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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间被萧鹤炎掐出的淤紫痕迹尚在,虽然淡了些,但他每次从溪水中见到时都忍不住想起那天屈辱的心情。身上的伤倒是消失了,不算得痊愈,只是非利器所伤,痕迹都在灵识深处,应长风消化不得,偶尔半夜还会因为抽痛无法入睡。 他坐得太久,后腰和小腿都麻了,正犹豫着吃些东西补充体力或者去打坐调息,溪水突然有一条金红色的鱼逆流而上。 应长风不由得多看一眼,他认得这条鱼,是萧鹤炎从山下买来的。 金红鲤鱼一摆尾,出人意料地从水中弹到了岸边,尾巴还在溪水中一拍一拍,却奇怪地口吐人言:“应长风,应长风!你在吗?” 应长风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朝后仰倒——他有点怕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会说话的鱼,长着人脸的动物。 连忙念了两句清心诀保持镇定,再回味那鱼理直气壮的语气,应长风只用片刻听出是萧白石的声音。确定是这人暗中操控后,他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烦,耐着性子回了个鼻音表示自己正在听。 萧白石不知躲去了哪儿,听见他回应后,那鱼儿神态半死不活,语气却欢欣雀跃:“你没事儿啊?那就好,我暂且放心了……哦对,别担心,我施了术,它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回到溪中又活蹦乱跳啦,我才不胡乱伤害它们。” “知道了。”应长风不禁打断他,仍然没习惯自己在和一条鱼说话,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你来做什么?” 萧白石道:“我想办法放你出去啊!” 应长风:“……” 他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尽管知道萧鹤炎没警惕到放个分神在此处监视自己,应长风却还是有一刻担心,不敢胡乱说话以免后果更加严重。他隐约觉得此次萧鹤炎外出必然发生了什么,否则对方那天也不至于失态至此。 但萧白石好像就对这些全无思考,单纯得近乎愚蠢,只一心想着他未完成的大事——放应长风出去——后果如何,也猜不到他是否考虑过。 应长风自认脾气不算太好,可对萧白石却总格外宽宏地网开一面。 他想:就是个小孩,跟他计较什么? “你能看见外面吗?四周有没有缺口之类的……”萧白石急切地说着,他的法术也许时间有限,“要能从内打开我就想办法送你下山了。” “没有。”应长风依言举目望了一周,“看不见。” 萧白石叹了口气:“哎,好吧,那我再想想办法。听说这笼子是我爹血气为引,和他灵识共通,任何人贸然触碰他都能知道。还好溪水是活水,他又解除了符咒,否则我还真没法联系上你——应长风,你过得好不好?听说他打你,身上还疼吗?” 他以前喊应公子,现在直呼其名,有点不太客气的语气,应长风听着反而放松了,没那么客套,仿佛萧白石成了他的某个小师弟。 “好乖。”应长风无端想,突然十分想吻萧白石一下,作为奖励。 应长风不答,萧白石大约以为术法失效,又多问了几次。其他的话如耳旁风,应长风听见“血气为引”四字,眉头皱了皱。 他灵光乍现,忽然反问萧白石:“你当时不是被他用血气与灵力养成的么?” 萧白石没想过自己,呆呆地“啊”了一声。 应长风觉得这念头大约是发疯了才想的出来,非常天马行空,可冥冥之中又有直觉好像能成事:“或许……你直接来,就能把它打开。” 鲤鱼良久没有动静,正当应长风以为萧白石的法术已经失了效,它突然又扑腾了一下,传来清脆的男声:“好,再过七日后父亲要闭关小周天,我会盯着他的进程—— “届时我来带你离开。” 萧白石说这几个字时不像赌咒发誓,也没有承诺那么坚定,带着一点犹豫和迷茫,仿佛在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他被萧鹤炎压制太久了,应长风能够理解有这么个手眼通天的父亲时,要叛逆一次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觉得这不可行,安慰萧白石道:“没关系,不是一定要走。” “不行不行,一定要走!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白石的声音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又或者是兔子被拎着耳朵提起来,胡乱蹬着腿。应长风想了想长着桃花眼的兔子,心里对动物说话的抗拒莫名少了三分,他“嗯”了声,突然很想逗一逗萧白石。 对他而言,萧白石炸个毛跳个脚地上蹿下跳,好像比什么都让他疗愈得快。 他默念着“怪好玩的”,又起兴,故意道:“你说得那么严重,如果真的放我走了被青霄真人追究,白石,你会有危险。” 鲤鱼又不动了,应长风没长千里眼,自然不知道此刻此刻窝在草丛里的萧白石捂着脸,陷入怪异的欢喜,心中暗想:他叫我名字,却叫父亲是“青霄真人”。 这区别对待的想法让萧白石彻底忘乎所以了,全身的血都冲到头顶,理智短暂崩溃,只知道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危险……危险,那我……”他嗫嚅片刻,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挣脱唇齿束缚,像捧出一颗心隔空也要给应长风看个分明。 “那我和你一起走!” 应长风:“……” 他哑然失笑,泄出一声气音,哄萧白石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