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僵在原地的霍森，听见沈青娅的声音，猛地回神，下一刻，他脸上露出个略带傻气的笑，“乘星回来了？” 霍乘星被霍时景从后面推着进了茶室，待人站定后，望着眼含泪光的沈青娅和霍森，抿了抿唇，却没能叫出人。 见状，沈青娅心中发酸，忙上前，试探性地抱住霍乘星，等抱到人，不由踏实，她压下眼中的泪，笑着宽慰，像说给霍乘星听，也像说给自己听。 “第一次见，难免不自在，往后咱们有时间彼此了解。” 霍蘅见到沈青娅和霍森小心翼翼对待霍乘星的样子，难受地低下头，本来红润的小脸，也见不到意思血色，让无意中望来的霍老太，心疼坏了。 不同于其他人，林春燕简直坐立难安，本来，林春燕想着在霍乘星回来前，给霍家人上上眼药。当霍乘星回来，他们、尤其霍老太，心中明明已经有了偏见，也不会将茶室的内容说给霍乘星听。 可林春燕万万没想到，霍蘅说的信息根本不准，霍乘星竟然早了两天回京市！ 林春燕心里有些担忧，忙赔着笑脸，“乘星、乘星回来了啊，我就、就先离开——” 可不等林春燕话说完，霍老太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茶杯，震得杯中的水溅出来，洇湿了桌布，“乘星，你刚回来，你爸妈不舍得管教你，但奶奶必须和你说一句，当晚辈就应该有当晚辈的样子！你刚刚说的叫什么话？！” 先前听完林春燕的话，霍老太已经在心里认定霍乘星嫌贫爱富，小小年纪就不敬长辈，不敲打不行。 “乘星，你看看阿蘅，不在意出身，不在意贫穷，查到亲生母亲的住址后，立刻将人带来，希望让大家认识一下，而不是藏着掖着！” “可你呢？嫌弃家里穷，不顾你养母赚钱供你上学，不高考不上大学，自私任性！你养母来家里说了点往事，你竟然想拎凳子拍人？”霍老太说了一串，甚至不喘粗气，临到结束，回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你爸妈就不该让阿蘅离开咱家，应该让阿蘅教一教你什么叫孝敬长辈，什么叫名门教养！” 让一个乡野孩子住在家里，简直让他们霍家蒙羞！ 霍老太的话，让霍家其余三人的面色都很难看，沈青娅不禁抱紧了霍乘星，乘星刚回来，老太太为何非得拿着在霍家教养了二十年的阿蘅来贬低乘星？ 单说在侦探查到的资料中，乘星辛辛苦苦，正正经经工作的样子，就不像个坏孩子。 沈青娅心有不悦，声音也跟着冷硬，“妈，有些话你——” “往事？”霍乘星推开抱着自己的沈青娅，垂着眸，眼神无波无澜，盯的林春燕心里平白发慌，“你说的往事有几句真几句假？你说耽误了我，耽误在哪里？” 霍乘星从小见惯了各类人，一早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想刚能刚，想绿茶也能绿茶，就像在剧组对待贾岳一样。 但对上林春燕，霍乘星觉得自己需要换一种表演方式，“你说的耽误，指把我从小扔在村子里，靠着百家饭长大？指偷了我没日没夜当家教，捡废品攒出来的高中学费去养你的情夫？指一次次的让高利贷来学校门口骚扰我，恨不得他们把我抓去吗？” 每一个字，众人都能听懂，可组成的话，却让他们被钉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重要的是，霍乘星说时，语气平淡至极，失望、习惯、冷寂的眼神，叫沈青娅心口疼的厉害。 霍乘星说话间，坐在林春燕的对面，单手杵着下巴，神情一派温柔，“也可能指在我高考前，你善心大发让我回家住了一个礼拜，再到高考当天不仅在水里下安眠药，甚至紧锁屋门，只因不想让我出去？” 当年，霍乘星心中抱着可笑的期待，在家里享受了几日亲情，真就没了警惕，认真想一想，如果水杯中药的剂量再大些，第二天，报纸上很可能出现个高三生在高考前自杀的新闻。 整个茶室死寂非常。 沈青娅和霍森即便一早猜到霍乘星儿时的日子苦，但也猜不到能那般苦，不，不应该叫苦，说成虐待都可以！自责、哀嚎、悔恨等数不清的情绪交织着缠绕在他们的身上，死紧死紧地勒着，让二人像被溺在水里，不能呼吸。 不光霍森、沈青娅，就连看不惯霍乘星的霍老太，也被吓哑火了，满脸不可置信，一会儿看向霍乘星，一会儿看向林春燕，心里的判断在反复横跳。 而作为小辈，霍蘅和霍时景两个人同样忍不住震惊，尤其霍蘅，她眼中的惊讶的确不作伪，搭在膝前的手，颤抖着紧攥，在前世，霍乘星和林春燕关系极不好，可二人的往事一次都不曾被说出来！ 倘若—— 倘若自己早了解林春燕做的那些事，根本、根本不会让林春燕来家里自取其辱！ 