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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呈来传话儿,我顺道在这里等你。”梁锦单手抱着木箱晃了晃,里头叮呤咣啷一阵响:“这是什么?” “母亲给我的。” 梁锦侧脸看他,见他垂着头,这才发现他眼睛兔子似的泛着红,细细看去,睫毛上还沾着水珠,他心头一急,拽紧他的手问:“怎么了?” 何须问垂着脑袋摇了两下,一甩,睫毛上挂的水珠就给甩了下来,梁锦更急了:“怎么了?跟我说,啊?” 这下,何须问才扬起头来,瞅了眼那箱子:“母亲,把这个给了我。” 梁锦听得心惊肉跳,慌忙就着路边一个假山,将那木箱打开探个究竟,里头竟是一些玛瑙翡翠,一个个看着都是价值连城,他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这都是母亲的陪嫁,想是把好的都挑出来给你了。” 正是因着这个何须问才哭的,他将箱子合上仍递给梁锦:“你收着吧。” “这是给你的,”梁锦重新拽起他的手,想逗他笑一笑:“眼下,你比我还有钱了,这一箱子东西够寻常人家过几辈子的,母亲是担心你在府里总受气。若以后我负了你,你还能花钱买凶将我杀了!” 听了这话,何须问觉着不吉利,瞪他一眼:“胡说!” “就是就是,”梁锦转过头嬉皮笑脸:“我怎么会负你?我的一颗心,早就给了你,若哪天你不要它了,我才真是要死呢。” 大过年的,死啊活啊的不忌讳,何须问就着交缠的手在他手背上剜了一下,疼得梁锦龇牙咧嘴的嚷:“可不好谋杀亲夫!” 两个嬉嬉笑笑的走回去,搁下东西,就要往宴会厅上去聚。等到了,阖家已都坐着了,台上唱着诸宫调,老夫人打赏了许多,连赵氏,也舍得打赏了几吊钱。 梁郝跟着老太师进了宫,特意去给太后和圣上请安拜年,席上除了他俩,独独还缺孔翠枝。 何须问边上就坐着梁慕白,他心有疑惑,偷偷问她:“怎么不见翠芝?” 梁慕白低低地回:“嫂君不知道,三嫂病了,月子没坐好,前些日子她父母来见,又大哭了一场,现下病得更重了……” 这病原是受气得来的,何须问拿眼冷冷瞟了眼梁远:“你若去看她,替我带些人生肉桂过去。” 对过梁远察觉他的眼神,回看过来,本想回讽两句,乍一看边上的梁锦,又赶忙垂下脑袋,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梁锦却不依不饶地盘问他:“你夫人儿子可好?” 梁远搁下手里的坚果,讪笑着答:“都好,谢大哥关心。” “若好,怎么不见你带出来?” “……天太冷了,怕伤了风。”梁远支支吾吾的,叫梁锦看了生气,若不是中间隔着桌子,上头坐着长辈,恐怕又要拿脚踹他。 老夫人见他们嘀嘀咕咕的说话,想起来一事,歪在椅上喊了一声:“锦儿,你瑄弟的婚事已定下了,孟家的三小姐,你常和孟小侯爷来往,眼下就要亲上加亲了。” 孟家三小姐梁锦是知道的,是个庶出的姑娘,正好和梁瑄相配,他从桌上执了酒杯,冲梁瑄说:“既定下了亲,就该收敛些了,别成日还在外头吃酒赌钱的。” 梁瑄见他矛头又指向自己,赶紧双手捏着杯子与他相碰:“多谢大哥!” 大过年的,梁锦也不再为难他。这一桌子的兄弟姐妹,对他多少都有着惧怕,谁让他是梁家的嫡长孙呢,真生气时,颇有种一家之长的威严,和老太师极像。 可对着何须问,他又是另一副样子了,居然亲手剥了个核桃,细细的吹了皮,放到他手心里:“你吃点儿,一会儿才开饭呢。” 年三十的晚饭开得早,故而大家早饭也吃得早,他俩因赖在床上不起来,连早饭也没用。 何须问也半点不拘谨,一颗颗捡着他剥的核桃吃起来,老夫人在上头瞅见了,刚想训他几句,又想起上次梁锦在雪地里跪着的样子,只好将那股火气强压下去。 未时末放了炮仗便开席,梁锦端着酒杯四处敬,和老太师更是连着喝了好几杯,祖孙俩耳语了一阵,直把老爷子哄得哈哈大笑。 上头闹着,下头赵姨娘心里惦记着梁瑄的聘礼,借故端着酒与李氏搭讪:“夫人万福,等开了年,瑄儿的婚事,可就指着您了。” 李氏瞥她一眼,随意与她碰了个杯:“不值什么,横竖按着规矩办就成。” 说的是庶子的规矩还是嫡子的规矩?赵姨娘摸不准,便挨坐过去,谄媚的笑道:“夫人心胸宽大,想必是不会亏待了瑄儿的,我看也不用麻烦,比着大少爷的礼单拟定一份就成。” 她好大的心,李氏睥睨她一眼,淡淡地说:“姨娘不必担心,自然另有一份单子比着来。” 赵姨娘心已凉了半截,心里惦记着她那一堆丰厚的嫁妆:“我横竖也担心不上,想必夫人到时候自会有梯己拿出来。” 李氏笑了下,端着杯子喝了口温酒:“你别操心,那是我留给须问的,他将来没个孩子,不比新进的媳妇儿,只好多握着些银钱傍身。” 听了这话,赵姨娘心起嫉恨,凭什么家业落到长子手里,连梯己都要给那男妻? 年夜饭吃完,又玩闹了一阵,直到入夜众人才在小花园里围着放烟花,梁锦亲自拉着何须问点了一个,唰一声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流萤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