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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文官,升迁又快,根基却浅薄,因此很多事情,其实他并不清楚。比方说,朝廷水师的情况,他就不是非常明了。 山东北临渤海,南接黄海,是有水师的,可是水师自有水师提督统辖,也许山东巡抚能悄悄打听一二,或者是齐鲁总督能过问,他一个从二品的布政使哪里有这个资格过问? 不过,形势比人强。 跟蝗灾和之后的难民比起来,得罪同僚也好,得罪水师提督也罢,就连得罪总督一事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别说是让邢忠自己来选择,就是放到金銮殿上,邢忠也很确信,跟蝗灾造成的数以百万计的流民比起来,水师根本就不算什么。 如果他跟京营节度使或者别的什么节度使开口,皇家还会迟疑一下,可是水师?不是邢忠看不起水师,而是自打前朝禁海之后,水师就不怎么样。本朝是水师提督跟前朝比起来,无论是权势还是影响力大大不如。 邢忠叹息一声,终于放开了手里的锄头。 他问左右:“来人,本官要设宴,宴请总督大人、巡抚大人和黄海水师提督大人。” 周围的百姓听说,都欢呼起来。 方才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不论是即将在青州登录的红薯,还是日后会有的鱼肉,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青梅,都是强心剂。 蝗灾虽然是天灾,可如果闹大了,造成灾民冲击城池甚至是造反,别说是总督了,就连皇子都不得好。 所以邢忠一下帖子,齐鲁总督赵廷灿、山东巡抚曾勉之、黄海水师提督左竞航都来了,方家和樊家作为陪客兼钱包,也蹭了个座儿。 惯例的应酬过去,桌子上的菜少了三分之一,曾勉之就开口了:“邢大人,今日这宴席,本官吃得是心慌慌的。” 国朝吸取前朝的教训,很忌讳文武官员私下往来。 邢忠叹息一声,道:“这不是事急从权嘛!下官的来历,想必三位大人都不陌生,下官也不藏着掖着了。下官已经打探过,往年到了这个时节,山东就是不能说是风雪冰天也能说上一句银装素裹。往年这时候,山东官员的第一要务不是什么挖蝗虫卵,而是预防冻死人!可是今年呢?不怕告诉三位,下官眼下最担心的,就是明年跟今年一样,又是一场大旱加蝗灾!” 听邢忠这样说,赵廷灿、曾勉之和左竞航都是一愣。 邢忠担心的,又何尝不是他们最担心的? 曾勉之眼神闪了闪,道:“看邢大人的模样,想是有了应对之策?” 不是胸有成竹,就不会如此镇定。 “正是。” 邢忠就把捕猎鲨鱼渡过灾荒一事说了,左竞航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 “不,不行!水师没船!本提督也绝对不会让手下的弟兄们去送死!” 这一变故惊呆了邢忠。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一开口,就会得到水师的鼎力相助呢! 赵廷灿和曾勉之见状,也只能叹息。 因为担心扮作小厮的邢岫烟见情况不对,便道:“侄女斗胆,请问提督,黄海水师是因为船只不够,还是年久失修抵挡不住鲨鱼的袭击?” 左竞航没好气地道:“都有!” 说起这个,他也是一肚子气。 原因还不是亏空闹的! 因为国库被皆空了,户部拨银自然是抠抠搜搜的,别说是黄海水师了,据他所知,北海水师、东海水师和南海水师、长江水师,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这一情况。 其中,海上水师比内河水师的情况还要严重些! “那么,如果提督手里有了足够的船只,提督是否愿意帮忙呢?” “当然。”左竞航没好气地道,“不过,贤侄女,你以为这船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邢岫烟立刻对樊青云道:“还是请樊三爷给诸位大人说说与我们隔海相望的半岛的情况吧。”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樊青云身上。 樊青云道:“不瞒诸位大人,我樊家自打前朝就跟半岛有贸易往来,因此知道很多半岛上的事情。小人听说,半岛上对国朝上报的是他们有战船二十六艘。可实际上,他们光海上战船就造了两百余艘。” 左竞航当时就跳了起来:“什么?此话当真?” 樊青云道:“小人愿以我樊氏一族作为担保。” 邢岫烟又道:“方六爷,关于大漠上的情况,不知你们方家打探了多少了?” “正如姑娘所料。大漠今年的雨雪也少。明年很有可能会闹蝗灾。” 方六方志平也是跑过大漠的人,他见过五六月上大漠的虫子遮天蔽日的模样。 邢岫烟这才道:“想必三位伯父此刻也想到了。大漠南暖北寒,一旦开始闹蝗灾,蝗虫必定南飞,可是我中原的蝗灾还没有消停。来年的情况,只会比今年更加严峻。更险恶的是,明年的秋冬之际,大漠上马壮膘肥的时刻,大漠异族有可能挥师南下。所以,明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山东自先秦时期就是中原最富庶的地方,山东稳,则天下稳。而山东想要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钱粮。这些,大海都能给我们。” 赵廷灿一皱眉,道:“所以,贤侄女是盯上了半岛上的船?” “对。山东跟半岛隔海相望,很多事情,瞒得过朝廷却瞒不过山东,也瞒不过诸位伯父。鉴于异族有可能南下,为了防止异族跟半岛上勾结,朝廷派使节去半岛上看看不是顺理成章吗?在有心人的提醒下,发现了半岛上的船只数目不对,责问半岛国主并且上报朝廷要求派遣专人核查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