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果真没有看错。安东尼的野心正那顶皇冠上。拉斐尔你这个蠢货,引狼入室,亲手将最大的威胁扶持成了权臣,还架空了自己……” “奥兰公爵是亚当陛下的皇太子,这个皇位本来就应该归于他。”格尔西亚道,“公爵夺回皇位,是命中注定的事。而我们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特意花了点功夫,将您留在帝都格洛瑞的长孙带了过来,让你们亲人团聚。” 路易斯浑身巨震,僵如石雕,被这巨大的喜悦惊吓住。 格尔西亚拍了拍手。小沙龙室的一个侧门打开了,一名机械侍推着一辆儿童车走进来。 车中,一个小男孩正在酣睡,全然不知自己成了一场巨大的政治交易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筹码。 路易斯踉跄几步,扑到儿童车前,难以置信地看着孩子。 四年前,路易斯抛弃妻子仓惶潜逃出帝都,怎么都没想到,会就此和原配妻儿天人永诀。在那一场害死了他所有家人的交通意外之中,只有他的孙子幸存了下来。 这是一个Alpha男孩儿,今年该有六岁了,也是路易斯唯一的孙子。 路易斯再婚的妻子虽然也生了两个孩子,可惜一个是Omega,一个是Beta,资质都十分平庸。他将来或许也会儿女成群,但是这个长孙意义非凡。这孩子是一名幸存者,也是路易斯第一个家庭里仅剩的唯一血脉。 “孩子不适应长途旅行,精神不大好。”格尔西亚说,“您可以让医生去验证孩子的身份,以证实我们的用意都是真诚的。” 路易斯注视着长孙,完全无法挪开视线。 格尔西亚轻言细语,就像一名专业而细心的心理医生:“陛下,您心里清楚,这场仗您毫无胜算。但是支持公爵,您除了称帝外,其他的愿望都还可以实现:推翻拉斐尔的统治,为您的父皇报仇,和亲人团聚,在封地里自由地生活。您会洗清一切污名,成为科尔曼家族里一个被兄长迫害的、无辜而正直的人,一个对抗昏君的勇士……” 路易斯终于将视线从孙子的脸,转向格尔西亚。 格尔西亚道:“就算拉斐尔不杀了您,也会软禁您的人身,毁去您的名声。但是支持公爵,您就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过去的生活中。” 路易斯他注视着孩子酷似长子幼时的面孔,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柔软的头发。 “我将这孩子托付给您了。”格尔西亚起身,“拉斐尔还给您留了一点时间。等您做了决定,您知道怎么联络我。” 路易斯并没有回答。 但是格尔西亚知道,他的任务达成了。 只要路易斯没有开口让他把这个孩子带回去,就说明他已答应合作。他想给自己和家人,争取一条活路。 * 副官接到那份密报的时候,已是当天的后半夜。 副官按捺着激动,迅速更衣,带着密报走进了科尔曼少将的套房。 房中空无一人。 副官并不意外,径直走到卧室里的一扇侧门前,摁响了门铃。 片刻后,门打开,莱昂走了出来。 他只穿着一条薄睡裤,精悍的身躯布满热腾腾的汗水,面色慵懒。而当他看到密报里的内容时,脸上含蓄的不耐一扫而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明天一早,准备接受路易斯的降书。对待他以君王之礼,事情做得规范周密一点,不要落人口实。” 莱昂吩咐完,赞许地朝副官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门内的卧室里,两股信息素浓得呛人。 昏暗的灯光下,伊安靠在床头,一只手紧拽着身上的薄被,一只胳膊却被一根玫红色的法袍腰带缠着,系在了床头柱上。那只手无力的垂着,在腰带的衬托,手背肌肤莹白若雪。 伊安的黑发已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角,一双动了情的黑眸宛如浸在泉水中的黑玉珠。 