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战阵溃散

    随着各股势力的迅速插手，那些四处逃窜的黄天教徒，便成了被追逐的猎物，或者在刀剑之下倒毙，或者被直接聚拢到一起沦为俘虏，可这些都和王虎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经过了之前的一番战斗，前锋营虽然真正倒地死亡之人并不多，可受伤之人却颇多，和其他队伍有一定军医随队的情况不同，虽然已经独立建制，可前锋营中到现在也还只有战斗人员，相应的辅助人员明显不足。

    好在当日在曹县之时，虽然大半之人都在不断训练，提升自己的战力，一些工作却还是及时开展了，尤其是仆从兵加入之后，人手增加让各种准备越发齐全了，就好像现在，很快便有人从大车之上，拿出了一种药丸和膏药。

    膏药外用，药丸内服，这等通过王虎写下药方，然后由周围县乡收集草药，然后熬制而成的药丸，并不是什么道门秘传丹药，完全就是王虎之前在北方时，从一名普通的散修身上得到的药方。

    要说它的作用有多神奇还真没有，可最大的好处便是便宜，所用草药都是极为寻常之物，也不需要什么特殊手段，可对于内外伤的效果却相当不错，尤其是止血效果最佳，所以王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药方。

    这样的准备在此时便起到了极大地作用，虽然众人还都有些疲倦，很多人更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可情况总算是平稳下来，毕竟，即便是在那些拥有军医的队伍中，也只能对轻伤者进行简单治疗，凡是那些伤重之人，往往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即便是如此，一些伤重的兵士也已经没了生的可能，之前狂放战斗之后，必然会迎来如此的黯淡时刻，那些仆从兵很自觉的开始将战死者的尸体收集起来，同时开始帮助其他人包扎。

    说起来，在王虎手下，反而是这些仆从兵的伤亡最小，他们待在队伍的最末尾，等到他们也开始接战之时，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没多长时间，对方的阵型便彻底崩溃，再加上这些人还是有些战斗经验的，所以除了两人受了伤，竟是难得没有人死亡。

    可其他队伍就没有这般简单了，之前的攻坚需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即便是身披重甲，可这等相对简单的铠甲，还是难以承受激烈的战斗，不光是王虎，很多人身上的铠甲都出现颇为严重的损坏，自然便有人中招。

    很快，在他们前方已经摆出了五十余名战士尸体，这样的损失是难以避免的，可看到有十几名神情黯淡兵士，站在一些尸身前方，显然面前的死者应该是他们的亲友，可更多尸身面前，根本就没有人去悼念。

    他们生前可能并没有什么太过交心的朋友，自己也是毫不起眼，没有太多人关心，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多少人记住，而这就是大多数兵士的最终归宿，就算是能够百战余生，也是一身伤病，生活无着。

    这样的压抑实在是让人难受，更是将之前胜利的喜悦冲淡了大半，好在大家从一开始便有心理准备，所以此刻气氛虽然低沉，却并没有消沉，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并开始对周围的战场进行初步的打扫，虽然刚才董正对他们做出了承诺，可看着眼前的情景，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还不好说，靠人终究不如靠己，先把能用的东西收起来再说。

    这样的事情是李栋的二队最先做起来的，很快其他队伍便跟着效仿，刚开始，大家还都只是更换一下更加趁手的兵器，或者寻找一些能够修补自己铠甲的材料，可很快，这样的过程便在各个队长的有组织之下，开始变得格外迅速和高效。

    因为这一次是倾巢而出的缘故，所以前锋营也把所有大车都带了出来，这会儿正派上用场，考虑到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战斗任务了，所以各个大车之上很多都被直接堆满，甚至很多兵士身上，都开始挂着好几件刀剑。

    面对这等情况，杨素也去找过王虎，认为这样可能会让董正不满，甚至会引起后续很多的麻烦，这样的考虑也无可厚非，可王虎的表态却颇为复杂，他并没有对眼前的情况进行评价，反而问了一句题外话：“你觉得，经过了这样一场战斗，是否打出了我们的威风？”

    杨素一愣之后便傲然回答道：“当然打出了威风，我们面对的可是这一次黄天教的主力，本来可是由我们四家共同出力……”

    王虎笑着打断他道：“是五家。”

    杨素双眼一眯，扫过王虎的脸庞，却没有从上面看出任何特意之处，虽然有些异样，他还是说道：“是，算是我们这一家的话，便是五家了，本来是由大家同时发力，最后由朝廷兵马做出最后一击，可现在，我们完全是凭借一己之力，将敌人彻底击溃，若是这样的战绩都算不得威风，那什么才算？”

