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未放眼中

    九颗佛珠在空中便开始了不同的变化，一团漆黑烟雾飘散出来，并迅速汇聚成一个人形，等到来到王虎身旁的时候，这九颗佛珠之间，已经化作了九个人形，虽然难以看清他们的真实面容，都被隐藏在漆黑之中，可双目之中闪动的血色，却清晰可见。

    和一般的武者不同，这些由漆黑佛珠形成的人形怪，行动起来极为迅捷，简直就好像是鬼魂飘飞一般，而且和正常人的行动完全不同，前进后退之间，根本就没有常见的预兆，一切都显得极为突兀，也让他们的行动看起来相当怪异，可带来的效果却是极好。

    因为自身奇特的身体特性，所以他们的兵器也颇为奇特，并不是固定的模样，却能够从不同的位置，迅速发出任何攻击，拳头下一刻便可能变成利刃，肘击一下便飞出一道长刺，诸如种种，再配合飘忽的动作和快捷的速度，带来的效果是极为惊人的，短短时间内，王虎已经遭受了数百次攻击。

    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九名漆黑怪物之间，似乎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默契，虽然同是围绕在王虎身旁，形成了一个近乎全覆盖的包围圈，可彼此间的攻击动作，却并没有一般人围攻时那般，很容易出现的彼此阻碍，甚至到最后真正能够发挥出威力的连十之三四都没有的情况，配合极为默契。

    那些攻击简直就和潮水一般，疯狂的向着王虎身上倾斜而下，而且和一般的武者瞄准的目标往往是些人体要害不同，这些漆黑怪物的攻击都对准了罡气之间的连接核心，一旦这些窍穴凝成的核心崩溃，整个罡气防御便再也没有办法成形，到时候便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其承受难以估量的伤害。

    刚开始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不管是枪叔，还是李旭、董正他们都是脸色骤变，全身汗毛竖起，枪叔看到的是自己在这样的连绵攻击之下，一开始便只能追求自保，根本就无法抽出精力来保护自己身后的少主，只要这九个怪物之中，有一个抽出手来，便可以轻易将少主斩杀。

    自己的职责没有完成，就算是自己身为客卿的身份，也要迎接极为严厉的惩罚，可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今天晚上第一次，他有了一种局势完全不在自己掌握的恐惧，同时对于这一次的赴宴，也有些后悔，很显然，这次对方针对的应该王虎，如果不来赴宴，自己便不用承受这样的压力了。

    李旭他们想的，则是自己的队伍若是面对这样的敌人，是否还能够取得应有的效果，可眼看着他们行动如风，攻击连绵快速的模样，便没有丝毫信心，军队仗之横行的弓弩射击、战马飞奔，在对方面前都毫无优势可言，一旦和对方发生战斗，很可能便要血流成河。

    对于李旭来说，他曾经接受过帝国供奉的宗派指点，甚至知道，中央北军之中也有一支实力惊人的小分队，就是为了应对这等敌人的，到时候会通过阵型限制住对方的速度，进而由那支小分队，开始进行不断地袭扰和偷袭。

    很多修士强者，都曾经倒在这样的战术之下，可同样的，这需要足够的压迫效果，否则，一旦让对方突破了阵型，可以肆意行动，他们之前的牺牲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即便是能够将这些强者堆死，付出的同样是极为惊人的伤亡，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攻击的兵士拼死战斗来保证，曾经的他还接触过那支小分队，对他们的强大依然记忆犹新，他一直都觉得，到底是怎样的强者，才需要那种高手不断发动偷袭来对付，直到此刻，他才有些明白。

    董正的感觉却要更加直接，此刻的景象，已经将他之前的雄心壮志彻底浇灭，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恐怕自己将所有队伍全部压上，也依然没有办法和对方抗衡，看着这等怪物的攻击方式，恐怕两三千人在他们手中，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下来吧，那种内心冰冷的凄凉，却根本发泄不出来。

    等到这些怪物的攻击坚持了百余息的时候，众人才终于从那种状态之中脱离出来，也才意识到，整个过程中王虎竟然没有进行丝毫反击，就站在那里，任由这些怪物不断发动攻击，可那些轻易将周围地面击出一个浅坑，甚至比一般狼牙棒挥舞的威力更强的攻击，却根本就没有办法撼动那紧紧贴附在身体表面的罡气。

    那些黑色怪物的行动已经极快，就只围绕在王虎身旁，更是仿佛被一道黑色旋风所包围，各种攻击更是让人眼花缭乱，连跟上这等节奏都不行，可在其中的王虎却挺胸昂头，自有一种岿然不动的气概。

