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坐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水盆放到地上，然后顺势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顾若愚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还是坐到床边，果然，蒋仲霖拉起她的脚放进了热水盆里，用手撩起热水，轻轻的浇在了她的小腿上，然后慢慢到脚踝，再到脚背。他的动作非常温柔，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一般，生怕碰碎了碰坏了。 怀孕之后，顾若愚一向为之骄傲的小腿开始有些发肿，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标准的萝卜。可是眼前的蒋仲霖似乎完全不介意手上的是根萝卜或者是别的什么，温柔的按摩着。 顾若愚轻轻的晃了一下脚丫子，溅出了一些水在地板上，引得蒋仲霖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对上那眼睛，她又觉得有点词穷。明明一开始就是他的不对，明明全是他的错，为什么到现在这个人还能做出这么被欺负了一样的小狗眼神啊？可是她就是见不得这样的神情，好像不原谅他就是多么大的罪过一样。 她假意的咳嗽了两声，“我不抽筋了，可以不用按了。” “还是多按一下吧，书上说这样会缓解抽筋的状况。”他说的恰尤其是。 “我说行了就行了，我要睡觉了。”说完她就要抬起脚往床上缩，蒋仲霖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她， “脚还没擦干呢，去哪儿啊？”然后拿起旁边的毛巾，替她擦干了脚再端着水到浴室倒掉。 回到房间的时候，顾若愚已经把头蒙进了被子里，他在她床边坐下，凝视着顾若愚的脸。 顾若愚肯定没办法睡着，只是想躲避他的眼神，可是她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就那么灼热的停在了她的身上。她只好不停的催眠自己，他爱看就让他看去吧，你自己睡自己的。而事实上她做不到忽视掉他的眼神。 终于困意来袭，快要入睡的时候，顾若愚隐隐感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额头，隐约中听得一声，“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蒋仲霖便出了门，留下了一桌准备好的营养早餐，等顾若愚起床的时候，早餐还冒着热气，人却已经不在了。她咕哝了两句，坐下来拿起一个吐司开始涂抹果酱，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接到了alex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的时候还在纳闷，这个时候正是上班时间，莫名其妙的alex给他打什么电话，难道蒋仲霖没带电话，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发现手机的身影。 “喂？” “顾小姐，”自从签了离婚协议之后，在顾若愚的几次提醒下，他才改口了叫太太的习惯，“你能来市二院一趟么？蒋总在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alex那边非常吵杂，似乎在人很多的地方，顾若愚没有听得很清楚，只接收到了几个重要信息。 蒋仲霖出车祸了？ 下意识的，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梦境，一片血红色，难道这是某种预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笼罩了她，她甚至听不进去alex接下来的话就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跑， 这怎么可能，她的孩子还没有出世，怎么能失去爸爸？ 顾若愚大脑一片空白的来到了医院，她甚至不记得自己闯了几个红灯，踉踉跄跄的闯进急诊室，随便拉住一个护士问道， “请问有没有姓蒋的男人因为车祸送进来！” 护士被这么一个挺着肚子的家属吓到了，摇摇头，指了指里面，“你进去看看吧。” 顾若愚又往里面跑，推开一扇玻璃门的时候，看到胳膊和头上打着绷带的蒋仲霖正好端端的坐在那里。看到顾若愚的到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阿愚？你怎么到这里来了？alex告诉你的？” 顾若愚听不到他在开口说什么，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回荡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声，一下一下的，像是要震碎了她的胸口。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小姐？”alex从外面也推门进来，看到她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有点奇怪。“我才通知你，这么快就过来啦，蒋总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擦伤。” 原来后面的话是这个，顾若愚暗自恼恨，自己听到车祸两个字就好像被按下了某个按钮一样不受控制了。都要怪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吓得她以为梦要成真了。 “我就是过来看看，顺便，顺便做个产检，哦，对，我来产检。”她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平静一点，显得比较正常。 蒋仲霖这样的人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撒谎，也不急着拆穿她，心里有些好笑，不过，更多的是一点欣慰，这是，在意他了吗？“既然来了，就先过来坐一会儿，我等下陪你去产检。” 顾若愚带着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蒋仲霖现在头上胳膊上还贴着胶布绷带的样子，“算了吧，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跟我一起了。” “没关系，伤得不是很重。”