他气息凌乱,面上带着浓浓倦意,可看到莱昂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路易斯答应了!”莱昂朝他扬着手中的密报,神采焕发,“他接受了父亲的条件。明天一早,他会先和我们签署协议,遣散军队,随我们返回帝都。但是他的家人会留在费里,由我指派军队看护。接下来,就轮到父亲出手了!” 伊安长长松了一口气。 “被这样的好消息打断,还是值得的。”莱昂笑着,把密报丢在了床头柜上,一脚跨上了床。 “那么,主教大人,我们刚才进行到哪儿了?” 第112章 艾尔莎公主穿着清爽的印花丝绸连衣裙裙, 套着一件白色薄西装外套, 步履稳重,走在通往议政宫的长廊里。 香榭宫正身处格洛瑞臭名昭著的盛夏之中, 几步之隔的长廊外, 烈日当头笼罩而下, 热浪滚滚, 可恶劣的气候却丝毫打击不了人们的欢腾。 此刻的宫中,随处可闻欢声笑语,喜悦的面孔绽放成花, 点缀着庭院。 “战争结束了!” “感谢圣主,我的兄弟/男朋友/丈夫……能回来了!” “路易斯终于投降,我们胜利了!” “帝国万岁——” 自打半个小时前, 路易斯向帝国军递交了降书的消息传到帝都后, 整座皇宫就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人们奔走相告,侍从官们击掌欢呼,女官们甚至还会相拥而泣。 皇位的最终归属对于这些宫人来说,远不如能和亲人团聚来的更加重要。 艾尔莎微笑着,自欢乐的人群中穿过, 快步走进了议政宫中。 宫殿里强劲的冷气扑面而来。艾尔莎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大殿中气氛更加热烈。所有内阁大臣们都已聚集在了这里,正将皇帝拉斐尔一世团团围住,争相说着恭贺之词。 拉斐尔红光满面, 被一个笑话逗得哈哈大笑,手里的酒泼洒了出来,打湿了袖口。 帝国在这一场持续了四年的内战中, 投入了巨额的人力和物力。在众多商人通过战争赚得盆满钵满之际,科尔曼皇室的金库却是因为这场内战而瘦身不少。 假如路易斯还能再坚挺个两三年,哪怕拉斐尔再痛恨他如扎在舌头里的鱼刺,恐怕也没实力继续维持这样大规模的炮火输出。 幸而他们胜利了。过去所付出的一切,都有了精神上的回报。 不同于那些争先恐后拍马屁的臣工们,奥兰公爵十分低调安静地站在一旁。 “恭喜你,安东尼堂兄。”艾尔莎公主也没有往兄长身边凑,而是走向了奥兰公爵,“你应该站在拉斐尔身边,和他一起接受祝贺,而不是像个失败者一样,站在角落里独自品尝雪莉酒。” “你不是也没有加入拉斐尔他们吗,亲爱的艾尔莎。”奥兰公爵朝小堂妹彬彬有礼地欠身。 “我只是他的一个内务总管,而你是他的二把手。”艾尔莎从侍从官的盘子里,端起了一杯马蒂尼,“今日的胜利,全仰仗于你的英明指挥,还有莱昂小子英勇的作战。你们父子才是今天最应该被祝贺和赞扬的人。” 奥兰公爵平静道:“所有荣耀和功劳都应当归功于陛下的统治。我们只是拉斐尔皇帝陛下忠心的仆人。” “当然。”艾尔莎抿着酒,浅笑嫣然。 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大笑。拉斐尔笑得东倒西歪,把手中的酒尽数泼在了身边的情人身上。 那年轻的侍卫抹了一把脸上的酒,并无丝毫不悦,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瞧他多么开心呀。”艾尔莎轻叹着,“他的母亲和一个妹妹正在遥远冷清的行宫里,他的弟弟正在被押解回来的路上。他的儿女们同他日渐疏离。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大概为君者,必然会成为孤独一人。”奥兰公爵道,“对于拉斐尔来说,他帝王的身份,远重于一个父亲、儿子和兄长吧。” “那顶宝冠,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呢。”艾尔莎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路易斯?” “大概四天后。”