    王虎笑道：“记住，我们也是朝廷的军队，并不只有他北军才是，当然，他们战力强横是不假，我们需要学习，可也不需要将他们想象的太过神奇，他们不也是人嘛。”面对杨素受教的模样，王虎笑道：“这倒是次要的，我只想问问你，我们家主知道了我真实的个人战力和我们前锋营的强悍之后，是否还敢轻易剥夺我的身份？”

    看着王虎，杨素实在是没有想到，话题竟然会从打扫战场，直接变到这个问题上来，而且听王虎的意思，分明就是有了怨愤，甚至有自立之心，要知道，之前他还一副等待变数的模样，并没有此刻表现的那般急迫，难道是这一次董正做的太恶劣，真正惹恼了他？

    脑中思考着这些，杨素口中却没有犹豫，笑道：“以你的功劳，他怎么可能随意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大人多虑了。”

    王虎看了眼他，转头看着前方，淡淡的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用和我在这里打马虎眼，若你不想回答转身就走就行，我只想问你，你觉得他还敢吗？”

    面对这样的询问，甚至其中还有一丝表明立场的意思，杨素却并没有太多犹豫，自己即便是会到董正身边，也不可能拥有和今日这般的权柄和信任，对方始终会对自己保持怀疑，更大的可能还是将自己冷处理，不会处罚却也不会重用，白白的蹉跎掉自己最美好的年月。

    所以他马上做出了调整，颇为直接的说道：“这要看家主和你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了。当年开国皇帝也曾做过单人闯营，当着诸多将领的面，直接罢免主将的事情，却也有帝王被直接拦在营门外的时候，至于如何选择，就要看你们的权衡的了。”

    王虎笑了笑，点头道：“这倒也是，我们这位家主喜好兵行险着，的确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是前锋营这些队长，都是我亲自提起来的，更是交给他们武技，提升他们的实力，到最后怎么也能剩下几个对我真心实意的人吧。”

    杨素想要说些什么，表明众人都会聚拢在他身旁，可面对对方深邃的目光，却根本说不出这些话，那仿佛是一双能够看穿一切的双眼，冷静之中透着一种疏离，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那些惯常的表忠心的话，此刻感觉竟是如此的虚伪，之前一直并不如意的他，自然见惯了人清冷暖，也明白什么才是真的。

    王虎嘿的笑了声，说道：“还有那从山上请下来的两名武士，别以为我没看到，从他们出现在营地的时候，我便发现了他们的身份，想来，我们家主定然相当满意这样的强者，可以心甘情愿的守护在自己的身旁，对于我也没有一开始的那般惧怕了吧，也算是一个底牌。”

    王虎笑着露出自己满口白牙，虽然在笑，可杨素却看出了一种狰狞，仿佛随时准备噬人一般，就听他笑道：“也不知道，我若是当着家主的面，将这两人扯成两半，他会作何反应。”

    听着王虎越说越吓人的话，杨素已经有些不敢说话了，却还是能够发现王虎的状态有些问题，不似平时的那般平和冷静，反而充满着一种愤怒和戾气，根本不是之前和董正在一起的状态可以比拟的。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接话时，王虎却主动说道：“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忙你的去吧，这等小事就不要理会了，让他们尽情去做就是了，有什么问题我帮他们顶着。”

    既然王虎发话了，杨素也不再多说，只是忙碌了大半个时辰之中，整个过程自然而然的结束了，作为贫苦农民出身的黄天教徒，其实都颇为贫穷，再加上加入教派之后的历次募捐，早就已经榨干了他们的财富，身上并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唯一让人看重的，也就是些兵器铠甲之类的东西。

    那些站在最前方的披甲战士，因为身上甲胄的缘故，大半都没有成功逃脱，很多都被就地斩杀，在他们死后，身上披着的甲胄，便成了最为抢手的东西，虽然算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可既然能够增强自己的防御，便没人在乎这一点。

    这些甲胄的制作并不相同，有的身披皮甲，有的身穿锁甲，更有同样用铁片连起来的重甲，尤其是这些铁片，在战后便可以有效的修补前锋营破损的铠甲，皮甲则是那些轻骑兵最喜欢的东西，因为骑在马上的缘故，尤其是马匹质量一般的情况下，太过沉重的铠甲，就会影响到马匹的体力和奔跑冲刺速度，所以最佳的防御便是这些皮甲。