见往事全被霍乘星不冷不淡地扯干净，林春燕整个人都懵掉了，薄唇抖抖索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霍乘星似乎不觉得自己说了了不得的事情，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林春燕煞白的脸和躲闪的目光，不紧不慢地继续，“在被人告诉我和霍蘅抱错的时候，你知道我的第一想法吗？我啊，竟然在想你有没有可能早就看出我和你没有血缘了？” “毕竟——”霍乘星兀自一笑，“你刚不说当父母的能害孩子吗？但你似乎没有做一件不害孩子的事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星宝：你既然撞上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感谢在2020-11-07 00:00:00~2020-11-07 1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幸渊、murasak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007】 霍乘星的一句话，冷不丁地提醒了沈青娅和霍森，他们本就想不明白当年两个孩子为何能被抱错，既然林春燕口口声声说穷，怎么可能住在那家医院里！ 【乘星，你……】 剧情里并没有霍乘星曾经的往事，作为系统，孟际年也第一次听说事情的全貌。 “你当ai的，不能有同情的情绪吧？”霍乘星在脑海里轻笑着询问，须臾，意有所指，“人类啊，绝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心机。” 若林春燕不来，霍乘星真心懒得同霍家人说儿时的事情，反正说了作用也不大。 然而，当下情况不同，林春燕非得撞上来找茬，霍乘星觉得不借着机会在未来家人面前卖个惨，都对不住林春燕特意来一次。 何况，霍乘星也不怕他们看出自己目的，真人真事，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说出来，效果大不相同而已。 其他人面对林春燕的污蔑，对上家人不相信以及失望的眼神时，心中说不准会很委屈，可霍乘星早没了委屈的情绪，唯一想做的只有把局面操作到有利自己。 霍乘星承认，自己很坏，将曾经的不堪和凄苦，毫无征兆地在心有愧疚的亲人面前剥开。 其实，抱错的事情上，霍家人并没有责任，而自己，抱着目的将他们心中的愧疚加深了。 “孟际年，作为你的宿主，我教你一课，不要轻易同情别人，有些人不需要同情，甚至希望利用同情，来做些有利于自身的事情。” 闻言，孟际年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不代表别的人不说话。 林春燕压根没想到霍乘星能丝毫不顾在霍家人面前的形象，将童年不堪的往事全暴露出来。 在农村靠着百家饭长大，低声下气求人，上不了大学，被高利贷骚扰，你怎么能有脸说出来！你不怕亲生家人看不上你，认为你的从前很丢人吗！ “乘星！你在胡说什么？！” 林春燕很清楚，一旦自己认下来，霍家绝对不能饶了自己，而且，当年抱错孩子的事情，她也不能让霍家查下去，“我工作忙，照顾不了你，让老家的老人照顾你有错吗？我没把你养大吗？” 一番回怼后，她似乎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毕竟霍乘星说的事情全部没有证据，谁能证明？ “你回到有钱人家不想认穷妈，我很理解，可你何必在家人面前抹黑我呢？现在阿蘅早就认了家里，我以后根本不会缠着你！你说了一堆谎话，真的不怕被老天爷听见吗？！”林春燕拉着霍蘅就想离开，“你们有钱人，不了解穷人的苦，你们去村子里看一看，有多少家孩子都那么活下来的，什么情夫，什么锁屋门，也不晓得在外面和谁学的，谎话张口就来！” 林春燕说着说着，自己反倒真情实感生气了，指着额头上的疤，控诉质问，“你看看，我真能虐待你，能让你拎着凳子在脑袋上来一下？！” 在林春燕看来，没有证据的事情，必然掰扯不清，可自己头上的疤，却能很好说明霍乘星从小性子就不行，坏孩子一个！ 至于疤痕的来历，林春燕也记得分明，在她想着将人嫁出去搞些嫁妆的那天，该死的野种，拎着个凳子把家里有钱的东西全砸烂了，甚至在当天人间蒸发，谁都找不到！ 