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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急啊,”梁锦递给他一杯酒,与他一碰:“回头你娶个美娇娘,生个大胖儿子,不比我和傅成强?” 他不过恭维,实则心里对“美娇娘”或是“大胖儿子”,纯粹半点儿想法也没有,却还是心虚地瞟了眼何须问,见他专注和余岳阳说话,便放下心来。 转头他又问傅成:“你和岳阳近来如何?” “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傅成坦然地答,颇有几分难得的张狂得意。旋即与梁锦也碰了一杯,将神色敛起来:“你那岳父近日也开始同我父亲婉转纠缠,说来说去还是要将他女儿许给我的事儿。” “啊?他们家还没死心?” “我也想问呢,”傅成露出一丝苦笑:“我傅成不过一介庸才,何至于得他们家如此看重。” 梁锦也跟着笑:“眼下除了我家,也就你两家在朝堂上重权在握,你向来风评又好,可不就巴巴盯着你了?况且你家人丁不多,也不怕女儿嫁过去受欺负。” 两人嘀咕时,打楼下新上来三个姑娘,也不用挑,不过是应个景儿,依依往后到的三人身边落座,开始吹拉弹唱起来。正尽兴,蓦然从楼下又奔来一个,一猛子扎进厅里来,朝地上一跪,连嗑了三个响头:“奴家谢谢梁公子!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几人都怔在那儿,梁锦正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跟个女子挂碍上“前世今生”了,打眼细看,原来是十里河,他咳了一声:“起来吧,不叫你报什么恩。” 何须问也跟着细看过去,十里河发丝有些凌乱,面色也显憔悴,却依然遮不住风华,她穿了一条石榴红的罗裙,宝石蓝的短襦扎进汗巾里,摇摇一望,像个波斯猫的眼珠子。 原来梁锦从前喜欢这样款儿的。 那十里河极懂事儿,虽说不再接客,可梁锦的局还是要坐的,又看梁锦身边的那位陌生公子,离了边上的姑娘八丈远,疑他是不喜欢,便自己走了过去,软声软气地说:“这位公子是梁公子的朋友?梁公子于奴家有大恩,不如让奴家献丑,唱一曲给公子?” 另三人一听,纷纷扭头窃笑,唯有梁锦搁下酒杯板着脸道:“哎哎哎,收起你那套,这是我家少夫人!” 在座女子闻言大吃一惊,连连往何须问身上打量,原来就听说梁公子娶了位男妻,还当是那等男倌优伶之流,没想到是如此出尘俊逸。 十里河闹了个大红脸,赶忙赔罪:“少夫人莫怪!是奴家眼拙,奴家自罚三杯谢罪!”说完真连倒了三杯酒,引项尽倾。 何须问轻笑劝下,倒真叫她坐下唱了一曲,曲尽后从怀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十里河:“你与梁锦也算旧交一场,又听说你好事将近,这就当我们夫妻送你的贺礼,望你日后夫妻和顺,拿去做个小买卖。” 十里河红着双眼睛看向梁锦,见他点头才将银票收了起来。 这事儿传到楼下老鸨那里,吓得他提着衣摆跑上来,拘在那里赔罪:“实在不知道是少夫人来了,你看我做了半辈子生意居然老眼昏花!”他朝安插给何须问的那个女主猛招手:“你还不赶紧下去!” 谁料梁锦挥手拦下:“留下吧,哪有我饮酒听音,我夫人却干坐着的道理?” 姑娘们得了这话儿,又都安坐了,手放在琴上,眼睛直偷偷往何须问身上瞟,这是哪里来的菩萨,竟陪着夫君出来逛堂子?再看梁锦,这尊大神倒是一贯不羁,居然带着夫人一起寻欢作乐…… 第47章 劫信 元宵那天因跟着梁锦逛灯会,回来又吃了几个元宵,何须问夜里胃就开始有些不爽快,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涨涨的不消化。 梁锦见他如此,自己也不得安心,掀开被子就要叫华浓云裳来,却被何须问拦住:“别扰她们了,让她们歇着吧。” “卿卿,你等等啊。”梁锦胡乱踩着鞋下床点了蜡烛,翻箱倒柜好一阵找,何须问不明,撑起来问:“你找什么?” “不知道普洱茶搁哪儿了,我给你泡一盏,可能是停住食了。” 大半夜的,叫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公子做这种事,何须问不忍心:“别找了,上来睡吧,一会儿就好了。” 梁锦不依,拉了好多紫檀笼屉揭了许多黑定瓷罐子才找到,搬来个小炉子在床前,点了碳烧水。 外头是幽深的永夜,里头是蜡炬的昏庸,温暖的屋子,缱绻的帐子,一切都那样宁静和煦,何须问倏然酸了鼻头,将头像一只猫一样折在梁锦肩上。 梁锦正盘着腿拿着扇子对那炉子扇风,压下来的重量叫他不敢妄动,将手搭下来,卷了他一缕头发绕在指尖,轻轻地问:“怎么了?” “我也学着料理家事罢,待你以后入朝为官了,好替你分忧。” 梁锦呵呵一乐:“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要是无聊了就出去玩儿,我下了朝顺道去接你,将朝堂上那些糟老头子的话学给你听,你若喜欢,也可以帮我分析下政事,看一看公文……” 炉子上的水已有些“淅淅”渐响了,何须问盯着那个篆梅花的银壶,嘴里不过脑子地徐徐说着话:“人说少年夫妻相恋,中年夫妻相厌,我们每天坐对,以后两看相厌了怎么办?” “瞎说,”梁锦抓起他的手把玩:“我天天见你,却一天胜一天的喜欢你,你长高的每一寸我喜欢,新长出来的头发丝儿我也喜欢,将来你新长的每一条皱纹我也会喜欢,在我眼里,每天都是崭新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