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节
陌以安还呆呆地站着时，比她先进来一步的四小姐，已经朝贵妇行完了礼。 “母亲，女儿带五妹妹回来了。”四小姐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欢欢喜喜地走上前去，站在边上给贵妇捏着肩膀。 贵妇端庄一笑，“哦，好玩吗？” 四小姐欢欢喜喜地跟贵妇说着在碧潭寺遇到的一切，还有跟尹世子及其他的公子们赏花作诗等等的，在陌以安看起来无聊透顶的事情，经过四小姐的嘴说，却好像甚是有趣。 而贵妇和下头站着的那三个女人也纷纷笑着附和，整屋子里全都是其乐融融的场景。 当然，这得忽略掉陌以安这个傻子。 没有人理她，她也不行礼，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冷眼看着屋内这一个个带着伪善面具的人。 她倒不是很想观察这些人，实在是她认为，考验把她丢在这个幻境中，那么一定是要让她做什么的，她必须要仔细观察，才能知道考验送她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说呢，别看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屋子，就这么些个人，可愣是能拍出来一部宅斗大戏来。 贵妇笑得端庄矜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慈爱，一双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好像是能洞悉每个人的内心。桃红色衣裙的女子，皮肤白皙样貌精致，是所有人中长得最好看的，她的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容，好像下一秒就能化身狐妖，魅主摄魂。绿色一群的女子，样貌清秀，身材窈窕，气质也是最好的，可谓是亭亭玉立，所有人中，就只有她站直了身体高高地仰起头，双眼平视前方，其他人除了贵妇之外，全都是微微弓着腰，低眉顺眼！而那个青色衣服的女人是最普通的，岁数也是所有人中最年长的。双眼呆滞无神，僵硬地站着，毫无灵气！ “五妹妹，还不给母亲见礼？”跟贵妇说了一会儿话的四小姐，好像是忽然看到了陌以安一般，语气中带着点儿责备。 陌以安无动于衷。 四小姐好像是很尴尬，只能无奈地看着贵妇。 贵妇皱眉，看了陌以安一会儿，就转头看着四小姐，“晴儿说说，你五妹妹今儿表现得怎么样？” 四小姐好像很为难，迟疑了半天才说道：“五妹妹自然是极好的。可是母亲，晴儿好歹比五妹妹长了两岁，为了五妹妹好，晴儿今儿就算是被母亲责罚，也得说两句话。” 瞬间，屋内的人都盯着四小姐。 贵妇拍拍四小姐的手背，点头微笑，“晴儿放心，母亲知道你素来是个好的。你是姐姐，提点着妹妹也是应该的。长幼有序。” 四小姐这才放心说道：“五妹妹才刚回来，还生分着，论理我是不该这样说的。但是五妹妹下回要再这样，咱们相府的脸面可就不要了。为了相府，我也不得不说了。” 贵妇立刻眼睛一眯，“说吧，四丫头。” “本来女儿跟御史家的小姐，还有状元家和国公府的小姐一起，去后山的桃花林，可是没走一会儿，就不见了五妹妹跟她的丫头。我也不敢声张，怕人说咱们相府小姐没规矩。我叫丫头悄悄地去找。谁知道，后来五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到前面去了，正巧被尹世子撞上！尹世子还说……还说五妹妹是傻子。” 四小姐说完，贵妇立刻怒道：“混账！真是没规矩，乡下养的就是乡下养的，鸡窝里飞不出个凤凰。从现在开始，五小姐禁足一个月，把《女戒》抄一百遍！跟五小姐的丫头，领二十大板。” 贵妇说完，四小姐含蓄地笑了。 桃红色女子那手绢抿着嘴笑，“太太您别气坏了身子，都是您心慈，才准五小姐跟四小姐出去见见世面的。您早应该先让五小姐好好学学咱们京城的规矩，才能出去的嘛，毕竟五小姐出去也是代表咱们相府的脸面！” 贵妇冷笑一声，“桃姨娘是在说我管教不严？” 桃红色女子恭敬地说道，“哪里，太太，您教导的四小姐，谁不说真真跟嫡女一样？假以时日，五小姐一定也可以的。” 贵妇的脸色一灰，好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脚。而四小姐的脸色也是一僵，立刻就落了泪：“桃姨娘这话是说给谁听呢？母亲，女儿从小养在您身边，虽说比不上大姐那样出色，可您就是女儿的亲生母亲。您怜悯女儿，把女儿记在名下，母亲，难道女儿现在还不是真的嫡女么？” 桃姨娘的脸色一僵，不等贵妇说话就赶紧分辨，“我不是那个意思……” 贵妇却直接打断桃姨娘的话，“住口！晴儿就是嫡女，谁敢说她不是嫡女，就自己滚去跟老爷请罪！春英，还不送五小姐回她的院子？她那丫头打完了，也一并拎过去！” “是太太。”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了跑步声，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跑了进来。 “娘，今天师傅教骑马了，我已经能自己骑上一圈呢。”男孩满头大汗，神采奕奕地说道。 贵妇的脸上早已经挂满笑容，笑意直达眼底，半点儿也不含蓄，看向这个男孩的眼神里，满满得都是疼爱。 贵妇拉住男孩的手，“累不累？