蒋仲霖的神情变得有些暖起来。 顾若愚忽然觉得自己被看出了什么，一出口不由得结巴道，“谁担心你伤得重不重，我是怕你这个样子跟我去产检会让我丢脸。” 蒋仲霖也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不和你进去，就在外面看着你。” 一旁的alex简直在心里泪流成河了，老板你如果在批报告的这么好说话该多好啊！ 顾若愚顿时觉得现在的形势莫名的转向了，说不出问什么，感觉蒋仲霖的表情里多了些东西，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掌控全局了。正在气恼着，肚子里传来了一阵特别的感觉，她惊叫着捂住了肚子。蒋仲霖和alex都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表情顿变，尤其是蒋仲霖，一个挺身就从座位上窜起来，几步跨到她身边，“是肚子疼吗？叫医生吗？怎么个疼法啊？” “不…不是疼。”顾若愚神情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好像动了也……” 听到这话的蒋仲霖也像是被雷劈过，一副言语不能的模样，“动…动了？” 顾若愚猛点头，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刚刚，就在这儿…”话没说完，就感觉它又动了一下下，这个感觉蒋仲霖明显也触摸到了。 他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真的，动了。” 这个时候，哪有那么多哭死哭活的爱情和无法原谅的爱人，有的，只是一对蠢毙了的准爸爸和准妈妈。 第四十九章 乌龙车祸事件之后,蒋仲霖明显感觉到顾若愚对他的态度开始转变,也没用那么尖锐,或者老是拉长着一张脸对着他。偶尔会主动和他说话,询问一些事情，这让蒋仲霖感到了欣喜,有变化总是好的，不是吗？ 他们会一起去超市买东西，顾若愚买东西向来是看心情的,从来也不会列个清单什么的,走到超市，看到什么东西觉得需要，或者现在想要，就放进购物推车里。蒋仲霖推着车子跟在她后面,看着推车里一大堆他们并不需要的东西就觉得有点头疼，况且她现在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吃什么都能用的，很多产品买回去也只能做个摆设，可是直接的告诉她吧，那张小脸立马阴沉得滴水。好像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算了，蒋仲霖在心里说，随她吧。 这边顾若愚正拿着两种不同的番茄沙司在比较，虽然都是进口产品，感觉有点不一样呢，有点选择困难症的她左看右看，想从包装上找出点什么不同。 “蒋总，你也在这里？”一个好听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顾若愚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黑发长裙的漂亮女孩站在那里和蒋仲霖热情的打着招呼，蒋仲霖礼貌的点点头，寒暄道，“逛超市？” “是啊，”她是刚刚被招进公司的新人，也只见过**oss几面，看上去他似乎对自己有点印象？这样的猜测让她有些激动，“没想到蒋总也会来逛超市。” 蒋仲霖听得好笑，“陪太太来的。”说着指了指顾若愚这边。 她一眼就望到了挺着肚子的顾若愚，笑容有点勉强，原来他已经结婚有太太了。“您和太太的感情真好，那我先走了。” 蒋仲霖推着车子移到了顾若愚身边，就听见她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逛个超市都能遇上美女搭讪啊。” 蒋仲霖立刻解释是公司新招进的总裁办的秘书，只不过是礼节性的打个招呼罢了。 觉得自己的语气极其像是在吃醋，顾若愚定了定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跟我没关系。” 说是没关系，但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大概女性在怀孕期间情感上都会变得非常脆弱，有时候一点小小的事情都会引得她们胡思乱想，比如刚刚。 顾若愚看到那个女孩，白白瘦瘦，人也很高挑，穿着一条非常显身材的长裙，整个人看上去说是女神级别的也不为过，在看看自己，哪里都是圆滚滚的，也穿不了修饰小腿的高跟鞋，腿还肿得像是两条巨大的胡萝卜，化妆品也不能往脸上擦，想做的事情通通做不了，要说她也就二十五岁，正是好年纪，居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再看看人家神采奕奕的模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就这样，顾若愚的脸又蒙上了一层灰。 蒋仲霖不知道顾若愚的脸色怎么能在几秒钟之内切换那么多次，最后停在了一个很不好看的脸色上。直到现在他也承认，女人这种动物，不管是年纪多大的，都是非常复杂难懂的，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是什么动作。 “番茄沙司选好了要哪一个吗？” “不想吃了！”顾若愚气咻咻的往前走掉。 蒋仲霖依旧无奈的跟随其后。 晚饭是蒋仲霖做的，现在他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菜色了，顾若愚也曾经惊讶过他的厨艺，其实是在她没看见的时候偷偷向家里煮饭的阿姨拜师学艺过。他总觉得自己来照顾顾若愚的饮食会方便很多，老是从本宅那边送过来也很麻烦，而顾若愚又不肯回去住。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干过很多蠢事，煮饭忘记按下按钮，打开之后水是水米还是米，要不就是忘记了时间，差点把锅都烧干，不然就是盐多了，或者菜糊了。总之初学者能干的他都干过了，后来慢慢也锻炼了出来。简单的三菜一汤还是可以弄出来的。 家庭生活其实是非常不易的，这种感觉在住到顾若愚公寓之后蒋仲霖才有了这种感受。之前在家里，几乎什么事情都有人做好了，他只负责享受成果就好。而实际上，真正的夫妻相处应该是现在这样才对吧，他眉目温和的看着一边吃饭，一边挑剔着说菜里好淡的顾若愚。会因为饭菜的咸淡争执，会因为去超级选哪个产品发生矛盾，谁做饭，谁洗碗，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 在那件事情之前，与其说他们是结婚之后的生活，不如说他们在谈恋爱。看到对方最美好光鲜的形象，出入上流社会的各种聚会晚宴，各自拥有事业。 