奥兰公爵说,“莱昂今天就会亲自带着他返回帝都。他们采取最安全的航行方式,这会将旅途稍微延长一点时间。” “他会被直接送去囚禁,还是……” “拉斐尔的意思,是想安排一个受降仪式,让所有国民和国际媒体都看到路易斯向他投降。你明白的。”公爵朝艾尔莎抛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艾尔莎轻声哼笑:“这很符合拉斐尔的性格。会在香榭宫举行?” 公爵点头:“我正准备在和拉斐尔确定了这个安排后,把消息告诉你。因为你可能需要忙碌起来了。” “啊,这就是我的工作,不是吗?”艾尔莎将酒一饮而尽,“我向你保证,安东尼。那会是本国历史上最精彩的一天。” 她放下酒杯,朝公爵点了点头,从侧门离开了宫殿。 “您这就走了吗,殿下?”拉斐尔的年轻情人正从门外走进来,立刻侧身为艾尔莎让开路。 “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处理。”艾尔莎微笑,“请劳烦替我向拉斐尔说一声恭喜,杰弗瑞。” “我会的。”那名青年笑容风流迷人,非常俊美。他就是女官们口中最酷似奥兰公爵的那位男宠,也是拉斐尔这三年里专宠的情人。 奥兰公爵自眼角看到两人简短的交汇,捕获住了年轻人在艾尔莎的背影上停留时间过长的眼神。而后,公爵转过了脸,在满堂欢笑声中百无聊赖地抿着酒。 * 莱昂从浴室里走出来时,伊安已穿戴完毕,正站在穿衣镜前打着领带。 “你穿衣服的速度越来越快了。”金发青年像一头醉醺醺的大狗熊,摇头晃脑地蹭了过去,自身搂住了主教大人的细腰,吻了吻他的耳朵,“什么时候你脱衣服的速度也能跟上,就好了……” “莱昂,你把我的衬衫弄湿了。”伊安推了推青年还在滴水的脑袋。 “哦?只弄湿了你的衬衫吗?”莱昂低声笑,将只围着一张浴巾的身躯紧贴着伊安的后背。 “……”伊安没好气,“别闹了。我下午还要和教廷开个会,商讨费里星的战后安置问题。战争虽然结束了,可善后工作却远没有结束。光是战争难民的回迁和安置工作,就还够我们忙活几年的,甚至更久的……” “哦?说呀,继续说……”莱昂已是一副兴致勃勃,打算把伊安摁在穿衣镜上,再来一场加时赛的打算。 伊安立刻吓得闭上了嘴。 莱昂这小子现在发明了一个新的玩法。每次伊安唠唠叨叨,拿着战争或者民生问题说教的时候,他就会一言不发地把伊安摁倒,狠狠地做一回大保健。 两人重逢的这三天里,伊安被他这么整了两次了。 这男人发起狠来,完全不顾场合,其中有一次直接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就把伊安给办了。 中途甚至还有人来敲门,可莱昂置之不理,照旧忙活得热火朝天,把伊安吓得惊魂好久都定不下来。 充分吸取了教训后,莱昂只要一暗示,伊安便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招惹麻烦。 一个年轻力壮的Alpha,面对迟迟没有被自己彻底标记的Omega,占有欲几乎是令人惧怕的。又加上战争顺利结束,无事一身轻,伊安这几天被莱昂缠得连气都喘不顺。如果不是奋力反抗,他怕是连床都下不来。 此刻,他们正身处深海晨光号的贵宾套房里,一墙之隔正是莱昂自己的卧室。 但这几天,莱昂借着“商议战后重建工作”为由,将伊安强留了下来。然后他就像一头狗熊钻进了大蜂蜜缸子,霸占了伊安的卧室,抱着香香软软的主教大人,把这间套房的每个角落都滚了一遍。 头两天,伊安也还沉浸在小别重逢的喜悦之中,任由莱昂折腾。可随着莱昂变本加厉,玩得越来越野,伊安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逐渐吃不消。 “你不能把时间都花在我这里。”伊安抱怨着,推开莱昂,从机械侍手中接过重新干洗好了的法袍,“还有两天我们就要抵达帝都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行动都有什么安排,但你不应该开始做一点准备了吗?” “那么重要的行动,如果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才开始做准备,那未免有点太晚了。”