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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上的管事钱友亮早就得了消息,把大路清理出来,又早早地带着人在路口等候,护送着邢家母女回到了大宅院门口。 隔着窗帘,邢岫烟见钱友亮穿着羊皮袄子,身后的庄丁们也穿得十分厚实,面色红润笑容轻松,远处还有两个小男孩儿,抓着个啃了一半的鸡腿,腮帮子油乎乎的,当即暗暗点头。 回到正堂,隔着帘子,邢岫烟问钱友亮的第一句话就是:“钱管事,这路上我看着青溪的水,好像高呢。” 钱友亮连忙道:“回姑娘的话,今年是有些不对。今年元月里不但下了两场雪,还铺得特别厚。因此青溪的水比往年高些。” “那么,你说,今年会不会发大水呢?” 钱友亮连忙道:“姑娘请放心,我们余家坳可是一块荷叶地。” “荷叶地?” 邢岫烟大奇。 钱友亮道:“回姑娘的话,以前外头发大水的时候,我们这里风调雨顺,老人们都说,我们县是块佛地,有菩萨庇佑。无论外头水灾闹得多厉害,这大水啊,都会从边上绕过去,就跟那露珠在荷叶上滚一圈就落入池塘根本不会把荷叶真正弄湿一样,因此又叫做荷叶地。要小的说,李家村那边需要担心,我们这里,百年都未必会遇到一次!” 后面的几个庄户都跟着点头。 余家坳可是个好地方。 邢岫烟心中暗叹。 善泳者溺于水。 就是跟余家坳这样的地方,平常不闹灾,一旦闹起来,死伤也绝对是最多的。因为这样的地方自恃宝地,对洪涝灾害的防护措施几乎没有,一旦遭灾,损失也往往是最严重的。 邢岫烟站了起来,道:“也罢,还是先看看庄子吧。” 立刻就有丫头奉上幂离和木屐。 戴上幂离,踩上木屐,带着一堆的丫头婆子在庄头钱友亮和众多庄丁的团团护卫下,邢岫烟慢慢地走在庄子的小路上。 走了不多远,就看着穿着皮袄子手里拎着旱烟袋的牛老汉从地头回来。牛老汉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又驼着背低头赶路,竟然没看见邢岫烟。 直到被人拦下,牛老汉这才反映过来。 被领到邢岫烟跟前的时候,牛老汉巍颤颤地行礼,早被边上的仆妇给扶住了。 “这不是牛伯吗?您这是从地头来?地里的冬小麦可好?有没有冻伤?” 牛老汉道:“老汉耳朵不便,竟然没发现姑娘在巡视庄子!都是小老儿的不是。姑娘担心这地里的麦子?麦子好着呢!去年的雪厚,今年就不用担心虫灾了。姑娘放心,我们的麦种都是精挑细选的,倒是不怕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年的青溪看着有些不对。” 邢岫烟立刻紧张了:“可是水位太高了?” “对。就是水太多了。怕涝。” 邢岫烟道:“那您看,这水会不会祸害庄稼?” 钱友亮对着牛老汉连连比划。 不想,牛老汉竟然道:“姑娘,说句不中听的话,今年的麦子都玄,更别说稻子了。” “那,若是今年不种稻子,而且到了四月底就抢收麦子,是否能减少损失。” 牛老汉道:“姑娘,您若是这样做,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么一来,就怕人心不稳呀~” 邢岫烟道:“这您就不用担心了。您也知道,前头的几年,外头到处都在闹灾。这稻米虽然好,可到底娇贵,需要的人手多不说,产量还远远比不上红薯。我本就有意多种些红薯。您看,若是我雇佣人手,把这后山开出来,如何?” 牛老汉吃惊得抬起了头,脸上每一道沟壑都写满了震惊。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顾地上的积雪,就给邢岫烟磕头: “老汉谢,谢过姑娘~!” 他早就在担心了,只是把庄子上嫌他危言耸听,因此一直压在心里。如今姑娘愿意信他,他可不是找到了主心骨。 邢岫烟巡视完庄子,第二件事情就是分钱。她把庄子上的人,从庄头到佃户雇工都叫齐了,然后就在暖房前分红利。 庄头的事情最多,毕竟从联系雇佣船队到跟船护送蔬菜进京甚至卖掉这些蔬菜都是他们的活计,因此得了二百两。负责巡逻保证田庄安全的壮丁一共二十人,均分六百两的幸苦钱,然后才是在暖房里面伺候蔬菜瓜果的佃户、雇工,一共四十来号人,分八百两的红利,其中孩童因为出力少,按照年龄段和出力多寡,分别得大人的四分之一、三分之和一半不等。 别人也就罢了,成婆子的大孙女儿余二妞因为用毛笔帮黄瓜授粉爬上爬下,也得了一份,一共十二两银子。 余二妞被叫到前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就是篆儿称了十二两的碎银子给她,她都没有反应。还是篆儿拿了一块帕子把碎银子包好了,塞到她怀里,她才怯怯地道: “真,真的是我的?” “没错。” “可是,可是我原不是册子上的人。” 被过继给亲外婆来了庄子上之后,余二妞才有了活着的真实感。也是来了庄子上之后,她才吃饱穿暖。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不想被赶出去,所以暖房开的时候,她就跑前跑后的找活计,或者是帮这个人递个东西,或者是帮那个谁打个下手。因为暖房的屋子高,架子有好几层,有些人嫌爬上爬下麻烦,看这孩子手脚还勤快,干活也利索,就让这孩子做了授粉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