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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城白桑园。”余声将茶汤筛入公道杯,一面将茶汤分入各人的杯子,一面应叶长生的话。 叶长生点了点头,喝了口茶,突然道:“阿声的生日快到了吧?” 余声一愣,还没回过神来,老爷子就已经道:“是么……叫长生回陇西路刘家饭店订个蛋糕吧?” “……不了,要准备爸爸妈祭日用的东西了。”余声沉默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却并没有同意老爷子的提议。 老爷子和叶长生俱是一愣,面面相觑起来,一时间竟没有人再说话。 又沉默了片刻,余声仿佛感觉到了俩人的尴尬,忙扯了扯嘴角,解释道:“爸爸妈妈就是为了去G市给我过生日,才搭了一班突然失事的飞机,然后……” 老爷子和叶长生恍然大悟的看了她一眼,老爷子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一起给他们准备祭品。” 余声愣了愣,然后低着头用力的点了点,感觉到头顶那只温暖的手掌在自己的头颅上摩挲,一个晃神,竟然感觉像是回到了祖父还健在的时候。 “阿声,你不要调皮,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啊。”老人摸着小孙女的头,安慰被母亲责怪的她。 余声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黄豆大的泪珠子滴在她的手背上,晕开了淡淡的水痕。 “阿声,哭出来吧?”叶长生见她忍着不哭出声来,忙揽过她,笨拙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余声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别过头将眼泪抹在叶长生的衬衣上,鼓起脸道:“不要,爸爸说不能老是哭的。” 见她倔着脸,老爷子和叶长生都忍不住失笑,叶长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倒杯茶喂到她嘴边,哄道:“那就喝口水润润喉咙,别憋疼了。” 余声脸一红,忙伸手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就听老爷子道:“父母的祭日要用心准备,阿声的生日也要过,人生还有很长,没必要这样为难自己,孝顺不在这上头。” 余声喝茶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怅然起来,喃喃道:“我知道……可是……” “阿声,无论如何,你还有我,还有爷爷和林阿姨,还有你姑姑姑父,我们舍不得你委屈。”叶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 男人的声音干净温和,透着坚定,余声心里一动,转头认真的看了他一阵,见他毫不闪躲的和自己对视,目光中的坚持慢慢浸染了温柔,漆黑的眼眸像日光下闪光的宝石,仿佛在催促她回答。 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面前的人缓缓的笑了起来,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少有的用宠溺的语气对她道:“真是个听话的好姑娘。” 这样的赞许让余声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好像这个人身上莫名的让他察觉到了父亲的痕迹,等她清醒过来,才想起,叶长生与父亲的确是好友。 她忍不住脸红了红,推了推他,转头看见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猛地一起身,嗔了叶长生一眼便往里头走。 “阿声,帮我准备一些白毫银针,明天我去医院探同事,他喜欢这个。”叶长生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紧的跟着。 余声脚步一顿,回头横了他一眼,又扬了扬头,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去取了盒白毫银针,冲他晃了晃。 叶长生笑着点点头,回头给老爷子倒了杯茶,温声道:“最后一杯了,您年纪大了,喝多了绿茶伤胃。” “知道了,啰嗦。”老爷子似是不满,白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哄女孩子的,没想到你很会藏拙啊……” 叶长生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我有个搞外事的祖父和父亲,虽然不成器,但多少还是遗传了你们的优秀基因的。” 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半晌指了指面前的路上走过的行人,突然叹道:“都是缘分,要不是你和阿声,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过得这么热闹又悠闲,以前都没想过还能这样,要是能再抱一个曾孙,就更好啦。” 他的语气既满意,又满足,还有十足的期待,眼角和额头的皱纹一跳一跳的雀跃着,仿佛这几天是他过得极好的日子,叶长生从未见他如此。 叶长生没接话,心里却无端地有些酸酸的,他的祖父这一生,背负了家族振兴的重任,娶了一个始终没能爱上他的妻子,在心里将一个已死之人惦念了一生,经历过种种波折和低谷,风光过也落魄过,年老时受人尊敬,却为了这片刻的热闹而轻易满足。 他一面在心里千回百转的想,一面仔细的听老爷子兴致勃勃的对他讲要订什么样的蛋糕,连裱花的形状都想到了,末了还不忘叮嘱他帮余声准备祭祀用品。 有散学的孩童追逐着从他们面前跑过,看见他们,都礼貌的问声好,有胆子大些的还会问:“爷爷,阿声姐姐呢?” “你们阿声姐姐在里头忙活呢,这都快要吃晚饭了,怎么才回来?”老爷子笑呵呵的回问道。 那孩子挠了挠头,突然红了脸,“我……我……莉莉回家的路上有狗,她怕,我们送她回去,就晚了。” 其余孩子就点头,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说莉莉的家往哪儿走,说那里有什么样的屋子,说那条狗是什么样的,热热闹闹的。 叶长生忽的一笑,这样的热闹,如今只有老街能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