莱昂帮着伊安穿着厚重而复杂的法袍,“倒是你,伊安。你想过吗?假如事情进展顺利,我必然是跟随父亲们住在格洛瑞。那你呢?你是会陪着我留下来,还是离开,去那些‘需要你’的地方?” 伊安沉默了。 莱昂提到的问题,其实随着战争接近尾声,已折磨他们两人有几个月了。他们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却一直都没有得出双方都满意的结论。 和远离世俗教条约束的战场截然不同,帝都格洛瑞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地方。在那里,哪怕没有那个“他”的监视,眼睛都无所不在。 如果伊安留在帝都,继续和莱昂来往,他们的关系成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如果伊安继续之前的难民安置工作,那他就需要和莱昂重新过上聚少离多的生活。 这两种都是伊安所不愿的。 他们此刻的处境和路易斯巧妙重合:他们都没有第三个更好的选择。 “深海晨光”正搭载着莱昂和伊安,还有路易斯和他的几名高官,急速行驶在前往格洛瑞的途中。 这短短四日的太空旅途,成为了这两群人在抵达残酷的现实之前,最后的自由和欢愉时光。 伊安长叹,望着莱昂,无奈道:“我不想离开你的,莱昂。” “但是你也不想脱下这身法袍,是吗?”莱昂苦笑,“一日承担圣职,就终身为之效劳。你在是我的爱人之前,始终还先是神的仆人。” 伊安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的好。 莱昂忽然将玫红色的腰带一丢,重新开始解着法袍的衣扣。 伊安一惊,随即感知到了莱昂火辣辣的意图。 “你怎么……”他惊慌,“不是才做了吗?” “算上睡午觉和洗澡,‘才’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莱昂一脸义正严词,“都在一起三年多了,你居然还不知道你男人是需要频繁喂投的大怪兽吗,主教大人?” 伊安手脚发软,推搡不过,没两下就又被莱昂制服住。 (省略1161字) 等到伊安重新把法袍穿好,扣好每一颗扣子的时候,眼皮还是红肿的,膝盖也还软得有点让人站不稳。 莱昂倒是一脸舒畅,打着赤膊,大口喝着冰镇的香槟。 两人都没交谈。 方才的那段对话虽然可以归纳为床笫私语,可动情时说的话往往最为真诚,透露出的是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莱昂的怨,伊安的愧,是他们两人在清醒的时候都不愿意提到嘴边的情绪。只有一次次地,借助欢爱来发泄。 伊安的手环忽然响起。他低头一看来电提示,就露出厌恶之色。 “怎么了,卡罗尔?”伊安只接通了音频。 卡罗尔这一次非常难得地没有废话。他直截了当道:“你恐怕需要回西林一趟,伊安。大主教出事了!” 伊安愣住。莱昂也放下了酒杯。 “他刚才在花园里跌了一跤,现在还一直昏迷中。他状态不大好,伊安。你需要立刻回来!” “我知道了!”伊安立刻说,“我这就动身。请照顾好他,师兄。” “当然。”卡罗尔利落地挂断了通讯。 伊安转过头,同莱昂对视。 “好吧。”莱昂放下了酒杯,低低笑了起来,“你的神真的很灵。祂又一次替你解决了难题。这下,你也不用做选择了。你怎么都要回西林去了。” “莱昂……”伊安叹气,“夏利大主教快一百八岁了,血压一直偏高,以前就轻微中风过一次……” “我知道。”莱昂转身穿着衣服,只将高大冷硬的背影稳如一道墙壁,挡住了伊安。 “他是你的恩师,也是你在教廷里的后台。他出了事,你确实需要回去探望。而且夏利又是教皇的接班人。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倒下,必然会引起教廷大动荡。权力集团重新洗牌,利益重新分配……你作为夏利的接班人,你必须回去,参与争夺……” “莱昂,拜托。”伊安无奈。 “我说了,我理解你必须回去。”