先喝碗银耳莲子汤，再去换衣服，春寒料峭，小心别受凉。” 男孩答应着，就转身跟着丫鬟往外走。 这时，陌以安看清了男孩的脸，陌瑾彦！ 她瞬间失声，“三哥？” 虽然她的声音很低，可还是被经过她身边的男孩听到了，男孩停下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你是谁，为什么叫我三哥？” 陌以安张了张嘴，没声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着，这不是她三哥，这是幻觉，是幻觉，是幻境的幻象。但是她又迷惑了，就算是按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说，她心里想的人是韩泽，那被幻境制造出来迷惑她的人也该是韩泽啊，怎么会是三哥陌瑾瑜？ 贵妇的脸色不好看，淡淡地看了陌以安一眼，眼神中别有深意。而她身边站着的大丫鬟春英，已经开口笑着对陌瑾彦说道：“三少爷，这是五小姐，刚从乡下接来没几天，您还没见过呢。” 陌瑾彦点点头，“五妹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三哥。我先走了！” 陌以安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说一个字。 陌瑾彦走了之后，贵妇才又冷冷地看了陌以安一眼，淡淡地说道，“都给我谨守本分！春英，还不带五小姐走？” “是，太太。” …… 整个过程，陌以安依旧未曾说过一句话，就被一个衣着不比她差的大丫头春英给带走了。 一路往院子深处走去，越走越偏僻，而她的园子，就在最偏僻的地方。 春英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不过也没嘲讽，而是很简单地跟她说道：“五小姐这一个月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乱跑，吃食会有下人给你送过来。好好把太太交代的一百遍《女戒》抄完。一个月后要检查的。” 陌以安依旧是一声不吭，春英也不在乎，把她送到院子里，就走人了。 其实，陌以安很想跟这个春英问问情况，毕竟在她看来，也就这春英适合问了。但是说白了，她又不知道要问什么好，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怕是胡乱问的话，还会露馅！算了，还是不问了，慢慢规划看吧。 晚上的时候，青瓷被抬到了她的院子里来，臀部往上全都血渍斑斑的。 陌以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是幻境，是幻境，可是这幻景实在是太真实了，让她……于心不忍。 青瓷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她必死无疑。 陌以安本不想出手救人，因为她始终认为这只是一个幻境。 可是青瓷的话，让她改变了注意：“小姐，青瓷不能再服侍你了。姨娘对我有恩，我原想一辈子服侍小姐的。可是青瓷愚笨，只会给小姐带来麻烦。小姐，青瓷走了后，你自己要小心啊，再找个聪明点儿的，对小姐忠心的……” 不知道为何，感受着自己胸口的心跳，陌以安迟疑了。 眼前的青瓷，受伤，需要她救治。这让她又想起来了当初出任务的时候。每次都有一个队友受伤，重伤，必须要她救命。就好像是在逼着她救人一样。而她所救的人，身体统统被灵力给改造得不一般。甚至，她还有种可以控制那些人的感觉。她猜测是有幕后黑手推着她这么做的！ 后来，她跟韩泽与小队的其他队友分开之后，那个幕后黑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么现在，难道他又出现了吗？再次逼着她救人？ 难道那个幕后黑手就没想过，眼前的这个青瓷，对她来说根本只能算是一个幻象，甚至都不是真正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出手相救？ 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讲，幕后黑手能够给她设下那么多局，能够准确地伤了她的队友，逼着她救人，那么他的实力应该也是相当强悍的。正如他当初能够设局让韩泽濒临死亡一样，他也能轻易地杀死她！ 可他没有，他只是在推着她，让她救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 最终，陌以安还是把手放在了已经昏迷过去气若游丝的青瓷身上。她想的是，如果这也是那个幕后黑手想要的，那么她就做，反正这是在幻境之中，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救人！那么，幕后黑手要布置所有的局，她就不相信他不会出现任何一点儿失误，不会给她抓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青瓷的伤并不是太严重，虽然整个后背都被打烂了，但是没有伤及骨头，就是出血比较多而已。 这种伤放在现代的话，随便一家医院都能治好，就是要多休养一段时间。但是在这个幻境所设定的背景下，明显是古代，古代不可能有强效的消炎药抗生素之类的，这样的大面积伤，最容易感染，死亡率极高！ 不过实际上，这就是小问题而已。也没耗费陌以安多少灵力。 更何况，她只用调理内部，表皮的伤还要留着呢。 