两人踪迹……你们今夜又想行凶,我若没瞧见倒也罢了,可是既然被我碰上,我自然是非管不可。” “竹刀客,你当真要多管闲事?”绑匪沉声道:“此人是孔雀台的总管,只要绑了他,多的不说,上千两银子应该可以得到,我们二一添作五,你看如何?”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什么孔雀台。”竹刀客声音淡然:“我只是看到不平事,就出来多管闲事,我知道黑白双鬼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既然如此,不如手底下见真招,你们杀了我,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竹刀客,你和此人没有任何瓜葛,为何为了他要拼命?”绑匪声音依然带着颤音。 竹刀客声音唏嘘,轻叹道:“只因为我相信世间还要正义!” 两名绑匪互相对了个眼色,那绑匪终于道:“好,竹刀客,既然今日你出面,咱们也不能不给你面子,这生意我们就不做了。”拱手道:“告辞!”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伍士昭身后那绑匪也是迅速收刀离开,这两人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屋顶上竹刀客这才一腾身,从上面轻飘飘落下来,伍士昭急忙上前,正要说话,竹刀客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枯枝,摇头道:“不必多言!”他手中却也是拿了一只长形的包裹,搭在肩头,也不多言,抬步便走,似乎刚才之事不值一提。 “大侠且慢!”伍总管急忙追上去,竹刀客停下步子,也不回头,淡淡道:“马上要宵禁,你不该在街上走动。” “竹大侠说的是。”伍士昭忙道:“大侠救命之恩,老朽难以为报,不知大侠可否赏光,到老朽住处小酌两杯,也算是老朽答谢竹大侠的救命之恩。” 竹刀客摆摆手,正要离开,忽地“咦”了一声,看向倒在地上的小丁,皱起眉头来。 伍士昭此时终是想起小丁,急忙过去,蹲下身体,叫道:“小丁?小丁?” 小丁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双目紧闭,全身一动不动,伍士昭探手到小丁鼻尖,却感觉气息微弱,吃了一惊,只是却并没有瞧见小丁身上有什么伤口,实在不知道小丁是如何受伤。 他正愁烦,感觉身边一人蹲下,转头看去,正是那位竹刀客,忙道:“竹大侠,您看……!” 竹刀客神情凝重,仔细看了看小丁脸色,随即才肯定道:“他中毒了!” “中毒?”伍士昭一怔。 竹刀客道:“黑白双鬼,黑鬼会刀,白鬼用毒,刚才跟在你们后面的,那就是白鬼……!”他忽地揪住小丁的衣领,用力拉起来,向伍士昭道:“你瞧瞧他后颈有没有问题。” 伍士昭急忙到小丁身后,仔细看了几眼,立时道:“竹大侠,你……你说不错,他的后颈有一根针……!” “那就没错了。”竹刀客皱眉道:“白鬼打出暗器,暗器上有毒,所以你这位随从才倒在这里……想要他活命,就只能赶紧送到医馆了。” “医馆?”伍士昭急道:“刚才城里的各家铺子就已经开始关门,老朽对云山城不熟悉,也不知道医馆在何处,竹大侠,你手段高明,行走江湖,一定知道如何解毒,小丁不到三十岁,正当壮年,如果……竹大侠,老朽求你救救他。” 竹刀客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救人倒是无妨,可是明天一早,我便要赶路往河西去,只怕要耽搁我行程……!” “河西?”伍士昭眼睛亮起来:“竹大侠要去河西?” “不错。”竹刀客道:“故人有约,所以必须要准时赴约……!” 伍士昭急道:“竹大侠,你有所不知,老朽是孔雀台的总管,我们孔雀台也正要往河西去,这可是顺路,大侠是孤身前往河西吗?” 竹刀客波澜不惊道:“是又如何?” “竹大侠,不如你随我们队伍一起往河西去,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们采买了途中所需物品,吃喝无忧,竹大侠也就不用自己去寻吃喝。”伍士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竹大侠三思!” 竹刀客唯一沉吟,才叹道:“同不同路倒是不打紧,只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中毒而死,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住在何处?我们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有救。” 伍士昭感激道:“竹大侠义薄云天,老朽谢过!” 伍士昭年近半百,身材矮胖,小丁个头不小,竹刀客没办法,只能自己背起小丁,伍士昭在前领路,穿过两条街,便进了天香楼内。 楚欢脚下不停,到了院子,仓库那边有两名武师在看守,见伍士昭回来,急忙过来,伍士昭急忙吩咐两人帮着将小丁抬到了客房,小丁并非一人独住,这屋里还有两名武师,楚欢让伍士昭吩咐众人出去,关上门,在屋里自行为小丁解毒。 第一五七六章 矛盾 伍士昭在门外等候,这四楼的房间都被孔雀台包下来,听到动静,不少人都从房里探出头来,伍士昭皱眉挥手道:“没吃东西的赶紧吃东西,吃过的,收拾一下,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出发启程。” 他在孔雀台里明显很有威信,众人不敢违抗,都是缩回屋里。 倒是那毛领队已经走过来,问道:“总管,出了甚事?” 毛领队在孔雀台里虽然地位比不上伍士昭,但显然也是很有分量,伍士昭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低声将所发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此时边上又有一人靠近过来,道:“你是说黑白双鬼?” 这忽然出现之人,看上去和毛领队年纪相仿,但是显得更为壮实一些,眼睛细小,但是鼻子却高挺,毛领队瞧了他一眼,问道:“周副领队听说过黑白双鬼?” 那周副领队摇头道:“黑白双鬼没听说过,倒是听说江湖上有黑白双煞……莫非那黑白双鬼便是黑白双煞?” 伍士昭道:“不管是黑白双鬼还是黑白双煞,都是歹人,幸亏竹大侠出手相助,否则今日只怕回不来了。” “竹大侠?”