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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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桐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见了季文然熟悉又狂躁的骂声。“滚出去!再让我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把你的头摁马桶里!”紧跟着,一个捏着皱巴巴的A4纸的小姑娘从季老的办公室出来,抽抽搭搭地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第四次给季老干活的辛桐见怪不怪,她刚入职的时候也三天两头被骂。她从挎包里翻出纸巾,给哭哭啼啼的女生递上。 “林昭昭!”季文然喊。“找人来把地毯洗了。” “是——”噼里啪啦地敲字的林昭昭拖拉着嗓子,头也不抬一下。她知道辛桐来了,却没打算立刻同她搭话,毕竟季老这里艰苦得很,她这个总管伺候一个老爷已经够呛,再加一个总裁空投下来的大小姐,估计一周不到就得香消玉殒。 辛桐倒是没想太多。她吹掉桌面上的饼干碎屑,将无关的花花绿绿的装饰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顺带将前一位助理留下来的桌面文档重新分类。 林昭昭用眼角的余光瞟她一眼,见她有条不紊的模样,微微挑眉。 不亏是傅总的妹妹,挺上道的。 午休辛桐按之前的习惯给季文然送咖啡。他端起马克杯浅尝一口,鼻子发出一声俏皮的哼音,小公主语十级的辛桐知道他这是在说——咖啡非常棒,但害怕夸你会让你翘尾巴。 就这样,看似不一样的日子又重叠了回去,兢兢业业工作,时不时加班……上班就是挨骂、跑腿、干活,社畜不配拥有乐趣。辛桐偷偷列了一张时间表,将前几个时空发生的琐事整合在一块儿去看,譬如程易修出去搞专辑,再譬如季文然生病。这时候,有点未卜先知的意味在了。 林昭昭是个胸大腰细的大姐头,没几天就和辛桐以及人美嘴甜的萧晓鹿混熟。她突然有天问辛桐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夜店蹦迪,辛桐想着傅云洲答应过只要她和萧晓鹿改时间,下一次出门随便玩到几点,于是爽快应下。到了夜场辛桐才如梦惊醒般反应过来,林昭昭最早说自己一夜情怀孕,应该是发生在这里。 辛桐从没去过夜场。 前几个时空是性格使然,现在是有哥哥管制。 傅云洲这种男人,妹妹超过十点还不回家就会疯狂打电话。 她从里到外的衣服被林昭昭扒了个干净,连内裤都被强制性换成丁字裤。 “连沟都不愿意露,你蹦什么迪?”林昭昭一边说,一边将牛仔裤抛进试衣间。 棉吊带和低腰牛仔裤,丁字裤的黑色细绳从牛仔裤的边沿漏出,构成一个对称的弧,仿佛鲸鱼的尾巴。 从车上下来时,辛桐满脑子都是“我在裸奔,我在裸奔,我在裸奔”,直到被林昭昭拉到吧台灌了两杯伏特加兑姜汁汽水才冷静下来。 她在狂躁的音乐的包围下,宛如一条有着蝉翼般轻薄尾巴的游鱼,被汹涌的海浪推得东倒西歪,最终不适地偷偷溜到角落,无聊地看林昭昭曼妙的腰肢。当辛桐瞧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贴到她身边,两人轻佻地嬉笑调情时,便知道自己该退场了。 果然来夜场是错误决定,辛桐想着,提包预备出去透透气。假如等到十一点林昭昭还没反应,她就打车回家。 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可没那么扫兴。 辛桐凭借记忆绕出舞池,走到铺满格纹地毯的包间走廊,一股洋派气息的水晶吊灯亮得人晃眼。 “辛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辛桐回头,居然看到了一个她以为永远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见到的人。 季文然手里攥着纸巾,见到救命恩人似的朝她快步走来。他仿佛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把攥住助理的胳膊,控诉道:“辛桐,这里的女人他妈的疯了!” “季……季先……” “我跟你说,她们居然不经过我同意就靠过来!还摸我的手!她们摸我的手!”看来摸手这件事给季小公主以莫大创伤,让他脸红筋涨地反复描述。“这里的女人都他妈疯了,她们摸我的手,我躲不开啊!” “只是,只是手而已……” “我怎么知道她们手上有没有梅毒!”季文然吼道。 辛桐想反驳,但一下子真找不到能反驳他的话。 夜场公主……手上沾染梅毒病菌什么的……好像的确有概率。 “你怎么在这里。”季文然反问。 辛桐老老实实回答:“跟林姐来的,第一次来。” “我也第一次。”季文然耷拉着脑袋,显然还处在惊吓中。“太恐怖了,这鬼地方太恐怖了……我就不该答应什么庆功宴……她们都疯了,竟然摸我的手。”他右脚踮起,脚尖戳着走廊地毯上暗红色的格子,皮鞋被折出一道浅浅的痕。 