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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陆季华是住在余家的,他从不知道余家的少当家余奉贤会是这样一个对事情观察的细致入微的人,就在他试探着问他知不知道宵禁最严是什么时候的那天,他突然对他道:“不要想着乱跑,有些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有些人也不是你能肖想的了。” 陆季华被他话里有话的一堵,顿时就背心发凉,终究是不够缜密泄露了马脚,等刘婉依照他们暗中约好的那样逃出了家门去找陆季华时,却在门口听见余奉贤高声的道:“……我说了不可能,你这样只会将玉露堂将余家陷于叶刘两家的责难之中,我母亲可怜你收留了你,我父亲培养你,我自问也没有苛待过你,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么?就这样将刘家大小姐带走,你想过后果没有!” 她没有听见陆季华回答,然后就看见余奉贤摔门而出,匆匆忙忙的走远了。 陆季华跟着冲了出来,看见她就拉着她急急的走,“我们要先躲起来,少当家一定是去找你或者是叶家的人了。” 她吓了一跳,立刻跟着陆季华往前走,决定先躲起来,等入夜了再趁夜色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入夜刚出门的时候,就被前面的一群人马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是她的父亲和一个她不认得的年轻男人,还有她认得的余奉贤。 她错愕又慌乱,那你转头去看陆季华,只见陆季华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余奉贤,“余奉贤,你这个小人!王八蛋!不得好死!” “阿婉,过来!”她的父亲面目威严,皱着眉头恐吓道,“你不跟我回去,我立刻就让人打死他!” 她吓了一跳,黄黄的站在原地,她被父亲早前的强硬吓怕了,又怕他真的会让人打死陆季华,他白手起家爬到如今的地位,刘婉不相信他是个言出不行的人。 就在她怔愣的当口,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伸手拉过了她,朝余奉贤点头示意,道:“多谢你,日后有我叶韬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原来他就是叶家大公子,刘婉抬头用模糊的泪眼看着他,央求道:“叶大公子,你放我走好不好,你可以娶更好的人,我配不上你,求求你了……” “刘小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叶韬面容平静,仿佛被抓到要私奔的不是自己的未婚妻。 后来的事刘婉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离开是余奉贤对她说:“刘小姐,你太天真了,这世道,不是只有爱情就能活下去的,你也别怪我,我也有我的立场和想保护的东西。” 她回了家,又被锁了起来,这次是加派了人手来看着,不许她和任何外面的人有丝毫的接触。几天后父亲来告诉她,陆季华已经被从外地赶回来的陆东家赶出了余家,余奉贤并没能将他保下。 失去了余家庇护的陆季华很快就被叶家和刘家人逼迫得远走他乡,而她直到婚礼当天才被放出来。 此后的几十年,她的丈夫对她不错,送她去读书,去学医,她有了几个孩子,丈夫从了政,借着岳家的人脉和自家的钱财,很快就崭露头角,后来战事绵延,他又独具慧眼,举家投奔了组织,散尽家财去支持抗战,等战火平息,又有人开始称呼她做夫人。 那时她的父母和公婆俱已去世,她的长子在连年的苦日子中夭折,长女也未及出嫁就病逝,她的儿女中活下来的就只有后面三个儿子,她的丈夫将这五个孩子写进了战后才找回的破旧的族谱里。 后来又有乱子,她的丈夫被关到了棚子里,她一下就失了主心骨,孩子们还未长成,她就已经老了一半,但那时她毕竟已经不是当年只懂哀求和哭泣的软弱少女了,她含着泪殷殷对丈夫道:“你要挺住,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回来。” 她丈夫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冷静,即便已经身居要职也还是从前的淡然模样,他对她说:“如果我死了,你就改嫁,嫁一个你想嫁的,不要再被其他人阻碍,尤其是儿子们。” 她终于哭倒在地,想起当年被迫离开的那个青年人,也想起了那个拉过她叫她刘小姐的青年人,几十年埋藏的心事瞬间被挖了出来,可是那时旧事已经模糊,她只想要这个人好好的活在她的身边。 只是他命大,她命好,最终平安无事的过了这个坎,风波平息后他们被没收的房子还了回来,他又再度执起了出使的旌旗,并且他们的三儿子最终子承父业。 她从了医,医好了不少的人,教了不少的学生,收了一屋子的锦旗,后来她的长孙男出生,她的儿媳妇给他取名长生,她爱之逾命,亲自抚养他长大,教他学他的祖父临危不惧和大度宽容,亦教他饮茶之道。 后来她退休,丈夫带着她回了故乡,临终前她要求葬在这里,他问:“你是不是在等他?” 她虚弱的点头,然后说对不起,他却笑,说:“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多累啊,你留在这里也好……也好……” 那时他们刚刚发生过争执,因为她要她的长生娶陆季华的孙女,而他不同意,长生也不愿意,说他要娶的玉露堂余家的女儿,余奉贤的独孙女。 余奉贤啊,她很久很久没想起过这个名字了,那年他带着父亲和叶韬来抓了她和陆季华之后她就再没去过玉露堂,她想他是恨他的,哪怕知道他有他的不得已。 这几十年里,她断断续续的听闻陆季华的消息,是她丈夫告诉她的,说他去了某地,先是倒卖茶叶后来开始卖药材,如今成了大药商,他结婚生子过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