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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鹏将他们带回了天岭山,山上建着一座偌大的宫殿,元白左三层右三层地绕,绕得秦宿舟都快晕了才停下,将晏珏带到里屋的床上,合上门前再三叮嘱秦宿舟严禁进入。 也不怪他,毕竟自己的眼珠子都长晏珏身上了。 秦宿舟摸了摸鼻子,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合上,叹了口气,走到了窗边。 窗下,朝阳从天边升起,巨鹏在空中盘旋一圈,用翅膀在宫殿上面扇乎了几下,又一头扎进后院的池子里,成了一条巨大的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合着这是上古神兽鲲鹏啊! 很快,巨鱼从水底翻出,头伸在岸边,舌头一卷,吐出了湿淋淋的扫帚簸箕和拖把,接着又是白光一闪,就见巨鱼变成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 秦宿舟惊得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小姑娘麻利地拾起扫除用具,哼哧哼哧地开始擦拭宫殿的地板和墙砖。 他这才意识到,鲲鹏刚刚在天上呼扇翅膀多半是为了除灰。 ……上古神兽的翅膀是可以这么用的吗? 小姑娘毕竟是一只神兽,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人影,就看见一个点在那儿上蹿下跳,秦宿舟思考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擦到了他跟前来。 “……”秦宿舟看着面前撸着袖子的可爱女孩儿,一时语塞。 叫什么?叫姑娘是不是有些轻浮?这位显然比他辈分高了几千代都不止。那叫这位神兽?这位鲲鹏?这位大鸟? “哎唷,小秦啊,不用这么拘束的。”小姑娘笑嘻嘻地开了口,传过来的却是成熟低沉的男性嗓音。 秦宿舟面上登时就更精彩了,这种声音,他也就在酒馆里听老大叔吹牛皮的时候听到过,还绝对是那种喝了几壶烧酒抽了几嘴烟就能把牛皮吹上天的牛皮精。 “你可以叫人家的闺名啦。”鲲鹏绞着手指冲他眨了眨眼睛,但听着这声音总让秦宿舟有股反胃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冲他抛媚眼那种生理不适。 “请问您的闺名……” “瓜宁。”鲲鹏道。 “瓜宁?”秦宿舟愣了愣。 “臭老头取的,说我是个假的姑娘,就叫瓜宁了,”鲲鹏道,“你多念念,瓜宁是不是跟姑娘很像呀。” 秦宿舟心中不禁腹诽,他们俩的官话是不是不太好使,这不是瓜宁,这是瓜娃子。 “哎哎哎,”瓜宁凑过来,“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的相好啊?” “……嗯。” “没事,一点希望都没的臭老头都不会带他过来。”瓜宁作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是说……救活的可能性比较大?”秦宿舟眼里一亮。 “也可以这么说,”瓜宁退开了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救回来的那个,不一定是原来的那个哦。” …… 意料之外的,元白只在屋里呆了几个时辰便出来了。 “能救,”却不等秦宿舟欣喜,便又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但现在救不了。” “……” 元白看着他茫然的脸,叹了口气,“魔魅的并蒂莲根生灵基,牵动五脏六腑,连接七情六欲,身体的伤痛我能治,但情绪的创口我却束手无策。” 秦宿舟很快反应过来,“是跟我有关吗?” “是,”元白捋了捋下巴上零星几根胡须,眯起眼睛看了看他,“我不知你与他有何过节,但现在他情绪波动很大,一直在抗拒我的治疗,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 “他压根就不想活。” “……” 秦宿舟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处,手脚都被这句话劈麻了。细细想来,晏珏在很早的时候就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无论是圣阁时将他的剑按在灵基上,还是楼兰堡里冒着被掩埋的风险去寻镯子…… 为什么? “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一池荷花,远远只能见着盛开的新荷浮在水面上,走近了才能看清河底的淤泥,”元白道,“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你不如亲眼去瞧一瞧。” 元白循着秦宿舟和晏珏心底残存的并蒂莲尸体,以灵力架构桥梁,以鲲鹏为媒介,将秦宿舟的灵识引入到了晏珏体内。 “迟则生变,”元白在他没入灵识前的最后一刻嘱咐道,“鲲鹏的媒介只能半年使用一次,若是这次不成,这半年内我难以保证他的身体能完好如初。” 秦宿舟点点头,眼前天旋地转地一黑,再一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鲲鱼的背上。 他们正漂浮在在血水浇成的浩瀚水域之中,水波不平,时而掀起狂风巨浪,好在体型硕大的鲲鱼足以应对这种风浪,才使得他们不至于东倒西歪。 仔细看去,一根根光秃秃的根茎从血水深处长出,原本应承托着的荷花却早已凋零不见,破败枯萎的荷叶在池水上沉沉浮浮,触目所及之处皆是鲜红色的萧条。 “这就是他的灵识吗?”秦宿舟不忍地蹙了蹙眉,想要起身去看看那凋零的荷花,却被掀起的巨大鱼鳍挡住了。 “劝你别轻举妄动,这底下不知埋着什么,落下去万一我找不回来,你可就此生都会被困在这里了。”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