他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辛桐说:“过来!” “啊?做什么?” “当然是保护我,”季文然振振有词。“我总不能半路逃跑吧。” 您半路逃跑挺好的啊,辛桐腹议。 她刚踏进包厢门,屋内人七嘴八舌地说。“出去一趟怎么捞了个小姑娘回来。” 门一关,瞬时暗了,酒味和香烟味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 “新助理。”季文然插兜道,擦手的纸巾顺带被揣进了牛仔裤口袋。 季老身边的那个林昭昭包厢里的人是见过的,胸大腿长,说话喝酒都爽快。至于这位……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良家范儿,也不像是能玩得开的主儿,有几个跟季文然稍微多说过几句话的男人甚至觉得辛桐是季文然专门带过来冷场子的。 可进都进来了,总不能扫兴赶走。 做东的男人把色子往辛桐跟前一推,笑嘻嘻地让她先来一局,说要是不会哥几个愿意教小妹妹。 辛桐瞧季文然一眼,感叹自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她笑了下,人往沙发一坐,托腮道:“我第一次来呢,得先看上几轮,不然沙发还没坐热就要被灌倒了。”眼皮子稍稍一抬,透亮的瞳仁含着光似的动人,娇娇怯怯的,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媚。 季文然顺势坐在她身边,紧紧挨着,搞得辛桐有什么防护罩能隔绝梅毒一样。 陪酒公主跟着男人们咯咯地笑了一轮又一轮,没骨头似的倚着男人们的肩,偶尔被捏两下酥软的胸脯。 辛桐看在眼里,面上浅浅笑了下。她和季文然算是相互保护,祸害不到他俩。 在座的除了季文然这朵奇葩,余下的全是风月场的熟客,要么没对送进门的小姑娘动过念头是不可能的。 但她坐那儿,任你东西南北风的刁难,都是和和气气地笑。话不多,要么是兴头上说两句暖暖场;要么是男人们酒上头说了不应当讲的话,要出事的当口出来打圆场。说话语调又软,娇而不腻,不是掐着嗓子的故作媚态,能听得出里头新安人的腔调。 最顺心的是酒来不拒,斟满便喝,真呛着了才张嘴说两句推脱的讨巧话。 人哪个不好面子,小姑娘这般得体,一个个大老爷们也拉不下脸说难听话,几局下来给足排场。 酒过三巡,辛桐隐隐觉得撑不出了。 季文然啧了声,拦在她跟前。他把桌上的玻璃杯冲干净,又挨个斟满,一口气干掉。 七杯。 喝完就咳嗽。 “你们别搞她,”季文然说,“不然下次我不来了。” 季文然发话,余下的人即刻改口说玩完这局就放他们走。正当辛桐松了口气,不晓得哪个公主冒出来说抽卡玩大冒险,季文然满脑子都是赶紧走,抢了牌就开,一看,呦吼……要在包厢里选个人亲。 起哄声轰得一下就把包厢炸了。 辛桐瞧着尴尬,想把卡片夺来,自己选个陪酒的女人亲。 季文然手掌一收,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抓着辛桐的肩膀就把她揪过来,低头吻她。极浅的吻,都要让人分不出是不是真的唇瓣相触。他亲完,害羞地往后退了几寸,摸着脸干咳嗽,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酒呛的。 “行了行了,走了。”季文然撂下这一句,不管不顾地拽起辛桐的胳膊把她往外拖。 出了夜场,被微寒的秋风一吹,才有几分清醒。 “我打电话叫老傅来接你。”季文然说。 “我能自己走。”辛桐摸着泛红的脖子,小声推脱。 “太晚了,而且你喝那么多酒。” “不喝酒喝什么,你来夜场打算喝橙汁啊。”辛桐呛声,她从眼角到脖颈都是红的,生气起来满是娇娇嗲嗲的甜味。 季文然撇过头,傲娇地哼了声:“不行吗?” 辛桐不想搭理他,自己抱膝蹲在路边吹冷风。 夜风徐徐吹来,把季文然衬衣的一角撩开。他的手指将飘起的白衬衫压住,指甲修剪得圆润又整齐。路边被涂上白漆的阔叶树朝无月的天空生长,几片枯黄的树叶旋转着飘落,静悄悄。 “我不喜欢这种地方,也不喜欢被灌酒……”沉寂良久,辛桐说了这么一句,面庞浮起淡淡的失落。“不喜欢又怎样,该喝还是要喝啊。人总得习惯做自己讨厌的事。” 季文然挑眉,蹲到她面前,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 “好疼啊。” “哼。”季文然掸手,重新站起。 不一会儿,傅云洲开车到了。 “我不要走!”辛桐瞧见傅云洲的车,声音突得一下大起来,整个人躲到季文然身后。 傅云洲忍不住皱眉,勉强压住火气,用所剩不多的耐心地去哄他那迷迷糊糊的小妖精。“不许闹了,快到哥哥这里来。” “你才不是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还能是谁。”傅云洲被气笑了。 辛桐鼓着嘴说:“阴魂不散的强奸犯。” “辛桐,你给我过来!”傅云洲拔高声调,伸长胳膊捉她,一下子就把她抱到怀里。 他搂住她的腰,手掌拖着臀部,指尖压住露在外头的黑绳,把她径直扛上肩头,再扔进副驾驶座,动作一气呵成。 “还闹不闹了。”傅云洲俯身,阴沉沉地逼问。 辛桐咯咯笑起来,脸上泛起一层醉酒的红晕。 烂醉了。 彡ω.n ㈡q q.cΟ我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