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嗯。” 不对。 半夏睁开了眼睛。 小莲的情绪不对,有一点点不像前几天那样黏人,他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怎么了?”半夏就低头看他,伸手摸他的脑袋。 “没,没有。” “好好说话。”半夏捏他尾巴。 小莲熬不过,只得屈辱地招了,“我们……几天都没说上话了。我给你的账号,你也从来不用。” 半夏在心里啊了一声。 确实,刚刚把人吃干抹净,哄着骗着欺负了,就撂下手几天没搭理,好像很有点渣的嫌疑。 “行哒,我正好有想买的东西,那就偶尔花一次小莲的钱。”半夏兴奋地搓搓手,打开手机里的购物车,“我好像从十三岁以后,就没花过别人的钱了。感觉还挺幸福。” 小莲终于如愿以偿地听见自己手机里响起支付的提示音。 那声音敲在他心里,也有一种幸福感。 好像自己哪怕是这副模样,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也可以被人需要,可以让心爱的人幸福。 “你买了什么东西?”小莲爬到半夏身边。 “前几天我看到你自己买。才突然想起来,你原来也需要这个,所以我特意挑了一些。” 半夏把屏幕上那些花花绿绿,款式各异的东西给小莲看,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各种款式都有,等寄到了,你慢慢穿……给我看。” 小莲身上的香味就出来了。 一只带着黑色鳞片的胳膊伸出来,关掉了床头的灯。 半夏趴到他背上闻他的味道,两个人粘来粘去,把彼此之间的身体都染上了同样甜腻的香气。 “等……等一下。我也给你买了衣服。”黑暗中有人哑着声音这样说。 “嗯,什么衣服?也是胖次吗?”半夏含含糊糊地问。 一通胡闹之后,打开衣柜却发现里面挂着一条银色短裙。 那是一件适合演出的礼服。 款式简约时尚,露肩收腰,裙摆齐膝。莹莹一身,清爽利落,再无多余装饰。 只是用料十分特别,灯光之下,如珠贝生辉,似月华凌空,忍不住令人想要知道,当把它披在身上,会有怎样一番良辰美景。 第48章 决赛 小莲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光已经大亮,酒店的窗帘很厚,亮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毯上留下细长的光斑。 今天是决赛的日子,半夏居然还没起床?他急忙从床头柜上溜下来,钻进床上鼓成一团的雪白棉被里。 脑袋蒙在棉被里的半夏正睁着眼睛看他,把刚刚钻进来的黑色小蜥蜴吓了一跳。 “该起来了,今天是决赛。”小莲这样说,看见棉被中的半夏冲着他闭上了眼睛。 比赛之前需要王子的胜利之吻,她曾经这样说过。 预赛的时候这样说,初赛的时候也这样说,仿佛自己真的是什么能带来好运的生物一般。 小莲用自己一双细细的手臂捧住半夏的脸颊,闭上眼睛轻轻在她嘴唇上碰了碰。 半夏就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从雪白的被子里坐起来。 慢吞吞地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子。然后慢慢地刷牙,洗脸,更换衣服,检查自己的琴。 她的动作很慢,不急不缓。她的手很稳,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只是在小莲的眼中,阳光普照的屋子里,却到处都有黑色藤蔓一般的东西从夹缝间,地毯下探头探脑地爬出来。 那些东西缠绕住半夏,交错缠着半夏白皙的脚踝往上,缠绕住了她的腹部和身躯。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莲看着半夏,嗓音低沉。 “这怎么又被你发现了,”半夏奇怪地看他一眼,自己明明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是有点不舒服,不太要紧,我吃一点药就好了。” 在小莲的眼中,她的身体看起来比平时更白一些,发出了柔软而坚定的光,从那些黑藤的间隙中向小莲伸出手,“小莲,我们要走了,来。” 决赛的场地离住宿的酒店很近,穿过一条立交桥就到了。 半夏背着琴盒慢慢往上走,身上亮着淡淡的光,痛苦的黑藤随着一步步的脚步被拉扯断了,又前仆后继地缠上来。 她肯定很疼。 “如果很难受,就去医院吧。放弃一次比赛也没什么。”小莲忍不住从大衣的口袋里钻出来,“如果你只是想拿奖金,我……” 他说到这里很快闭住了嘴,这话太傻了,自己是眼睁睁看着半夏如何炙热地爱着音乐,她怎么可能真得像她挂在口中说得那样,只为了得到奖金。 “这一点点痛不算什么。不过让我更精神而已。”半夏走到桥头,居然还有力气笑了,“更疼地事我都忍过,那时候我真得差一点就想要放弃,最终还是给我熬过来了。” 每个人都有被黑色的痛苦包裹的时候,但有一些人能够发着光,不畏荆棘。 半夏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她在身边,就会让人忍不住想像她一样,鼓起勇气面对世间的每一种黑暗。 小莲觉得自己的心掉进来了一块火炭,在那里蒸起热气腾腾的烟,疼得真实又清晰。 到场的时候决赛已经开始,半夏的序位靠后。坐到后台的休息室内,等待着上台比赛。 休息室内,还坐着不少人,有那位13岁的小姑娘林玲,25岁的研究生程城,以及帝音的张琴韵。 这几人年纪差别很大,性格也不大相同。 