    从对方发动攻击开始，王虎的内心便颇为激动，经过了大半年时光的星力淬炼，对于自身炁真正化作真气，他虽然有着一定了解，可实际的威力，他始终缺乏一个实战的机会去验证，可就在刚才，面对各种攻击的时候，他便激动起来。

    之后的反击更是他第一次全力发动，那种畅快的感觉，尤其是之前在他体内反应并不迅捷的真气，在这等战斗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那种如臂使指的感觉，让他感觉太棒了，每一次的攻击都有着强大力量在支撑，而且随着他近乎全身心的融入到这样的战斗之中，天空中飘落的星力也在不断增加。

    第一次肆无忌惮的使用真气，那种畅快之感让他格外兴奋，体内真气的强悍，以及自如调动的顺畅，都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美妙，再不是和之前那般，只是单纯的将炁平铺在自己体外，形成一种单调的，没有任何变化的护盾而已，此刻通过全身五十四处窍穴的催动，一个奇妙的结构，将自己全身覆盖。

    真气在经过窍穴的催动之后，便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硬抗，而是融合了彼此间窍穴的特点，最终而成的结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清晰辨明，其中具体的结构变化有种水到渠成之感，就好像本来就在那里，只是等你激活这彼此看似没有太多联系的窍穴之后，便引发出这番变化。

    新形成的罡气，看起来和一般武士没有什么差别，可在王虎看来，那薄薄的一层之中，却蕴含着极为复杂的结构，不仅不再是单纯的一层，而是分成了复杂的数层，而且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攻击临体的那一刻，发生难以察觉，却能够极大增加防御能力的震颤和收缩，简直好似活物一般灵动，而不再是直接对撞。

    更重要的是，随着五十四处窍穴的颤动，一种无形的连接骤然出现在它们彼此之间，就好像是之前感受过的两处窍穴之间的联系一般，只是此刻变成了五十四处的勾连，如果不是同时将其激发，绝难发现他们彼此之间联系。

    王虎不知道，当年手中那份无名功法的创始人，到底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之下，才创造出这样的功法，竟然可以通过星光之力，在体内显现出这等复杂的联系，即便是能够不断尝试，那也是一个堪比天文数字的试验过程，却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这种联系出现之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他体内形成，悄然间已经和天空中的白虎星区上下映照，大量的星力再不是之前那般，汇聚海量星屑而成星光，而是直接笼罩在了一道光芒之中，其中庞然星力就好像是在向他体内倾倒一般，疯狂涌入他的身躯之中。

    与此同时，一股意念也悄然落在他的心神之中，之前平静的识海之上，才露出一个尖端的小石块，很快便化作了一处可供人站立的地方，就好像是一块礁石一般，相较于庞然识海，这块礁石看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可随着心神有了踏足之地，那种稳固的效果，是在识海之中飘荡无依的状态完全没法同日而语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变化，之前那能够撼动精神和灵魂的大喝与骨笛之声，才没有带来任何效果，也才能够挡住那让无数人饮恨当场的绵手攻击，更能够轻易赋予刀剑灵性，而不需要和一般修士那般，需要常年累月用炁来喂食。

    那种灵性仿佛天生，更带着极为久远悠长的气息，一切的变化，在这样的灵性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新鲜，却也变得极为自然。就连体内的运转方式，也不需要如之前那般通过意念牵引，而是直接给它命令，便能够自主完成，只是太过复杂的情况便无法应对，这其中的程度把握，就需要在不断试验之中练习了。

    这种自然并不是不作为，而是基于对方实力的精准把握，以及对自己力量的足够信心，虽然他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如何运作和判断的，可就在这些怪物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严重伤害，这种拥有底气的沉稳，才是他敢于直面攻击的最大依仗。

    在外人看来极为可怕的攻击，在此刻的王虎看来，却缺乏足够的攻坚能力，欺负缺乏防御能力的弱者，可能会产生碾压效果，可面对同等层次的对手，便缺乏一锤定音的强力手段。

    只是那种攻击方式让他感到新奇，同样也给了他一种启发，毕竟，自己此刻的罡气也拥有这等能力，就好像之前将蛇毒包裹后释放出去的过程，便是这种能力的一种体现，可具体该如何使用这种能力，却是他思考的方向，而眼前这些怪物的使用方式，便是一种不错的想法。

    在这样的连绵攻击之下，他却能够感受对方攻击的细微变化，足够灵动的罡气之上，将对方力道变化和攻击方向都清晰反馈回来，甚至其中的震颤和抖动，都感受的巨细无遗，结合他此刻清晰的观察，在他脑中不断的重现对方的攻击方式。

    慢慢的，他已经开始掌握了其中的某些关键，应对的方式也开始发生变化，之前始终静立不动，并没有任何行动的他，身形并没有变化，可体表的罡气却在悄然运转，刚开始的时候，还看不出他的意图，对于意念操纵的方式，实在是和他之前运炁之法差别太大，过去的经验经常会影响到真气的正常运转。