孟老太在林春燕和霍乘星间相信了林春燕，毕竟前面聊天时，霍蘅曾说林春燕人很好，“对啊，剧组里三流九教的一堆，乘星可能真和——” 闻言，沈青娅极冷地打断，语气生硬，“您别忘了，霍蘅也在当演员，也在当剧组里拍戏。” 霍蘅难以置信地望向沈青娅，眼圈刹那间红了，见家人看过来，忙低头擦眼睛，似乎想将委屈埋在心里。 “我刚刚有一句假话，出门就天打五雷轰。” 霍乘星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次让茶室静下来。 其实，霍乘星明白，自己目的已经完成，在座的人，除了霍老太，霍森、沈青娅、霍时景三人看着林春燕气急败坏的样子，早就相信了霍乘星。 见林春燕抵死不认，霍乘星突然来了兴致，她似笑非笑第目送林春燕、霍蘅二人出了茶室，嗓音很轻却能让全部人听清，“我敢发誓，你敢吗？你敢发誓我刚刚说的那些事，你真的没有做过吗？” 发誓？ 林春燕在心中嗤笑，自己当年欠钱时发下的誓言数不胜数，老天爷真管用的话，那个狗男人也不敢骗自己生下孩子！ 等回头对上霍家人时，林春燕像一个被孩子气急的失望母亲，“行啊！我从前但凡有虐待你，偷你学费，让你不能去高考，不光天打五雷轰，出门都得摔破脑袋！你满意了吗？！” 话音落下，林春燕气呼呼地来到院子中央，抬手指着头顶上湛蓝无云的天空，脸上浮出冷笑，“你睁开眼看一看老天爷，他——” “轰隆！” “啊！” 谁都想不到，大晴天里，天上能忽地飘来一团黑沉压境般的乌云，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粗紫的雷电轰然而下，直直地劈向林春燕！ 下一刻，肉类烤糊的焦味在整个院子弥漫…… 而在无人看见的虚拟面板上，一行字，幽幽亮着光。 【林春燕（n级人物） 在院子x口不择言x被雷轰】 因为词库限制，所以雷电并不能让林春燕重伤或者死亡，而霍乘星，本来只想着先吓唬一下林春燕，省得她再来自己面前跳，可没曾想，一个雷电轰下来，当事人林春燕的一只胳膊竟然已经血肉模糊。 霍乘星：“……” 词库也太给力了吧。 孟际年像猜到了霍乘星的心思，平静地做出解释，“当词库判定目标人物发誓内容并不真实后，词组作用在剧情上的力度将无限放大。” 如果平时霍乘星挑出【被雷轰】的词组，雷电可能正好落在目标人物的脚下，吓一吓人就完事了。可刚才的情况不同，林春燕很有底气地发誓，且说了假的誓言，让【被雷轰】的威力直接上升。 在孟际年说话的同时，其他围观的人，已经满眼惊骇，任谁亲眼看见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被雷轰，都做不到平静。 怖人的雷电在皮肤上灼烧，疼得林春燕双目渗血，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其中混杂着嘶哑的叫骂，当真表现出了什么叫【口不择言】。 “我打你骂你又怎么样！你个野种，你活该！高考？你配么？！” 一句一句，彻底击碎了沈青娅仅有的理智，周身优雅在顷刻间不复存在，她发疯似的想冲上去，揪着林春燕的衣领问她为什么那么恶毒！为什么能那么狠心对待一个懵懂的孩子！ 不光沈青娅，霍森和霍时景二人，眼中也都像蕴着火一样，握在身侧的拳头，咯咯直响。 见状，霍老太几乎下意识地吞咽了几下，一手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往茶室里面躲去，心里止不住诵读佛经：老天爷，真能显灵啊？林春燕刚发完誓，一出门就被雷轰，自己前面帮林春燕说话，老天爷能不能记在心里？ 而霍蘅，面上早已怛然失色，尤其当她听见林春燕口不择言将大部分往事都认下时，险些咬碎牙齿，恨的同时又庆幸林春燕把身上的火花在地上滚得扑灭后，正脱力地失神望天，不曾说出当年特意让孩子抱错的事情。 从前世重生而来，让霍蘅充分了解了那些被尘封的内情。 至于担心、心疼？ 呵，在霍蘅心里，林春燕的分量甚至比不上她曾经养的小猫，一个无知泼辣的市井小民，值得让自己心疼吗？ 霍乘星无意中一瞥，见沈青娅快冲上去了，情急之下，忙伸手拽住人，“妈——” 听见称呼的一刹那，沈青娅浑身僵硬，随后，惊喜地望向霍乘星，她刚刚没有听错，乘星叫了妈。 不待霍乘星继续说话，众人就看见原本消停的乌云，竟然再次滚动翻涌，紧接着，四个粗紫的雷电，一个个像生了眼睛，直奔林春燕而去。 “轰隆！” “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