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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歌听罢,垂下了眼,不予置评。 “换了我也闹,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没了,说得天花就天花啊,谁信呐。”赵灵幸灾乐祸道。 “别人不信不要紧,关键是皇上要信。”季幽比赵灵看的远,想得也比她要深。 “听说秋家去请旨让太医过来诊脉了,不知道国相大人要怎么自圆其说。” “他能做出这个决定,自然有了应对的准备。如此也好,我能光明正大的消失,又能断了与秋家的婚事,不失 为一举两得。”燕云歌无所谓的笑了,“只是我是他,是决计不会走这么一步臭棋的。” 赵灵没想明白,问了句为何。 季幽暗叹一声,“小姐女扮男装是欺君,可国相谎称小姐得了天花,事情闹去了殿前,不也是欺君么?” 燕云歌将黑子落在最合适的地方,眼里有着讽刺,“等着吧,这事没完,他早晚要回来求我。” 入夜。 莫兰揉着帕子抹泪,嘴巴里一直喃喃着:“该怎么办?我苦命的儿以后该怎么办啊?老爷心狠,肯定会要她的 命的。” 张妈不住的安抚,“夫人,您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啊,大小姐那边——那边会好的。” 莫兰哭着摇头,挣扎要从床上起来,张妈赶紧去扶,连声道:“夫人要拿什么喊老奴就是,别起来了。” 莫兰脸色苍白,双眼红丝,那是一夜未睡所致。若非惦记着女儿,就她这身子怕是早些年就去了。如今尚有余 力,她不早点安排好一切,有天若是突然走了,岂能甘心闭眼。 “取我压箱底的那个铁匣子来,带锁的那个。” 张妈知道是哪个,依着去了。 铁匣子取回来,莫兰目光哀痛地摸着匣子,声音沉沉,“那个孩子,应该与我知会一声,我多少能帮她瞒着…… 可是她一句都没有提过,”说着又红了眼,“我是她娘,我还能不向着她吗。” 张妈上前安慰,“大小姐是个孝顺的,自然不想您为她担心。” 莫兰不作声,打开匣子,里头装着她当年的嫁妆单子,还有相府的地契,她名下的铺子,钱庄的存票…… 多少年前的事了,若非她一眼执念,非这人不嫁,如今她的宝贝女儿也不会落得个脱去常服被逐出祖籍的下 场。她在婚后时不时懊悔着当年的决定,慧娘的出现,不过是让她将婚后所有的不快乐有了可循的依据,然而蹉跎 的岁月里,压抑的情绪在折磨着她的同时,也消磨掉了她本心的坚韧。 祠堂里一脸孤傲决绝的女儿一直出现在她脑海里,她似乎明白了她所求的人生,明白了她的壮志,她的女儿是 那样的骄傲,一个敢与世俗礼教叫板的女子,她的心里必然装着另一番浩瀚的天地,她怎么敢拿自己可笑的人生去 要求她照做。 苦她一人便够了,女儿是蛟龙早晚要腾飞,她留不住她,惟愿能以母亲的身份替她挡去些许风雨。 莫兰看了好一会,将铁匣子盖上,抹干了泪吩咐张妈道:“你去唤管事来。” 张妈以为她想出府,急忙劝她,“夫人,夜里风大,您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莫兰没有多说,只让她快些去。 张妈无法,只好去请了管事,来的路上还不停念叨着让他帮着一并劝劝。 万幸莫兰还知道自己身子不顶事,没有勉强,只吩咐管事一定要将匣子亲手交到女儿手上,并委托了几句话让 他带到。 管事松了一口气,马上去办。 管事并不知道燕云歌的落脚处,只是想到曾经过户的那两间铺子,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先从那找起。 一个时辰后,管事回来了。 莫兰正等的焦急,见他这么快回来,着急地问:“见着人了吗?我儿怎么样?” 管事犹豫了一番后,才道:“大小姐挺好的,东西老奴也带到了,只是大小姐不肯收,又让老奴给带回来,她 还让我带回来一句话……” 莫兰见到那匣子,心已经凉了半截,颤抖着声音问:“她说什么?” “她说……”管事实在不忍心说。 从头到尾,那名冷漠的女子半卷着书没有多说什么,只在他要走前,她盯着匣子深思后,吐出了一句冰冷无情 的话。 “父亲的打算我知道,你与母亲说一声,不如……”话到嘴边,她好似也不忍心,顿了一会才说全,“不如就让 燕一一病去了吧。” 莫兰手中的匣子啪嗒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她的表情震惊,双眼里全是不相信,“她……她真是这么说的?” 管事点头,何尝不是心寒。 莫兰软瘫在椅子上,捶着心口,受不得这诛心之言。 “你舍弃了身份,便也要舍弃我吗?” “我是你生母啊,你怎么能轻易说出伤我的话,你怎么能……” 莫兰悲嚎,如心肝被人生生挖去了一般,心痛难当。 四更天里,将军府的正堂里烛火通明。 秋玉恒穿着夜行衣被府中家将按跪在地上,手臂被反扭在身后,疼地他呲牙咧嘴。 秋夫人对着他这拧巴的性子颇为头疼,唯恐自己会心软,便将此事全权交由老太爷做主,万幸老爷去了刑部值 勤,若被他知晓,今日之事非家法伺候不可。 秋老将军披着黑裘坐在上位,显然是睡到一半被叫起来。他的双眼锐利,声音不怒自威,“夜闯国相府是哪个 的主意?” 木童赶紧跪下,顺势道:“回太爷,是奴才。” 秋玉恒挣脱了家将的束缚,冷了脸,“爷爷你别吓他,这个事情是我的主意。我就想去看看她,她是我未过门 的娘子,我去见一面怎么了?” “少爷您别说了……”木童见老太爷脸色难看,心里直叫命苦,本来几板子就能解决的事情,少爷再说几句就得 闹到关禁闭的地步了。 秋玉恒语声更冷:“你别怕,一人做事一人担!板子打不到你身上。” 秋老气得想将茶泼他脸上去,看能不能泼醒这个不争气的混球。往日再胡闹他们都可以由着他,可国相府是什 么地方,那可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府邸,他深夜擅闯,燕相发怒将他杖毙都是情有可原。 “从明日起,你就给我滚去兵部历练,从最小的车兵做起,没给我连爬三级不准你回来!” 秋玉恒抿着唇,“我不去,我没看见燕一一之前,我哪都不去。” “你少给我犯浑,”秋老爷子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抖了抖,茶水四溅,“太医都说了没办法,我们不解 除婚约,你还想娶尊牌位回来不成!” 秋玉恒赌气说道:“我宁愿娶她的牌位回来,我宁愿和她的牌位过一辈……” “好,好,你去!你最好现在就去!”秋夫人因他这话起身怒指而骂,失了往日贵夫人的仪态,“反正你什么 脸没丢过,什么笑话没闹过!也不差这一回!” 秋玉恒侧目,俊脸绷得死死的,“这话可是娘你自己说的,儿子回头做了,你可别又跑来骂我。” “你!你!”秋夫人心口一噎,被气了个结结实实,跌坐回椅子上,恨铁不成钢道,“国公府的事情过去才几 年,怎么?你这么怕城里没乐子,非要把将军府的脸面往泥里踩才甘心!” 这话有些重了,秋玉恒识相地没再接话。 秋老爷子蹙眉,语气不容置喙,“行了,胡闹也该有个限度,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差吗。” 秋玉恒攥紧了拳头,嘴边的我没有胡闹死死忍了下来,心中反被激起了怒涛般的感情。 没人理解他的焦急,没人在意他的心慌,更没人察觉他的失望,他活不成他们期望的样子,便只要做到不惹是 生非就好。 一刹那间,他忍不住想起她,想起的是她温柔的吻,轻笑的调侃,想起她说玉恒不是小孩子了,想起最后一次 见面她露出的疲惫,转眼一切变成一道模糊的背影,她正在离自己远去。 秋玉恒忽然心慌,心里的感情随着这份心慌被肯定。在这个时候他疯狂地渴望成长,渴望力量,渴望能再见她 一面。 渴望一旦涌现,便一头刺破土壤深深扎根,一头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 秋玉恒握拳,抬头,眼里仿佛有什么光被点燃。 “爷爷,孙儿要娶的人只有燕一一,如果不是她,孙儿宁愿终身不娶。” 老爷子被气笑了,指着他,压抑着怒火对在场的众人说道:“听听,都听听,才屁点大的瓜蛋子敢和我说什么 终身!我关你一年保证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秋玉恒无惧怒意,“爷爷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拙劣的激将法让老爷子心里失望,冷眼看着他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秋玉恒被那逼人的目光盯得背脊发凉,顶住了压力,“如果爷爷不敢,就当孙儿没说。” “赌什么?你吃的用的花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你要拿我的东西和我赌什么?”秋老爷子怒极反笑。 秋玉恒被说的心里刺痛,表情却没有退缩,“就赌孙儿会在十天内出人头地,如果孙儿做到了,孙儿要娶燕一 一,哪怕是娶她的牌位,爷爷也不准拦着。” 老爷子眯着双眼,想了半晌,挥手阻止了要说话的秋夫人。 “你做不到该如何?” 秋玉恒将上身挺得笔直,声音坚定有力,“任凭爷爷处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