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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喘息着,忍耐着从身体深处升起的痛苦,思绪却已飘远。 他现在已经引起了魔尊的怒火和怀疑,而对灰白印记上的道则体悟却堪堪只有三分之一,若是此时便被再度封禁对天道的感知,他之前的以前努力便会全部化作泡影。 无论如何,都要延迟魔尊动手的时间,如此才能在炼化道则掌控火焰后,破除禁制逃出生天。 他必须重新获得魔尊的信任。 而这,需要冒险一搏。 魔尊不是天天催促着他炼神化魔么? 他思索许久,干脆将计就计,炼化起体内的血魂珠来,向炼神化魔之境靠拢。 他现在只缺少两个月时间炼化道则,在此之后便可彻底掌控火焰,到时禁制不存,所谓炼神化魔,对他也就没有什么影响了。 而这,是让魔尊放心的最好办法。 十日之后。 魔尊在感觉到魔剑禁制受到触动,匆匆赶来血炼池时,心下有一点不安。 血池之中的青年,似是听到了声响,微微睁开眼睛。那一双血红的瞳眸已经完全被血煞之气侵蚀,不复以往清明,分明是炼神化魔之兆。 他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不是如同此前般强自按捺情绪之后的冰冷,而是真正的空白。 魔尊不知为何,突然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后悔。 他有些复杂地招了招手,离渊便跌跌撞撞向他行来,修长瘦削的身体上只披着一件松散的外衣,此时腰带已经掉落,露出了大半身体,然而那人脸上却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屈辱,没有不甘。 离渊顺从地跪在他的身前,神色沉默臣服,眼中却是全然的戾气和对杀戮的渴望。 这是一个魔器器灵所应有的模样。 明明一切都已经按他的想法发展,魔尊面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神色。 他蹲下身,将离渊的衣物拉好,想了想,又找出一套完整的衣物让他穿戴整齐,才道:“跟紧我。” 离渊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神色麻木,犹如傀儡。 他的意识已经隐没在躯体之中,一切依靠被血煞之气侵染的身体本能活动。这具身体会顺从的服从魔尊任何指令,如同真正被炼神化魔。 而他的所有精神,则专注于体悟灰白印记上的道则,默默积蓄着反抗的力量,对外界再不过问。 这一回,魔尊应当满意了吧。 第30章 寒玉池。 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清澈的池水倒映着天上皎皎圆月,形成一个模糊的虚影。 水波微漾,细微的波纹一圈圈散开。 魔尊背靠着冰凉的寒玉池壁,任由炙热的泉水浸泡周身,身边传来的血腥之气久久不曾消散,沉寂许久的心此刻却有一丝紊乱滋生。 他侧头看去,离渊正闭目靠在他的身上休憩,那清冷的眉眼低垂,纤长睫羽在面部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月色洒落在他苍白无暇的肌肤上,有一种几近透明的虚幻。 漆黑如墨的长发在水面上漂浮,如同铺开的精致绸缎,有水珠沿着他的脸颊向下滴落,落在向内凹陷的肩窝上,缱绻地不肯离去。 魔尊呼吸一窒,用拇指将离渊肩窝上的水珠揩去,然后环住他的身体,让他更加靠近,却没有如同以往般强行拉拽,而是下意识放轻了力度。 离渊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变更姿势,从靠在他身侧变成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浓密长睫轻轻颤动了两下,离渊有些缓慢地睁开双眼,血红色的眸子冶艳而诡异,生生破坏了他容貌中那种清冷如同谪仙的美感。 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只映照着魔尊一个人的身影,但又仿佛任何东西都没有落在他的眼中,犹如一个失去生机的傀儡。 离渊身上氤氲着淡淡的魔气,缠绕在眼角眉梢,透出阴冷的鬼魅,这本是魔尊最熟悉的气息,但落在离渊身上,却不知为何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离渊跟在他身边这许多年,魔尊心底却仍旧记得初遇这人时的模样。 一袭白衣不染尘埃,纵使染血坠落于地,仍旧高不可攀如隔云端。 他三年前在离渊身上落下封禁之时,其实有过犹豫——是否真的要把这个人彻底摧毁? 但犹豫只一瞬,数千年来对天道不公的怨恨盖过了所有,让他只能发泄在这个受尽天道宠爱的人身上。 于是离渊,成了他手下的牺牲品。 不过一把魔剑而已,又有何值得在乎的。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只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在这人记忆全失之后,却仍旧下意识抗拒着他时,他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怒意,数千年来求而不得的痛苦刹那间回荡心底。 明明他所有情绪都早已沉寂于心,却总是在频频因为这个人而再度忆起,那汹涌的情绪变本加厉袭来,犹如冥冥中不可知的牵引。 他厌恶这样的变数,于是他亲自下手,将这个人驯服成另外的模样。 可是为何……如今却更为烦躁了呢? 他心中积郁,手中的力度不觉大了些许。 离渊忽然在他怀中蹭了蹭。 魔尊回过神来,便见那人抬眼看着他,眼中带着纯粹的茫然和疑惑,“主人。” 清冷的音色透着微微的沙哑,语气像是陈述,内容却像撒娇,他说:“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