莱昂转过身,面色冷淡,“西林有你在意的一切。神,一群和你有着共同信仰的人,师门,朋友,抱负,甚至权势……” “是!”伊安也终于冒了火,“我很抱歉我必须回去。我很抱歉我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生活。我很抱歉我不能把整个人生都拿来围着你一个人转!” 莱昂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伊安倔强地瞪了回去,没有再一次心软退让。 “我让人送你回你的太空舰。”莱昂说完,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 伊安只花了几分钟,就收拾好了自己的随身行李,然后在副官的护送下,搭乘电梯前往位于旗舰底部的停机仓。伊安的那一艘太空舰就停放在里面。 “一切都还好吗,主教?”副官问,“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我需要回西林一趟。”伊安勉强挤出一个笑,“有些急事需要我处理。” “那真遗憾。”副官道,“还以为您能和我们一起观看受降仪式呢。您也有很多年没有回格洛瑞了吧?” “是的。”伊安心不在焉。 “希望您在西林能一切顺利。”副官非常识趣地没有再多嘴。 停机仓里,伊安的那艘有着教廷圣光符标识的太空舰已准备就绪。舱门打开,机械侍已在门口等候伊安登舰。 伊安朝副官点头道别,走上了舷梯。 正要低头钻进舱门里时,伊安感知到了什么,身影忽而一定。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莱昂穿着轻甲,落在了舷梯上。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莱昂低声说。 “我知道。”伊安说。在莱昂靠近的一瞬间,他就已感知到了对方传来的愧疚。 “不。”莱昂说,“我和你不同,即使你能感知得到我所有的情绪,可我还是要把话说出口,用语言表达出来,让你听到。” 伊安:“……”。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你发火。”莱昂面色十分严肃,“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从认识到今天,确实是你一直在为我付出。你追随我的脚步,帮助我实现梦想,达成野心。你确实一直在围着我的需求打转。而我不是不知道你也有自己的抱负,我就是故意不想去帮助你,甚至还想阻挠你!” 伊安怔住了。 “我是个自私的人,伊安。”莱昂苦笑,“我憎恶神迷惑了你的灵魂,痛恨你去侍奉他。我巴不得你可以解除圣职做个普通人,这样就可以被我禁锢在身边了。我只想将你的身心都占有,甚至不希望你实现抱负。我的内心是多么丑陋呀……” “莱昂……”伊安紧紧抓着他的手,“你只是被我诱惑了。被情欲诱惑了……” “我爱你。”莱昂着重申明,“我们之间不是什么罪恶的诱惑,是诚挚的爱。而我知道你也爱我,对吧?” 伊安苦笑着,闭上了眼:“你是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莱昂。如果有一颗子弹飞过来,我会挡在你的身前……” “那就够了!”莱昂捧着伊安的脸,“这就够了!我也爱你,伊安。也胜过生命。” 伊安仰着头,认真地注视了莱昂片刻,继而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数分钟后,旗舰的飞行器舱门打开,一艘小型太空舰从里面滑出,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莱昂站在窗前,目送着那艘太空舰化作黑暗太空中的一抹闪光。 第113章 他才不会是那种说大段感性话的男人呢!! “所以, 米切尔主教不能来参加受降仪式了?” 书房里, 全息通讯仪中投映出奥兰公爵的半身影像。因为隔着太过遥远的距离,信号不是很好,图像略微有些模糊。 