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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身后顾暝渊又唤了一声,语气无奈道:“两日了,师尊飞升后,师兄便一直待在山巅,莫不是有了新的体悟?” 褚离微微皱眉,面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犹疑。 顾暝渊凝视着对方孤冷的背影,笑着继续道:“若是如此,师兄得空时,不若指点师弟一二?师弟我,可是一直相当仰慕师兄啊。” 是的,仰慕。 超越一般意义上的仰慕。 顾暝渊目光克制而深沉,还有几分隐约的期待。过了很久,才终于听到对方开口回应,声音一如既往般冷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指点之事,日后再说。你且回去罢。” 满腔感情仿佛被浇了桶冷水,寒气入骨。 然而那些蠢蠢欲动的渴望非但没有平息,却更加的疯狂起来。 突然之间,不想再忍耐。 顾暝渊上前几步,走到一个极近的距离,轻声问道:“师兄,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师尊飞升后,你与二师兄便不见踪影,我寻了很久,才在此处寻到你,你却叫我回去……师兄,你究竟到底在隐瞒顾虑着什么?” 褚离只冷冷道:“回去。” 顾暝渊又笑了一声,干脆直接伸手,环住褚离的腰。而褚离睁大眼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抱个正着。 他感受到顾暝渊正靠在他耳边,低低道:“为什么一直要叫我回去?师兄,你莫非看不出来么……”他声音如同呢喃,但这样近的距离,足以让褚离听得真切,“这些年,我拼命想追赶你,想靠近你,只因为……我喜欢你呀,师兄。” 顾暝渊顿了顿,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愉悦道:“并非对亲人朋友的喜欢,而是对心爱之人的喜欢,你能明白么?” 话音刚落,褚离直接将对方震退数步。 他缓缓转身回头,表情是冰冷的,冷如远山冰雪,触不可及,他道:“……可笑!” 顾暝渊浑身一震。 褚离看着远处苍茫天地,顾暝渊的身影变得有些似虚似幻,他目光有些空茫,缓缓道:“吾辈修仙之人,当断情绝念,斩断红尘,一心追寻天道之极……又怎可,贪恋凡俗,心存妄念,乃至徘徊不前!师弟,你可明白?” 他这番话,不知是说给顾暝渊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顾暝渊立时反驳道:“不对,师兄,明明我刚入门时,是你亲口告诉我,本门虽讲究清静无为,却并非一定要尘俗不沾,断情绝爱,只要能够坚守本心清净恒一,便可从心所欲,无所不为!师兄,我喜欢你,是我本心所求,这难道有什么错处吗?” 褚离却不为所动,只道:“不错,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修仙之人,需断绝妄念滋生,约束己身所为。你之所求,为虚为妄,却偏偏不可为真!若继续执迷不悟,致使道心有损,一切后果,便只能应在你自己身上,届时,我亦不会……再认你这个师弟。” “师兄!”顾暝渊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说的话……可当真?” 褚离沉默片刻,平静道:“绝无虚言。” “好……好!师兄,难道之前一切,都只是你在哄我?你关照我爱护我,到头来,只因我喜欢你,便不再认我这个师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些温柔,那些纵容,那些体贴入微的关切安慰,难道都只是一个假象? 褚离看着面前神情愤怒的青年,心中却浮光掠影般,回忆起百年前那个刚入门时倔强仰望着他的少年,目光微微黯了黯,却继续冷声道:“你问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么?当年……是我欠下因果,如今不过偿还而已。” 顾暝渊倒退两步,眼中终于浮现出几丝绝望。 是,他是想起来了。在他突破金丹期后,褚离当年所设下的记忆封禁便已失去效用。 他仍然记得在漫天血色之中递给他的那只手,记得那人怀抱的温度,记得轻轻拥住他时衣袂划过肌肤时微冷的触感,记得他仰起头时,见到那人眸光倾泻的温柔。 那只在血色中伸过来的手,是如此深刻停留在他的记忆之中。即便忘却所有,被安置在山下的村落中,他仍在潜意识里渴望着靠近那个人。 直到他进入太清仙宗,直到他遇到褚离。 不知缘由的亲近,发自心底的渴慕,感受着对方的温柔纵容,以为褚离对他亦是有所不同的……然后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而现在这个人来告诉他,所有一切,不过是因果偿还。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为什么还看不清呢? 眼前这个人,无情无欲,无心无求,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柔,不过是他给世人的施舍,所谓尊敬师长、爱护同辈,不过是俗世强加的责任。于褚离而言,这世间无可留恋之物,无可挂念之人,唯一所在乎的事情,便只有那狗屁的天道而已! 顾暝渊笑过之后,倏然冷静下来,他沉沉的看着褚离,声音沙哑道:“我明白了,师兄。我所喜欢的,的确只是一个虚妄假象。呵……然而妄念既生,却并非那般容易便可摒除。我再问一句,师兄,这么多年来,除却因果之外,你待我,可有些许不同?” “真是执迷不悟。”褚离没有回答,只冷淡道:“师弟,我对你……很是失望。” 顾暝渊闭上双目,缓缓叹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时,目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抓入冰雪之中,低声道:“师兄,是我错了。我不该任由妄念滋生,对您心怀不敬,请您……请您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