青瓷的伤，一周就好得差不多了。青瓷庆幸万分，感慨自己白捡了一条命。 与此同时，陌以安也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她确实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对青瓷的控制力。 甚至她还做过一次实验，青瓷正要给她梳头，她忽然给她下达了一个指令，把梳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在她下达了指令之后，一瞬间，原本还在她发间穿梭的梳子，就被青瓷给摔在了地上。 青瓷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话都说不利索，“小姐，我……我不知道我……” 陌以安没有让她纠结，也没有过问太多，只说了句，“以后小心点。” 青瓷感激不尽！ 而陌以安却震撼无比！控制别人，这……这也太……逆天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个月后，青瓷已经完全好了。 陌以安也差不多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每天就待在屋子里抄《女戒》，或者是在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的花木景致虽然不是最精致的，但对陌以安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这么大的绿化面积，多难的啊。 她安于静谧，可是青瓷却是个活泼的丫头，每天跑出去给陌以安取饭菜，总是会带回来从其他丫鬟那儿听来的八卦。 比如说，四小姐跟太太去参加御史家的宴会啦，再比如说三少爷的文章被先生夸奖了…… 就这样，一个月的禁足时间到了，陌以安也基本上弄清楚了这个幻境的背景。 皇帝姓齐，就叫齐国。当朝宰相陌忠，大小姐入宫为妃，二儿子夭折，如今只有一个三儿子，这些都是正室太太生的。四小姐的生母月姨娘因分娩时难产而死，月姨娘本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后来开了脸收做通房，后来有一次为了救三少爷，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她，流产了，落了一个成型的男胎下来。太太感念她，就提了她为姨娘。于是，月姨娘难产死了之后，太太就把刚出生的四小姐带在自己身边，四小姐又是个乖巧的，太太就把她记在了自己名下，也成了嫡女！ 至于说她陌以安这个五小姐，则完全是个意外。宰相陌忠在去老家庄子里巡视时，看上了一个女人，就收了，安置在庄子里，回来之后也没跟太太说。谁想那个女人就怀孕了，还生了陌以安！ 陌以安在庄子里跟着农村丫头们一起长到了十岁，生母死了，庄头报告了陌忠，陌忠就让人把她送了过来，成为相府五小姐。 陌以安成为这个身份的时候，这个身体也才回到相府两三天而已！ 除了相府陌家的事情之外，青瓷听来八卦最多的就是京城中的青年才俊，各个极品公子之类的。 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诸如雍王世子齐麟啦，还有上次在碧潭寺外，陌以安第一次碰见的那个贤王世子尹钰诚。除了这些最出名的，还有其他的像将军府林世宁大少爷，以及自家的陌瑾彦三少爷等。这四个并称为京城四公子，每一个都是闺阁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除了这四公子，还有体弱多病的太子，据说也俊美的很，只不过不常出现在人前罢了。 这些都是男子，至于女子，最出名的就是素有京城第一美女称号的御史家小姐史流苏；京城第一才女宰相府四小姐陌以晴了。 拜青瓷所赐，陌以安虽然不声不响，却是把京城的这人物谱了解得差不多了。 而一个月的禁足期，也到了。 不过没有人理会陌以安，没人告诉她禁足期到了，可以出去了，也没人告诉她不可以出去，更没人来给她检查作业。 她就好像是被彻底遗忘了一般。 陌以安倒是不骄不躁，每天依旧不断地抄写《女戒》，虽然她对这里面的内容嗤之以鼻，不过她对练字，倒是有兴趣。从前她的字写得很不错的，但是很久没练过了，也没时间，早就生疏了。再加上如今这身体年纪小，腕力不足，得慢慢写。好在她写难看了，也没人说什么。 禁足的这么多天，陌以安唯一觉得烦躁的就是，无聊，除了一本拿来给她抄写用的《女戒》之外，什么书都没有。她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背景的文化情况律法典籍等等的，都不行。真让人沮丧啊。 终于，她被想起来了。还是春英，来嘱咐她换件衣服，三少爷带四小姐跟她一起出去踏青。 陌以安也没换衣服，就那样穿好鞋子之后，就带着青瓷跟春英一起去了太太那儿。 到了才知道，她之所以被想起来了，还是三少爷陌瑾彦的缘故。据说三少爷在跟太太说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就提到：“那个五妹妹呢？怎么一直都不见。她到底也是我妹妹，就带她一起去玩玩吧。” 于是，太太就同意了。陌以安就有了这出去放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