帝都正是深夜,公爵穿着宽松的墨蓝色丝绸睡衣, 金发垂在额前。这位备受公众媒体赞美的帝国美男子,在镜头前永远英挺轩昂,精神奕奕的权臣,此刻闲适懒散,像一头疲倦的雄狮。 “是的,父亲。”莱昂却是穿着整齐的军装。即便已是一名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可面对着父亲, 他依旧神情紧绷。 “在这个时候啊。”公爵若有所思。 “您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莱昂立刻问, “教廷会另外指派一名主教来参加仪式。” “倒也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公爵随即释然,“教廷特使在受降仪式里不过是个见证人的身份, 没有什么权威性。我想就算拉斐尔出尔反尔,教廷所能做的也不过虚张声势地发个指责声明罢了。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你们俩分开……” “我们俩不是才刚刚相恋的小情侣了,父亲。”莱昂笑了一下,“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聚少离多的生活。” “我才不操心你们怎么维持感情呢。”公爵嗤之以鼻,“罢了。我现在关心的,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路易斯,他适应得怎么样?” “非常紧张, 但是信心还算坚定。”莱昂说,“还有五十个小时我的战舰就能抵达格洛瑞了。我想这段时间里,他怕很难合眼睡上一觉。” “还有五十个小时……”公爵咽下了口中的酒,缓缓道,“时间过得真快呀,就像一只射出枪膛的子弹。距离我们离开弗莱尔,转眼也已经七年了。” 可在这短短七年时间里,这两个本位于帝国权力边缘地带的父子,赤手空拳地在帝都里开辟出了一大片天地。 他们从备受讥笑和排斥的皇室亲戚,成了如今军政大权都握在掌心的权臣重将。这其中的血汗和泪水,全都浓缩在一声感叹,一口烈酒之中。 五十个小时后,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还有可能再往前迈一步。推翻那个阻挡了奥兰公爵九十多年的障碍,登上本属于他的宝座。 这种对胜利的期盼是心照不宣的。 父子两人此刻正相隔半个拜伦帝国,只能在通讯里无声地分享这一份喜悦和紧张。 “您觉得时间过得快,可我却觉得过得太慢了。”莱昂说,“我觉得离开弗莱尔好像就是几天前的事。”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迫切希望能快速成长的年轻人,时间永远不够你用。”奥兰公爵望着全息投影里,儿子不甚清晰的影像,目光一时变得非常悠远。 影像里的年轻军官有着和奥兰公爵如出一辙的金发碧眼,但随着年龄增长,面部轮廓的差距却越来越大。 即便已在外带兵打仗数年,经历了足够多的风霜雪雨,可莱昂的面孔比起父亲的粗犷硬朗,依旧要显得精致而俊雅许多。他眉弓略低,鼻翼更窄,脸型也更修长。可见就算等他到了中年,也会是一名俊美高贵的翩翩美男子。 莱昂一直觉得自己应该长得更像生父一点。但是无人知道格尔西亚的真实长相。恐怕就连奥兰公爵本人,都不知道枕边人最原始的脸是什么样的。 “越是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我想这个道理,不用我对你多说了。”公爵道,“战胜了路易斯,仅仅只是我们的征途中的一步而已。” “我明白的,父亲。”莱昂正色道,“伴随着每一个阶段性的胜利,都有更加严峻的挑战到来。” 公爵缓缓点头,斟酌着,似乎是很不情愿地,终于开口道:“你做得很好,儿子。” 莱昂面色十分平静,但如果伊安此刻在他身边,便能感受到他内心骤然掀起的一阵波涛。 在漫长的并肩奋斗途中,父子俩早已和解。但是奥兰公爵是一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他一生的柔情大概只对格尔西亚流露过。