    可在这等攻击的压迫之下，他的学习速度也极为迅捷，对方每一次进攻，王虎都试图在那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发出相同的攻击，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本就是后发的他，想要实现这样的意图非常困难，不是快了就是慢了，他也并不气馁，马上通过反馈进行调整。

    在别人看来仿佛生死考验的战斗，到了他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种训练，只是整个过程极为迅捷，每一息的变化都极大，王虎的专注在此刻到达了极高的程度，心神在得到了强大支撑之后，再不需要承受周围心神杂念带来的冲击，便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过程之中，效果是极为惊人的。

    他所面对的是整整九个漆黑怪物，可随着对心神使用和真气运转的调整，他已经能够初步跟上这样的节奏，只是很多时候，很容易顾此失彼，才会没有办法做出及时反应，可这个过程也在迅速改进，而这些发生的时间，也不过才短短百余息而已。

    等到狂僧发现形势发生变化，重新指挥这些怪物退后的时候，在王虎心神之中，已经经过了复杂而漫长的运算和模拟，再次抬头之时，甚至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漫长之感，更不要说在这个过程之中，他所学到的技巧之多，即便是是以王虎的沉稳，也露出了大喜神情。

    狂僧沉心看着王虎，脸色已经满是铁青，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没想到，自己经过了十数年修炼，才最终成型的强力攻击，竟然会沦落成对方练招的手段，这样的行为表明对方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他的眼中一种开始显现血红凶光。

    眼看着自己的招数不能建功，狂僧沉心也不客气，手指突然点在身前一名漆黑怪物的头顶，下一刻，这名怪物迅速收缩，转眼间便重新化作一颗漆黑佛珠，紧跟着，其他怪物也迅速消散，重新化作九颗佛珠，并不需要绳索，它们便围绕在王虎手指间不断旋转，其中气息更是在不断融合沟通。

    看到这一幕的王虎冷哼一声，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继续积攒力量，马上冲到了对方身前，之前显得极为坚韧的罡气，在此刻展现出了自己的灵动，它就好像是拥有无数触角的怪物一般，不断化作各种刀枪剑戟的形状，向着对方全身刺去。

    面对这样的攻击，沉心冷哼一声，口中却已经开始默默念诵经文，带着奇妙节奏的经文从一开始便显现出不同，每一句话念诵而出，便有奇妙符号不断从口中飞出，并在他的周身不断旋转防护，那些疯狂的攻击，便在这些符号的阻拦之下被尽数挡住。

    这些符号的行动极为飘忽，却也自带着一份灵性，不管那些攻击多么刁钻诡异，可每当来到身前尺许时，便有符号悄然出现在攻击的正前方，仿佛一个小护盾一般，刚一接触，金色符号便被彻底击碎，可其中蕴含的一股力道，也在这个过程中释放出来。

    那些攻击虽然千变万化，可本质上还是由罡气凝结而成，这股力道之中蕴含着一种奇妙的力量，对于罡气的伤害效果极大，刚开始，王虎狠狠的吃了几次亏之后，便改变了攻击的方式，稍一接触，将那些符号击碎之后，马上开始收缩，避免承受这样的伤害。

    即便是如此，那些不断释放的力道还是让王虎的罡气遭受了伤害，可那些攻击也在不断的前进，悄然间已经摸到了距离对方只有一寸位置，仿佛随时可能突破最后的这点距离，也在不断引诱王虎继续进攻。

    在这个过程中，王虎的进攻方式也在不断变化，刚开始的刀剑模样的攻击，还都局限在这些兵器的自身特性之中，可随着攻击的运转，这些兵器的模样也在迅速消散，只剩下单纯的尖刺，在不断前刺，等到最后，就连这样明显的前伸都不多，绵延的罡气攻击连绵成串，攻击简直将对方完全包裹。

    符号表面闪动的金光，在与王虎的攻击过程中，化作金色碎屑飞散开来，可等到百余个造型各异，效果也各不相同的符号全部粉碎，狂僧口中念诵并没有停止，却再没了更多的符号出现，可王虎的攻击却并没有突破，反而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

    下一刻，一道金光在沉心身上显现，并最终将其全身遍染金色，配合他那低头念经的慈悲模样，若是不知道他过往之人，甚至觉得他就是传说之中金身罗汉临世，反而王虎成了疯狂攻击的恶徒。

    此刻他手中的佛珠也骤然停止了旋转，一道清晰的荧光在其上萦绕，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结构，表面更是能够看到奇异符文出现在佛珠表面，下一刻，金光大盛，将狂僧整个的包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