毛领队皱眉道:“这竹大侠又是何许人物?” 周副领队摸着下巴道:“竹大侠……这倒是有意思了,毛领队也没有听说过?”他虽然是副领队,但是与毛领队说话的口气,也并不是属下和上司说话。 毛领队道:“没听过倒也没什么,毕竟江湖奇人异士多如牛毛,咱们虽然行走江湖,倒也未必都能认识。而且咱们主要是在金陵一带,没有听说什么竹大侠,也不奇怪。” 伍士昭低声道:“竹大侠是最近才出现,你们也不必多说了。老朽已经邀请竹大侠和咱们一同前往河西,路上可有个照应。” “同路?”毛领队皱眉道:“总管,这事儿你为何不事先和我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伍士昭也是皱眉道:“竹大侠救了老朽和小丁,而且恰好也要往河西去,结伴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毛领队还要再说,伍士昭已经道:“不必多言,此时我自会对姑娘说明。”压低声音:“而且往河西还有十多天的路途,只怕沿途还有人打咱们的主意,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周副领队在旁笑道:“总管说的是,毛领队,我也觉着既然连黑白双煞对竹大侠都十分畏惧,他留下来倒也是件好事。” “来历不明……!”毛领队犹豫了一下,瞥了周副领队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不发一言转身离去,等毛领队离开,周副领队才凑近到伍士昭身边,冷笑着低声道:“总管,你看这姓毛的,一天比一天猖狂,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咱们这些人,只怕用不了多久都要被他骑在头上。” “小周,不要胡说。”伍士昭皱眉道:“毛领队也是为求小心。” “我倒不这么觉着。”周副领队笑道:“姓毛的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队伍里的顶梁柱,觉得这队伍少了他就不成,如今多了一个竹大侠,连黑白双煞都畏惧,他恐怕是担心竹大侠抢了他的风头,嘿嘿,此人心胸狭窄,总管,咱们可要小心为是。” 伍士昭皱眉道:“小心什么?小周,有些话你和我说两句倒也罢了,可不要胡言乱语,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该明白。” “总管,我可不是在胡说,而是在提个醒。”周副领队忙压低声音道:“总管难道没有发现,这两条咱们队伍后面,总有两匹马时常出现,又忽然消失,那可是有大问题。我听说这西山到看起来太平,其实那是假象,当初西北遭受西梁人攻打,许多难民流落到关内,后来虽然有不少人回到西北去,可是却也有不少人留在了西山道,落草为寇,打家劫舍,那个乔明堂调走了西山道许多兵马,西山道的兵马不足,许多盗匪蠢蠢欲动,已经是四下为乱,咱们队伍也颇有些扎眼,只怕已经被人盯上了。” “哦?”伍士昭皱眉道:“道上不是遇到两股土匪,都被你们打跑了,难道还有人敢打咱们的主意?” 周副领队急道:“我的总管,咱们先前遇上的两股土匪,那哪里能叫做土匪,不过是见财起意的流民而已,流民容易对付,就算他们人多势众,只要砍死砍伤几个,其他人就都被震住,一哄而散,真正的盗匪,那可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伍士昭道:“咱们孔雀台也有十几号能打的武师,你和毛领队的武功都不弱,就算是强盗,难道你们还不能退敌?” “如果只是强盗来袭,我拼死也要保护姑娘和总管的周全。”周副领队四下里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就只怕咱们队伍里会有人生出异心,和强盗勾结在一起……!” “周雄,不要胡说。”伍士昭神色变得冷厉起来,“这种话再不要说一句,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若是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干脆都散了得了。” 周雄苦笑道:“总管,我知道我说的话难听,可是……!”摇摇头,“罢了,以后我不多说了,真要有事情,这条命送给您老就是……!”看上去有些无奈,转身而去。 屋内一直没有多大动静,伍士昭见天色已晚,这时候也不好去打扰金陵雀,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嘎”一声打开,便见到竹刀客手握那只裹了刀的包裹出来,看上去有些疲惫,伍士昭急忙拱手道:“竹大侠,小丁他……!”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竹刀客道:“我已经帮他的毒解了,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应该就没有大碍,也不会耽搁你们赶路的。” 伍士昭喜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我们……大侠还没有吃东西,先到我屋里吃些酒,我这就让人给大侠安排一间房间……!” “不用了。”竹刀客摆手道:“伍总管,我还有点小事没有处理妥当,如果明早我能赶到,就和你们一起上路,如果没有到,你们也不必等我,尽管启程,我若是脚步快,会赶上你们的。” “这……!”伍士昭一怔,还要说什么,竹刀客却已经不多言,迅速离去。 竹刀客出了天香楼,云山府城已经是宵禁,他并没有停留,身形如暗夜幽灵,在云山府的街巷鬼魅般闪过。 云山府城到了宵禁之时,街道上的巡逻士兵也就迅速增多,竹刀客对云山府城的接到十分熟悉,甚至于对兵士主要巡逻哪些街道也是十分了解,穿过大街小巷,无人察觉,终是到了西山道总督府外。 这位竹刀客,当然便是楚欢。 楚欢有心要借助孔雀台进入河西,甚至是接近皇帝,所以和祁宏媚娘设下了计策,祁宏和媚娘装作绑匪,而楚欢在最佳时机出手相救,从而得到伍士昭的尊敬,借助伍士昭的身份混入到孔雀台之内,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的无所谓,孔雀台的人才越不至于怀疑,反倒是自己表现出急切想要和孔雀台走在一起的意愿,只怕要惹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