半夏将她的小蜥蜴抱在胸前,轻轻抚摸,闭目养神。 程城看起来外向且善于交际,喜欢和他人攀谈。 张琴韵的脸色不太好,低头不停地滑动手机,沉着脸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 13岁的小姑娘专注于练习她的比赛曲目,练得是帕格尼尼的《恰空》。 决赛时,所有参赛者演奏的曲目,只能从主办方指定的曲目中选择。 程城挑得是《中国花鼓》,张琴韵却恰巧和半夏一样选了《贝小协》。 “年轻就是好啊。”25岁的程城感慨,“这个年纪如果拿下学院杯的好名次,明年就可以开始转战国外各大赛事。毕业以后,直接走演奏家路线,真令人羡慕。” 林玲抬头看他一眼,冲他露出明晃晃的骄傲笑容。 “小妹妹,我记得你在初赛时说,要把我们这些前浪拍死在沙滩上。”高大成年的男人靠近13岁小姑娘身边,笑嘻嘻地。 小姑娘吃了一惊,“啊,我,我就是说着玩的。” “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机会遍地都是。把该拿得奖拿一遍。一毕业就是演奏家,人生的路可谓笔直安康。” 程城不由苦笑道,“不像到我这个年纪,就难了。很多比赛年纪大了,不让参加。如果这一次还拿不到奖项,我就打算放弃成为演奏家的白日梦,乖乖出去找工作算了。” “你要做什么工作?” “谁知道呢,或许找一家培训机构,教教小朋友。看看哪里有演出,凑点外快。”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五岁就开始学琴,练了二十年,二十年几乎一天都没给自己放假过。从小心心念念当一个演奏家。到最后,却不得不放弃。” 他低着头,缓缓抚摸自己的琴,“我就剩这一次机会了 。” 大概每一个在学琴中付出过心血的人,都会忍不住和他的话产生共鸣,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 特别是林玲这样年幼的女孩。 下一场比赛,上场的就是林玲,小姑娘漂亮的眼睛含着波光,神色犹豫地往前走。 她听了那些话,心中动摇,甚至怀疑自己该不该放水,让一下那位仅剩一次机会的大哥哥。 路过半夏身边的时候,架着脚的闭着双目的半夏突然说了句,“人生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别人让出来的。你要知道,有些人觉得进了这间休息室之后,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小姑娘醒悟过来,抬起头、脚步坚定地向舞台走去,一道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休息室内的程城变放下脸色来,嗤了一声“圣母,”点了根烟到外面抽去了。 休息室内,只剩下张琴韵和半夏,还有半夏怀里的小莲。 “比赛不是靠别人让出来的,所以是靠前和评委拉拉扯扯得来的吗?”张琴韵突然冷笑一声。 这话在他心里憋了两天,翻来覆去地各种想,终于说出口,半夏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张琴韵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怼到半夏眼前,屏幕上播放一则视频,是那天半夏走出茶馆,姜临追出来的画面。 帝都音乐学院的学生,许多出身音乐世家,家里背景雄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掌握了音乐平台的大量话语权。 天知道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的学生,能走到今天这个份上,花了多大的心血和努力。 因而他也最厌恶这种靠着和评委关系熟悉,取得比赛胜利的人。 特别是自己之前,还挖心挠肺地将这个女人视为自己的劲敌。 “我告诉你,这一次的比赛,我必须拿到金奖。在帝音,只有金奖得主才具有价值。” 他站在半夏面前,居高临下地举着手机,对坐在靠椅上的半夏说,“不管你怎么处理,我如果拿不到第一,我就把这个视频曝光到网络。” 之前,张琴韵在心里模拟过很多次今天的对话,半夏有可能做出的反应,慌张,恼怒,生气,他都一一仔细想过如何应对。 谁知道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看到了视频之后,不过在鼻孔里哼出一点嘲笑的声响,依旧架着脚,歪在靠椅上。 “随便你。” 她侧了个身,摸着自己手里的黑色蜥蜴,微微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仿佛对此事当真毫不关心。 “你,你看清楚。这个视频一但曝光,但凡有心人查一查,你和那位大师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可就举世皆知。” 光凭三言两语,他其实不太清楚姜临和半夏的关系,只是知道两人看起来绝对不太正常。 再俊美的人,但行丑陋之事时,那容貌也多半是扭曲丑陋的。 张琴韵握着偷拍的视频,此刻的面容难看,声音低哑,因为半夏不屑的态度火冒三丈,“哪怕你这次拿了金奖。从今以后,你会在小提琴圈失去立足之地。连演奏的机会都没有。” 半夏就张开眼睛看他,“所以你是默认自己已经输给我了?” 被精准击中最不愿意承认的地方,张琴韵顿时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