即便对着最为器重的长子,雄性的刚强也让他极少表达内心的温情。 这样的一句肯定,对于莱昂来说,已是他能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最隆重的赞扬,和最直白的父爱了。 “我很感激,父亲。”莱昂毕恭毕敬,“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你的目标应该比这个更高。”公爵说,“从今往后,你要做到的,不仅仅是满足我对你的期望。记住了,莱昂,你要做一名最强大的勇士!” “是,父亲!” * 伊安忽而转过头,望向窗外。 “怎么了?”在他身旁,秘书正提着法袍,帮他穿戴。 他们的太空舰在和帝国军分道扬镳后,急速朝西林行驶,将原本需要二十六个小时的航行,缩短成了二十个小时。现在,他们即将抵达西林了。 “没什么。”伊安摇了摇头,“我刚才好像感受到了一点感动。但是又觉得不可能。毕竟……” 毕竟伊安此刻距离莱昂何止十万八千里,再深刻的共感,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都不会产生反应。 “卡罗尔主教那边有新的消息了吗?”伊安问,“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夏利大主教的病情就没有什么新进展?” “一切还是老样子。”秘书耸肩,“卡罗尔主教的秘书总是那一套说词:大主教正在接受治疗,主教在医院里陪同。我问他大主教究竟是什么病,可他一问三不知。” 伊安眉头紧锁,心不在焉,以至于把圣光架的链子和法袍的扣子缠在了一起。 “请不要太过担心,主教。”秘书帮伊安重新整理衣袍,“西林得圣主赐福,拥有全人类最先进的医学技术。我相信大主教的病不论再棘手,都会被治愈的。” “我当然不怀疑圣主的力量。”伊安勉强一笑。 但是他内心之中生出一种异样的焦虑,像是心底突然塌陷了一个洞。随着离西林越来越近,这个洞也越来越大。 他往黑漆漆的洞底望去,虽然暂时什么也看不清,却下意识知道,他绝对不会喜欢里面的东西。 光纪的声音在识海之中响起:“您是觉得夏利大主教的病有些蹊跷,是吗?” 伊安瞥了一眼无知无觉,正在整理行李的秘书。 “是的。”伊安承认,“但是我毫无根据,而且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敬。” “我还以为你对夏利大主教的尊敬,已被他对你的那些卑劣的打算而消磨殆尽了。”光纪说。 “但是他的想法目前并没有对我造成实际的伤害。”伊安说,“而他对我的抚育之恩,却是不可磨灭的。我得将这两样区分开来对待。” 第114章 在太空舰的前方, 一颗小巧的蓝色星球宛如漂浮在深海之中的宝珠,正逐渐靠近。 那就是伊安成长的地方,西林。 西林教廷国只有一颗星球, 星球的体积也并不大, 同弗莱尔差不多。但是这一颗小小的星球,却具有掌控整个人类世俗社会的强大的力量。 西林星的表面五分之一四的面积都被海洋覆盖,陆地分散,几乎都为亚热带海洋性气候。常居人口一亿,其中八千多万都是世民,仅有的一千多万人才是圣明教的神职人员。 西林的中心城, 亦被誉为圣城。教廷中枢、教皇皇宫,以及,圣主所居住的圣灵塔,全都座落在这一座恢宏奢华的万年古城之中。 一万五千年前, 圣主带领人类的舰队抵达了巨鲸座。 人类分散开来, 根据不同的家族、派系, 选择星球落脚, 成立政权。而圣主和他的伴侣则选择了西林这一颗小星球。 随着圣明教逐渐兴盛, 这一颗田园气息浓郁的星球上, 文明和经济飞速发展, 雄伟的宫殿和教堂一座座拔地而起, 圣灵塔高耸入云。 圣主长久独居在高塔之中,数千年来都没有再露过面。有关圣主的伴侣,更是无人提起。 伊安就是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古城中长大的。 在慈善院里识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