他之所以那么独裁又残酷的给出那份离婚协议，除了“不想连累她和她的家庭”这种想法之外，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也许是那份并不算坚固的感情吧。他不确定她会不会转身走掉，在脱去所以看似华丽的外衣之后，还有什么能让她留下来的东西。他也不希望在遭遇危机的时候，这样狼狈的样子被她看了去，这种情感就如同你无法想象在恋人面前打嗝、放屁一样的感觉。 可是这样，是无法成为夫妻的。 他随后也明白了这一点。所谓夫妻，大约是能够接受对方最最不堪的一面，还能笑着打趣的那个人吧。 现在他会做饭洗碗，还能和顾若愚一起去超市买买东西，这种以前不会做不屑做的事情如今已经做得非常自然。上次的车祸事件之后，他甚至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秘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个他会努力配合完成的秘密。 “吃不下了。”顾若愚扯过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就放下了筷子离开餐桌，坐到了沙发上。 蒋仲霖看了她碗里的饭，有点担心，“今天只吃了这么一点？不舒服么？” 是，不舒服，是很不舒服！ 顾若愚好像被一个意外的火种点燃了心里的一条导线，引发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以委屈和不甘。她不是那么爱哭的人，可是想起过往种种，还是会流眼泪。 她很讨厌自己的这个样子，臃肿不堪，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自己。她去上产前培训班的时候，有的妈妈已经是第二胎，非常有经验的告诉她，生了孩子女人会有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在身体上的变化。她听了觉得很可怕，感觉事到临头了自己却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这种怀孕的恐惧感此刻才尽数爆发。 蒋仲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啜泣声吓住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了起来。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碗筷，坐到她身边。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他柔声问。 “什么好端端的！一点都不好，呜呜呜…”说着说着，就更加委屈了，“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那么难看，我自己都不想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难看过…”说着又呜咽起来。 蒋仲霖好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劝慰道，“最后几个月了，孩子出生之后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还是很漂亮。” “少骗我！产前班的大姐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生了孩子身材会走样，肚子上有妊娠纹，胸会下垂，阴、道会松弛，我不要……” 蒋仲霖开始觉得让她去报名产前培训班不是个好主意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只要你坚持锻炼，都会恢复的。” “你说得清楚，又不是你生孩子，你们男人都这样，只会说好听的。我才倒霉，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么多事情，为什么要和你结婚，还要被离婚，最后居然还得给你生孩子……”她想起之前的事情又是各种生气，哭声变大，似乎是要把之前的委屈全部倾诉一遍。 蒋仲霖像是忽然明白了她大哭的缘由，有点伤感的轻轻的搂住她，看她没有挣扎反对，便搂得更紧一些，摸着她的头发， “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没有处理好，阿愚，我们结婚绝对不是一个错误，我们只是还没有真正的认识婚姻，你看，这段时间我们也过得很好啊，我不是因为你怀孕才这么对你，我是真的想要和你这样的生活下去，你要是愿意的话，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直对你好的。” 他目光灼灼，神情十分认真，让顾若愚无法退却， “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当做是挫折和教训，一起来度过，以后我们都互相信任，互相依靠。” 像是被他的话蛊惑了一般，顾若愚喃喃回答道， “那好。” 蒋仲霖听到这两个字，脸上抑制不住的高兴，还没来得及兴奋完，就听到顾若愚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不是答应复婚哦，我要看你的表现。” 蒋仲霖没负担的笑了下，只要有个好的开端，复婚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好。” 第50章 于凯文番外（1） 几年后，香港,旺角某警察分局 “pc129007,关小娴！”一个声音在关小娴的耳边炸开,让托着下巴在打瞌睡的关小娴浑身一震，下意识的立正稍息,做了个标准的敬礼动作。 “yessir！” “噗…逗你的。你看你,这么不经吓。”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男人脸上全是戏虐的笑意,把一份文档拍在关小娴的头上。 看清楚来人之后,关小娴立马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在值班时间溜号又被老大抓个正着，随即又对吓她的男人怒目相向, “要死啊,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我的？”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好玩，随便装一装你就那么认真，这个上次那宗case的资料，你录入一下电脑。”