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手
暗夜，深重如墨，不见月光。 袅烟便服侍明色卸下万千妆华，流水青丝直直泻下。 明色躺在榻上，浑然只觉头痛欲裂，晕晕沉沉着便进了梦魇。 她一直在竹林中穿梭奔跑，后边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追她，她不敢停下来，身侧掠过的竹影渐渐掠成一道道呼啸而过的浅青色的飓风，她心跳的万分激烈，脚下踩空便生生跌倒了，四周呼曳而动的风声如同鬼魅，半带着来自地府的回响在整个竹林悠荡。 狠狠捂住耳朵，只觉那声音愈发大了起来，猛然间身后人影蹿过生成一道刺骨的凉风，她转身去看却只见得随风而落的竹叶，右侧又是一道凉风，她又转头还是什么都没看见，快若闪电，消失得如同烟瘴一般，无声无息。 全身冒着冷汗，捂着耳朵的手不住颤抖，唇色尽失早已苍白无力，那微扬的狐眸狠厉，冷声道，“是谁！出来！休要与我装神弄鬼！出来！” 回应她的确实簌簌的风声和不住的落叶，无尽的萧索。 风骤停，四周嘈杂的鬼魅声也渐渐淡去，她听到有人在哭，那哭声无尽哀怨，无尽痛苦，凄凄漓漓直穿透竹叶尖头嘶啦出尖刺与幽怨，“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我~” “功成身退，你曾承诺会助我登上妃位，为什么要杀我~” 脑中轰然炸开，她极力想躲，却挣扎着起不来身，眼见着竹林深处漆黑一片中飘飘而出一个随风而动的白色身影，宽大的白色衣袍罩在那人身上，那惨白的布料映衬着一头遮住脸颊的漆黑长发，看不清长相，缓缓靠近。 “你是谁！别过来！你是谁！” 她越是这样说着，那白色影子却飘得更快了，近了些她才惊觉那人白色长袍下没有脚，整个人悬空浮荡着，她吓得脸色苍白，手脚似是被钉在原地一般，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却听白影道，“你忘了我是谁，我却忘不了你是谁，你是杀了我的人，你叫我死得好惨~” “我不认识你，你走开，你走开！” 那强撑的吼叫声中分明隐着无尽的颤抖与恐惧。 “那我便叫你看清楚我是谁~~” 说罢，她只觉身后冷然升起一阵风，那风凄冷到骨头里，掀起她脖颈后边的青丝直直吹进肌肤之中，冷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后边的发吹到前边飞扬在半空中，她眼前那长发覆盖的白影突然靠近，直逼她的眼睛，漆黑的发顺着她身后刺骨的阴风从中间吹分开，两人发尖交织起来，出现在眼前的赫然一张惨白无光的脸，眼睛死死睁大，疯癫神色十分狰狞恐怖。 细长的脖颈被一根锋利的箭矢深深刺穿，鲜红色的血滚滚淌落在白色的衣袍上，似是生了根一般伴着惨然笑声四处蔓延，爬到她手上，身上…… “不是我，不是我……”明色胡乱挥舞着手，试图将身上的血擦干净，枕上早已被冷汗咽湿了，青丝粘连到一起，泛着幽幽的光泽。 明色赫然睁开眼，一张漆黑色长发盖住的脸，似是隔着头发，死死睁着眼睛狠厉望着她，近在咫尺。 “啊！” 女声尖叫刺破层云雾障的无边黑夜，叫声中充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寒冷，似是一把淬毒的刀，在天际之下将暗夜中的沉寂割得四分五裂。 瑶华殿惊天动地的喊叫将整个殿中的下人都惊醒了，纷纷站在外头没人敢进去，袅烟伸手接过下人的小灯，一脚踏进了正厅的门。 扬手将珠帘微微晃动，手上的灯光缓缓照亮明色寝室。 不见月色，这偌大的寝室漆黑一片。 手上微弱的灯盏照着床榻上瑟瑟发抖，早已浑身是汗的人，她轻轻唤了句，“娘娘。”唯恐这声音若是太大将她吓到。 床榻上的人将头从臂弯中缓缓探出来，僵硬看着袅烟手里的灯光，双目滞然瞪得大大的，一只手指着自己头顶上方的榻顶珠帘，双唇颤颤勉强发声，说出口也是万分惊恐，“有鬼，是她回来找我了，有鬼……” 袅烟见明色着半疯半癫的状态，面上一凛，心中便有了几分澄明，足下生风疾步过去扬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快若离弦之箭，狠厉毫不留情，声音清脆穿透卧室透明的窗棂，将瑶园榕树上安睡的一群鸟儿尽数惊飞。 外头一众静静等候的下人也被这一巴掌吓得一惊。 明色的脸被狠狠掀到一侧，咽湿的黑发掩盖了面上的神情，袅烟猛然将她的脸扳向自己，目光狠狠盯着她，强迫她看自己，“娘娘，您醒醒，瞧一瞧奴婢是谁。” 良久，良久，她放在地上的灯盏已经燃了一半，才见得明色眸中那迷眼的雾障渐渐褪去，清明清冷的眉眼显出来，“袅烟。” “是奴婢，奴婢是袅烟。” 寝室中最后一只铜灯盏上的油灯被袅烟点亮，整个房间便金灿灿的一片，她将拿进来的小灯吹灭，转身走到明色面前，直直跪下，“娘娘恕罪，方才袅烟冒犯娘娘了。” 嘴角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明色眼眸中冷彻如冰，张口的声音无尽冷寒，“睡前本宫吃了什么？” “回娘娘，是安神的益母汤。” “好一个安神，当真是叫本宫好好睡了一觉。” 袅烟道，“娘娘做噩梦了。” “她想用这手段吓我。”说罢，便仰头看了看方才自榻顶垂下来的万条光华流珠，“纵然地狱，也该是她先下去为本宫探探路。” 袅烟冷声道，“娘娘，要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