    虽然这等皮甲并不能对刀剑劈砍等近战手段起到完全防御，却可以减弱攻击效果，对于弓箭的防御也还算不错，而那些锁甲，则是很多普通战士追求的，这些用无数圆环勾连而成的铠甲价格不低不说，更重要的是，对于弓箭有着不错的防御能力，对于刀剑劈砍也有些作用。

    当然，这些战利品都是要统一上交，然后由前锋营统一进行调配的，只是有战功的自然拥有优先分配的权利，这几次的分配，也都颇为的公平，对于前锋营兵士来说，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过程，就在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一个传令兵快速驾马赶来，并被迅速带到了王虎的面前。

    面对静立在一处小土坡上的王虎，眼前这名传令兵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崇敬和畏惧并存的神情，稍稍调整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说道：“军情禀报，右军中郎将大人在得悉战斗结束之后，表示会亲自前来，与诸位将士共同欢饮，为这一次大战得胜庆功，家主有令，在完成休整之后，在附近寻找合适的扎营之处，尽快安下营寨，为晚上的庆功做准备。”

    王虎沉默了一会儿，才接话道：“家主现在在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王虎的意图，可这名传令官还是明白，这一次面前这位，定然会有一个不错的位置，毕竟，这样的大胜在眼前。所以他也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低头道：“家主现在正与另外两家争抢俘虏，那些黄天教徒颇为分散，还需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够完成。”

    王虎笑道：“果然是极为重要啊，你回去和家主说明，我部经过之前的血战，状态颇为不堪，家主之命不敢不从，之后我就会安排下去，让他们尽快开始安营扎寨，只是很多材料都不齐全，人手也颇为不足，还请家主多派些人手前来，比如那些并不能及时进行追击的步兵前来帮助，否则我担心会耽误了家主的大事。”

    听着话语之中的顶撞之意，即便是传令兵，也颇为愕然的抬头看向王虎，对此，王虎平静的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这等牵扯到上层争斗的事情，这个小兵可不敢随便掺和到其中，赶紧低头说道：“那我是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家主吗？”

    王虎摆手道：“说去吧，莫要胡说。”

    看着迅速离去，很快便骑马离开的传令兵，杨素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一些，这样直接顶撞是不是太过直接。”

    经过了之前的休整之后，其他几名队长也已经凑了过来，听到这话，李栋率先叫道：“理会他做什么，之前见死不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现在却来指手画脚，要不是怕让老大难做，我早就闹将起来了。”

    金在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毕竟是家主，占着大义，真要是和他闹得太顶，很多事情反而不好办。”

    李栋最听不得这些话，不满道：“老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怕了不成？就算是有些小鞋，我等弟兄们还怕这些事情不成，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谅他也没这个胆量。”

    若是其他话，金在林还能忍，可说到怕却不能忍，忍不住叫道：“老李，你这话就不厚道了，之前战斗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配合，我可有丝毫退缩？我不是说怕不怕，而是觉得若是因为怄气而让弟兄们不好过，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要知道，不管是粮草还是衣物，甚至是铠甲武器，我们可都需要依赖家主进行补充，若是闹翻了，难道你老李还能提着拳头去打仗不成？”

    李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转头对一旁的沈冲叫道：“老沈，就你鬼点子多，你说说。”

    沈冲一贯阴沉着脸，就算是笑声也满是冰冷，回应道：“金在林说的挺对的。”

    李栋一下急了，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沈冲，叫道：“你跟谁一伙的？难道你也觉得应该忍气吞声？”

    沈冲拍开他的手臂，说道：“我只是说他说的不错，可没说我同意他的做法，正是因为我们需要仰仗对方，才更是要将对方顶回去。”他看着金在林说道：“老金想的的确很对，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到底是那些粮草、兵甲重要，还是我们这些弟兄们重要？”

    他上前一步，说道：“我坚决同意老大的做法，若是对方做出这样混蛋的事情之后，我们还是忍气吞声不做反抗的话，对方定然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不仅不会放过我们，反而会多方刁难，到时候，不仅这样糟心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恐怕就连粮草之类的，也都会有所克扣，并以此为突破点，限制我们的发展。”

    “反而是这般表现出我们的不满，对方才会有所顾忌，以后再要做这等事情才会有所顾忌，而且我们作为他最大的战力，真要是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时，还是需要来求我们，只要我们保持自己的战力，潜心发展自己，对方才会越发忌惮。”

    众人看向王虎，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等深意，这些并没有太多政治头脑的家伙，此刻只感觉自家老大的确是厉害，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够提前看出来，却不曾想到，此刻的王虎，早就已经没有理会他们的说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